帝一随着赵金泽回到了赵家。赵父看到帝一的时候当即楞在了原地。他从来不肯承认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女儿恐怕早已经凶多吉少,或许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肯承认。
如今看到女儿归来,他下意识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帝一明白他的心情,主动开口喊了一声,“爹爹。”赵婉秋对父亲是尊敬且满是孺慕之情的,可惜帝一做不到她那般。
这一声让赵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女儿真的回来了。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偷偷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点着头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够看到女儿回来。
帝一不管怎么伪装都不可能是赵婉秋。赵家人也察觉到她面无表情的冷漠,但他们都觉得这是正常的,谁也不知道赵婉秋经历了什么,但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人总得学着改变。
大部分时候,帝一待在赵婉秋的闺房之中,赵金泽将怎么找到她的事情告诉了父母。赵家人一方面欢喜女儿平安归来,另一方面有担心有人迁怒赵婉秋。
帝一只在赵家待了两三日,便主动开口要离开。
“你这是要做什么?”赵金泽一惊,“妹妹你好不容易才回来。”
赵父看着不如往日活泼温柔的女儿轻轻叹了一口,隐约猜到了什么。参与到皇家争斗,想必让女儿有了很多的感悟。他心里是极其不舍女儿离开的,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女儿离开才是最好的。
那些人动不了长公主,却可以迁怒赵婉秋。
“你可想好了。”赵父问道。他之前觉得女儿太过单纯,不适合人心复杂的皇宫,可如今的女儿变得成熟变得神秘莫测,他却觉得心疼。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此时女儿离开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他也为女儿想好了去路。
赵家祖籍南阳,后因为家中有人当了御医才搬到京城。如今老宅还有一个弟弟在。女儿回去避避风头也好。只要肯出钱自然有人愿意护送女儿回去。当然如果儿子愿意一起那就更好了。
赵金泽瞪大了双眼,“爹,你在说什么呢?怎么能够让妹妹离开。”赵金泽最是心疼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家中母亲不管事儿,是赵金泽将赵婉秋拉扯长大。赵父对此很不满,若不是顾忌着两个孩子,他早就休了这个连亲生孩子都不管不顾的妻子。
此时,赵母明明也在一旁坐着,却像是没有什么生气的玩偶一样什么话也不说,甚至连半分关爱的目光都没有给自己的女儿。赵母一向如此。她将家中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就是不肯多关心自己的儿女一分一毫。仿佛那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而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真正的赵婉秋或许会伤心难过,但帝一并不在意。谁都不能苛求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母亲都疼爱自己的孩子。事实上这个时代不知有多少男子如同赵母这般漠视子女。只不过赵母是女人,是一个母亲,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你妹妹若是留在京城,不过数日功夫就死无全尸!”赵父难得板起一张脸。他难道舍得女儿离开吗。他也不舍得。
“哥哥,你冷静些。”帝一并不排斥赵父对她的关爱,但她也知道这份关爱不是给她的,而是留给真正的赵婉秋的,“爹爹说的没有错。经历过这些,我是无法留在京城,倒不如到处走走游离四方悬壶救世。这本就是我曾经的梦想。”
“你一个弱女子能去哪儿?”赵金泽无法接受。
赵父主动说道:“不如回祖籍,有你七叔照看着,我也不担心出事。金泽,你陪着你妹妹一起回去,千万小心别让她被人害了。”
赵金泽微微一愣。他也从父亲严肃的口气中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作为家中的顶梁柱,他也知晓自己该如何做。他没有在反驳父亲的话,而是点点头,“是,父亲,我会亲自送妹妹回去的。”他在心里盘算着由什么人护送他们回去最合适。
接下来不需要帝一出手,赵金泽就安排了一切。不过两日的功夫一切就准备好了。天还未亮,大嫂就敲响了帝一的房门喊她起来赶路。帝一穿好衣服随着大嫂一起前往前院。赵婉秋这个大嫂出生不高,但温柔贤惠,对赵婉秋这个小姑子也是极好的。
她大约明白自己的小姑子一去就很难回来了。想到此,她眼里就多了几点泪花,到前院后,她握着帝一的手叮嘱道:“妹妹,此行路远,你多保重事情。若是有事,你让人通知我们。即便不在一处,我们也是你的家人。”
帝一莫名就为赵婉秋感到难过。古板却又纵容她的父亲,疼爱她的哥哥和嫂嫂,冷漠但却将事事安排好的母亲。她死后若是知道因为自己导致自己的一家人惨死,她该有多么难过啊。她入宫不也是想要为家里争个荣耀。入宫后,她谨言慎行,小心翼翼,谁能想到就这样还落得活活打死满门抄斩的下场。
“嗯,嫂嫂,我知晓的。”帝一点点头,做出乖顺的模样。
天还没亮,天空之中还能够看到繁星闪烁。赵金泽赶来催促道:“我们赶紧过去,城门一开就出城。”这个时候,越是逗留越是容易出事。家中还有一个当御医的大伯做依靠,应当不会出事。
帝一没有拒绝,而是和家里人告别离开。她跪在赵父赵母面前,叩首三声,“爹,娘,女儿不孝,不能守在两老身边。”
赵父侧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热泪,伸手将帝一拉起来,“别怕,爹这里还有你大伯在,你哥哥也是个孝顺的,倒是你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安全。”
时间不等人,赵父说不了多少温情的话,便催促女儿离开。
帝一上了马车,轻轻拉起马车的帘子还能够看到站在门边默默流泪的赵父,至于赵母是不在的。她一个人坐在前院的椅子上,没有出来送送自己的女儿,只是手里的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赵金泽是一个很有效率的人。他们及时第一个赶到城门口,城门一开,一行人就离开了京城。
赵金泽请来了洪家兄弟护卫左右。洪家兄弟早年当过兵,离开军队之后便做起了护送物品和人的买卖。
一路上极其顺利,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他们就回到了赵家祖籍。赵金泽和赵七叔长谈一夜之后,才不舍的离开。他心疼妹妹,也心疼自己的妻儿。孩子刚刚出生,妻子也刚出月子,父亲老迈,他不能长时间离家。
赵家讲究的是仁义之心,所以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赵七叔尤其是如此。他没有医学天分,读了书考了秀才之后就在当地开了私塾,不少当地的达官贵人都愿意将孩子送到他这里来。如今广开科举,普通老百姓也有了当官的机会。
赵七叔感念平民困苦,也招收了一批平民学生。因为这件事还有很多达官贵人闹了一通。赵七叔憨厚,可是赵七叔的媳妇儿可不是好惹的。且不说这个远近闻名的小辣椒是如何的能言善辩,就说她背后的娘家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惹的。
赵金泽了解赵七叔的性子,也放心将自己的妹妹交给她。赵七叔在家族传承上没有天赋,却十分疼爱家中有天赋的小辈们。往日家宴,他也极其关注赵婉秋。对这个侄女也是真心关注的,当即就表示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赵金泽放心离开。帝一也在赵七叔家住下。赵七叔虽然住在县城,但这院子着实不小,甚至比赵父住的地方还要大些。院里伺候的丫鬟姑娘也不少。隔了两条姐,临近山脚下就是赵七叔开的私塾。
家里地方大,安排一个小姑娘根本不是事儿。当天,帝一就被安排着好好住下。帝一本想偷偷离开,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赵七叔有三子两女,没有妾室,都是正夫人所生的孩子。几个孩子之中最大的已经成家立业,最小的才七八岁。
赵七叔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平日里吃饭都是一起的。只有中午的时候赵七叔和年纪稍长的几个孩子在私塾里面吃,其余时候大家都是一起吃饭。赵七叔也喜欢在饭后考校孩子的功课。
次日,帝一刚醒过来就有一个穿着灰蓝色长裙的丫鬟进来伺候。帝一也没有拒绝,穿好衣服洗漱完之后就跟着丫鬟前往了前院。
赵七叔一家已经在等她了。帝一告罪一声便在赵七叔的许可下坐下。
这个时代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饭说话是很不讲规矩的行为。因此这饭间功夫极为的安静。早饭吃完之后,便有丫鬟将桌子上东西全部撤下,换上茶水。
赵七叔漱口之后,用帕子擦拭嘴角的水渍。看大家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他才笑着看着帝一说道:“昨日你们几个兄弟回来得晚,你们也没有见面,这是你们三伯家的女儿赵婉秋。婉秋,你在这里安心住下。你七叔我没有什么本事但在这里也有些人脉。我听闻你医术高超还是宫中的太医,如今离开可曾想过日后要做什么。”
赵七叔没有自己的三哥古板,他从来不觉得女子就不能学习医术。他倒是一个男子,但也要他能够学的来医术啊。
帝一回答道:“七叔,我乃是医者,不管是在哪里,我要做的都是治病救人,这一点从未改变。”
“好!好!说得好。不亏是我赵家儿女。”赵七叔喜欢极了她这个性子。他们赵家世代治病救人,不管是在何处,都始终如一,从未改变。可惜他没有那个天赋,不过他也不差。他不能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却可传道授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