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宗门离不开我 第6章 第六章

伙计哆嗦着身子瘫软跪地，鲜红的液体从他的眼眶中溢出，“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之上。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似幻化成利刃戳破他的双眸与喉管。

“噗”的一声，鲜血喷涌。枫木挥袖射出一道灵力，以拦截抽搐无力的躯壳持续坍塌，却打落在虚空之中。E11起身来到枫木身旁，两人驻足沉思间，伙计从远处疾步走来来。

“少东家，小的刚去给您添了壶新茶。”伙计抬了下手里的托盘，继续说道：“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小的？”

“上些饭菜，谢谢。”E11说完，转身回到座位上倚着。

这鬼地方竟然会时时“刷新”。

不一会儿，伙计便将店里的几道招牌菜肴呈了上来，E11大口大口地吃着，填补腹中的虚空，察觉枫木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下来。她放下筷子，抬头与枫木对视，眼神和语气中难掩谴责和不满，开口道：“有什么请你直说，你这样瞟来瞟去很是影响我吃饭啊。”

枫木起身，向E11俯首作揖，态度诚恳。只是尚未开口，便被E11连忙制止。

“停。”E11一个大跳起身，躲避错开。初遇青雘，再遇枫木，这两个人处于两个极端。一个过于熟稔，一个过于谦和。

枫木并不觉有异，好似早该向眼前人致歉，这身子在此刻有着独属于他自己的意愿。

好一番谦让之后，两人再度回到座位之上，枫木将菜肴调整到更靠近E11的位置，开口解释：“是我狭隘，久未见到修行之人对食物钟情，略感惊奇，还请见谅。”

“你们平时都不吃饭？”E11更惊奇。

“平日修行为主，辟谷丹为辅，饭餐甚少食用。”枫木说着取出一瓶辟谷丹，向E11推了过去，道：“易道友若不嫌弃，亦可服用此丹。”

辟谷丹？星际营养液！好东西，比鸡脚果强。

“谢了。”E11将辟谷丹收入怀中，回赠枫木一个大大的微笑，发自内心的。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枫木起身开门。

伙计手握一块令牌，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少东家，楼下有一乞丐说是您的旧识，嚷着要进来，说您看了此物便知。”

“人呢？”枫木接过令牌，平静地问询。

“就在楼下，小的这就去带上来。”伙计说完匆忙离去。

枫木站在门边摩挲着令牌，静静等待。

E11瞄了眼，心里有了大概。那块令牌和枫木身上带的一样，应是他的同伴。青雘呢？E11不禁染上些许烦躁。

“呜呜——枫木……易道友……”一阵鬼哭狼嚎让E11的烦躁并没有持续很久。

头顶鸡窝，脚踏大地，碎布遮身，左碗右棍。莫景熙就般呜咽着狼狈地出现在两人面前。他泪眼婆娑地一头扎进枫木的怀中，放声痛哭。

“天杀的，你们怎么才来啊！呜呜——我都要了两个月的饭了。”

“你们知道我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吗？这阵子真他娘的诡异至极。我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要饭，要多要少第二天都没得吃啊！”

莫景熙满是怨念的目光紧盯着二人，下气不接下气一开口全是委屈：“你们能懂吗？呜呜——”

“懂得，懂得。”E11推过跟前并未用过的清明羹示意莫景熙先垫垫肚子。

莫景熙抹了把泪，双手扶碗，无比真挚地说：“易道友，你的恩情我莫景熙记下了。”话毕，低头狂吃。

E11将自己吃着不错的菜肴一一夹给莫景熙，这人比她还倒霉！

“你们不是吃什么辟谷丹？”E11发问。

莫景熙慢慢地抬起头，眼中止不住的哀怨，E11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转，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这身衣服堪堪遮挡身体，想来是没有什么辟谷丹了。

吃饱喝足，莫景熙套着伙计送来的衣衫一脸神秘地和两人说着：“你们可知，那长街尽头那个灯笼摊是离开这里的关键。”

枫木和E11对视，眼中困惑，后又一同望向莫景熙。

“你为何不走？”E11道。

莫景熙手指胸膛，侃侃而谈：“怎可我一人先行，放任你们在此。兄弟仁义是流淌在我莫景熙血液之中，印刻在经脉之上的。”

“那地方需要银钱。”枫木给出结论，打断莫景熙的长篇大论。

“额，是需要点银。嘿嘿！我都打探清楚了，你们跟着我走就行。”莫景熙加塞了两块珍果糕，意图填实他的胃。

E11起身拎过一旁的脑袋，准备一同前往。

“啊——”莫景熙蹿到枫木身旁，大叫：“这里有颗头啊！”

话落，三人一头陷入了一瞬的寂静。

莫景熙努力为自己找补着：“咳咳，易道友切莫同我方才一般，容易招致鬼魄。”调息站定后，言语平和地追问：“易道友，不知这头是何来历？”

“不知道，我进来之后捡的。”E11随口答道。

莫景熙与E11两人间隔着枫木，三人一头气定神闲地来到长街之上。

穿梭往来的众人演绎着固定的戏码，错开的身形、相遇的神情、沟通的语调，就连街角深处的争执的内容都有着规定的台本。这是一盘只有十分钟左右的情景剧，不停地循环播放。

灯笼摊的主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精神矍铄、手脚爽利，见几人前来，张口就问：“几位小友，可以相中之物？”

莫景熙不动声色地伸手将两人拦至身后。没想到耄耋老人一开口，竟是一副青年人的嗓音。

“莫慌，莫慌！几位小友，这灯笼有芯无需烛，各位请便。”话落，眼前的老者哪里还有方才的精气神，老态龙钟、步履蹒跚。

E11眉头微挑，目光流转于老者与头颅之间。看来，似有渊源啊！从莫景熙说起灯笼摊起，这头颅便透出一股不再平稳的气息，越是靠近摊子，头颅的气息便越是躁动。

枫木在挑选灯笼之前，先将两段打结的绳结递给二人，防止三人再次被拉入不同的幻境阵法之中。犹豫片刻终觉不安，开口嘱咐道：“此地之上有多个阵法叠加，务必多加小心。”

灵石充当银钱，三人并成一排枫木在中间提着一盏表面破损内里并未放置烛芯的灯笼，引着众人踏入前方的阴暗处。

暗至烛明，脚下不再是灯火通明的长街，转而透出一条幽暗的长巷。这里本无界，却又生生将三人困在光亮处。

“母亲，左边。”孩童轻声引导。

“啊——”莫景熙受惊大叫。

枫木指尖挥出的一道盈光即刻封住了他的喉咙。

跟随孩童的声音，三人走至方济堂前。这里的月亮格外耀眼，纵使撤去身前的烛光也能望清周边的路。

地面的石板铺的规整，一块贴着一块直到台阶之下，医堂的门窗紧闭却毫无尘埃，牌匾之上印着“方济堂”三个大字，醒目的在月光下灼人眼球。

E11的鞋尖轻点着地面的石板，似是遗漏了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亮光闪过，一阵闷雷声在耳旁炸开。只见层层黑云迅速遮掩上空，却不曾压制一丝光亮。额头被焦急又沉重的冰凉之感砸中，四下巡视未得见一丝雨水倾落。

黑夜之中，万里晴空。三人沐浴月光之下，倾听雷鸣电闪，感受倾盆雨泄。

“母亲。”孩童的声音中似有恐惧，E11将其抱在怀中，无意识地平复它的波动。

眼前的景象和体感出现偏差，这是执行虚拟星际任务时常有的状态。不同于枫木、莫景熙的警戒，E11反倒是在此刻得了一丝趣味。

这不就是她刚进来时的地方吗？难怪觉得眼熟。

眼前划过苍白的指节，随即怀中一空。

“母亲——啊——”比莫景熙更凄惨的叫声响起。

E11下意识伸手，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扣在怀中，一步不能动弹。握拳小臂后击，顺势转身后撤与那人拉开距离。看清来人，E11冒出无名火，开口斥责：“不是说自己会跟紧吗？为什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青雘松开护着E11手肘的手，惨兮兮地举到她面前。

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躺在掌心，落在指节之上，毫无血色，只大赖赖地裂着口子。E11握住青雘的手腕拉他至身前，拆解开储物袋低头翻找。

青雘拉过E11的手轻轻地从自己的掌上抚过，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掌并未交叠，只是轻飘飘地略过，便足以令骨肉合并，恢复如初。

E11欲言又止，压下心中疑问，牵起青雘的手将蹦回脚边的头颅捡起。

“我来。”青雘边说边揽过头颅，拎在自己手中。

“青道友。”枫木从旁打着招呼。“呜呜呜。”莫景熙附和道。

青雘冲着两人点点头。

E11不参与几人的寒暄，思索过后对着那颗头颅直言道：“你需要我们做什么？直说。”

从一开始进来，就是在广济堂的门前的长街，压根不是城门口的。是这颗头颅带她去的长街。枫木说这里有多个阵法，对此她暂且理解为，这里是多个小世界交错，而这颗头或者说这个孩童便是其中一个小世界的领主。

“母亲，我不会伤害你的！”空灵乖巧的声音响起。

刚才那一摔，血迹又再次沁染到脸颊之上。血迹、污渍配上头颅上那对满是无辜的大眼睛。咦——莫景熙错步依在枫木身后，此物堪比鬼魄，他是真的怕啊！

“我只是想和母亲多呆一会儿而已。”它第一次遇到给它擦脸、给它穿衣服、给它吃饭喝茶、还会安抚它的母亲，它真的只是想要和母亲多待一会儿而已。

它在青雘手中借助头发用力甩荡，让脸颊最后一次贴近E11的手，真的好喜欢这个母亲，好喜欢这个人。

“我送你们出去。”

话散，景散，孩童散。四人重回长街之上，徒留枫木手中的一盏破灯笼乘风摇曳。

“就……就这？”E11摸不着头脑。

“那头颅是品阶不凡的恶灵，以修士生魂为食。”青雘说着，不解地看向枫木二人，眸色不善张开问道：“那恶灵显然不想吸取你们的生魂，但为何又要将你们引入它的捕杀阵中，如此劳心费神、多此一举之事，它为何要做？你们又做了什么？”

捕、捕杀阵！莫景熙规避着两道若有似无得目光，默默地吞了吞口水，暗自庆幸。秃头老道说的果然不假，他命里富贵，遇事虽险却能逢凶化吉，且有贵人相助。呵呵哈心中干笑着，小步挪动靠近他的贵人们。

E11听闻此话，不禁感叹，她的运道不佳。此人，更甚。目光飘忽间与僵在原地的枫木对视相望，两人很是默契地后撤一步与莫景熙拉开距离。

街边的杂石很是显眼，E11前走几步，屈膝坐下。突然就怀念起那股寒凉之气了！

“这到底要怎么出去？”

“屠尽这里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