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高悬乱人心神,她怎么知道师尊带回来的是小师妹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都怪师尊,邓林开口的时候立刻纠正就好了,非等着我们几人一一开口。” 迷榖满脸通红分不清是羞的还是气的。
其余几人站在一旁暗自点着头。
“明明是你们几人先打趣为师,怎么如今怪罪起我来。” 青雘字里行间不乏调侃的意味。
今日他从鲛巷洲归来途径凤鸣镇,念起前几日弟子们传送的讯息,便准备前往诸奇阁一叙。
鲛巷洲地处玄冥岛以东,凤鸣镇隶属于卓恣洲,地处玄冥岛以南,此前卓恣洲灵气最为充裕,曾是这片大□□洲六岛中大能飞升最多的地方。
上古时期,天降十二道福禄,化作十二秘境,散落于四洲六岛之上。无数机缘、福泽充斥其中,灵气浓郁四散开来,衍出数条灵脉蜿蜒绵恒,引得众人往矣。
历经世代更迭,门派争斗。最终角逐出的十二支门派,各自看守着一座秘境。以十二门派为首,其余各大小宗门沿着其灵脉分布开来,延续至今。
秘境依照时令开放,每位宗门弟子,在结丹初期、中期、后期,分别有机会进入十二秘境之中,探求历练。
元婴期的弟子,则可结伴前往其他宗门秘境历练,每四年一次。
秘境深渊,即是机缘,也是险阻。如若心性不稳,修行不足,强行为之,死伤亦是常事。
妖城边外的秘境,并不属于十二秘境任一,充其量只称得上是四洲六岛上的无名小境,往日容纳一些散修或是刚刚筑基的小辈前往历练。
此次之所以引得众人前往,还要从一场封印说起。
百年前,魔灵降世。仙家百门,妖族各家,乍然出现一批魔灵拥护,残害手足,屠杀无数生灵。
众家联合妖族齐心对抗魔灵,怎料魔灵难除,天下将倾。
数宗门长老与妖族首领,带领门中众多弟子以自身为阵枢,以修为为祭,倾千人之性命,才合力将其绞杀于祭天大阵之中。
历经此战,众家元气大伤,各自休整依着秘境绵延出的灵脉之气调息,不曾想此后的第二年秋,这片大陆上的秘境无论大小,骤然消逝。
其中原由众说纷纭,不外乎地上生灵消耗,与福禄相抵,致使秘境泯灭于世。
数个尚未恢复生息的门派,在此后更是一蹶不振逐渐没落,再也不见其重回当日荣光。
如今已过百年,突有秘境现世,虽尚未开启,却值得众人争先往矣。
这也是近几日的凤鸣镇热闹非凡,往来修士极多的缘由。
这妖城外的秘境现世,可真是如同热油锅里的一滴水。
青雘游闲地走在凤鸣镇的街道上,秘境重现对他而言是件趣事。
易十一感受着腹中饥饿,鸡脚果在她这里能撑的天数逐渐缩短,她伸出一只手覆上,希望手掌的温度可以缓解内部的刺痛。
今日的太阳落得那么慢,将半边天空浆染成橘红还不罢休。
刺痛已经变成绞痛,易十一闭上眼睛缓缓地呼吸,她感受着腹腔内传来的感觉,那里一定有一个小人,它将肠胃、食道甚至喉咙都翻了个遍,企图找寻一丝丝养分。
贫瘠的肠胃内什么都没有,它并不气馁,更加仔细地继续寻找,甚至开始加大范围,它开始探寻整个胸腔。
易十一突觉胸口喘不上气来,她倚着树干向上仰头,强烈的心脏跳动让她放在腹部的手指都跟着颤抖。
汗水从额头溢出顺着皮肤蜿蜒而下,易十一本能地用舌头湿润自己的嘴唇,大口地喘着气。
她尝试着睁开双眼,望着远处的天色,瞧着市集的入口,她需要再坚持一下。
一阵强烈的冲击从体内传来,易十一下意识用令一只手撑着地,几息之后,体内凝结出熟悉的能量让她感到恐慌。
她不受控制地蹬着双腿向后,张开手臂挥击。身后的树干堵住她的退路,如同她无法摆脱能量的侵袭。
易十一的眼前有大片白光闪过,她的肢体开始变得僵硬笨重,轻盈的铁扣紧锁着她的肢体,数不清的管子链接她的身体,她又将被抽空,而后自愈。
易十一顺着树干滑落,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汗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流向外眼角,最终汇聚在眼眸中,涩涩地。
她轻轻地闭上双眼,强迫着自己翻动不听指挥的身体。
她面朝着天,仰着嘴角笑的肆意,笑的无奈,笑的癫狂又落寞。
这几天是一场梦啊!她要回去了,不是家,是回到那个实验台。
汗水又一次从她的外眼角流出回落到耳鬓的秀发中,雪青色的能量球在她的掌心凝聚消散,连同她当下的意识。
一位身着云白青衫的男子由远及近向这边走来,那人脚下生风步伐翩翩,带动青衫底边的玉坠肆意摇荡。
青雘垂眸望着地上的人,心下肆动。他总是和这样昏倒在路旁的人有着不一样的缘分。
他扬了扬唇角上前几步,挥手将一抹灵力注入那人的眉心,屈膝弯腰环抱起地上的人。
借着天色,他低头看着怀中之人,口中呢喃。
月色散落,树影婆娑,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错。
青雘回头瞧了眼诸奇阁的后门,眉头轻挑,在那扇门打开之前,带着人先行回了宗门。
易十一悠悠转醒已是第二日清晨,当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刻,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睁开双眼。
“小师妹怎么还没醒?”
“不应该啊!”
“景渊,你没有喂小师妹吃什么奇怪的丹药吧?”
“没有。你走开——”
……
耳旁传来小声克制地争论,易十一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睁大了眼睛,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许给小师妹喂丹药,知道吗?她身子弱扛不住的。”迷榖认真地叮嘱道。
“师姐,你说什么啊!”景渊气的脸色通红又无力反驳,只能不停地薅着手中的脉枕。
迷榖嘱咐完便转身去照应易十一,“醒了!”迷榖一个箭步冲过去,摸摸易十一的头,搓搓易十一的手。
“景渊过来诊脉。”迷榖盯着易十一,口中吆喝着景渊来诊脉,中气十足。
景渊捏着脉枕慌忙走来,其余几人也站起身来,遥望矮塌上的情况。
迷榖瞧着矮塌上的人,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语气柔和地开口道:“别怕!让景渊师兄给你把个脉。”
景渊先是行礼,后是垫上脉枕,依照着医修的模样给易十一的看诊。
“无妨!无妨!”景渊老神在在地开口,伸手摸着下巴并为长出的胡子。
景熙从身后三步并成一步上前给了景渊一巴掌。
后背的疼痛让景渊从医修的角色出回神,再开口言语之中都染上一丝令人怜爱的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师妹是饿着了,日后按时吃饭好好休养就行。”景渊背过手揉着后背,龇牙咧嘴地说。
迷榖握着易十一的手,笑眼盈盈地开口询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景渊的医术很不让人省心,她心中有疑问索性开口询问着。
易十一随着她的开口,转动着眼球,直勾勾地盯着每一个开口说话的人。
“小师妹?”迷榖疑惑。
景熙在旁边顿感不妙,扯过身前的景渊上前一步,踌躇一番开口道:“师妹?”
矮塌上的人眼神从师姐身上转到他的身上,还是一言不发。他的右手背过身去,不断摆动招呼身后的师兄们过来。
韶文璟几人踏步行至塌前,依次开口问候着榻上的人。
问候之声不断,回应的声音从未响起。
“师妹不会讲话!”话从口中说出的那一刻,景熙顿感不妥。
他挥着手妄想打碎方才说出的话,言辞慌乱开口道:“不会讲话没事的,师兄以后给你做传声器。”
迷榖瞪了景熙一眼,回头对上易十一的眼神,整个人神情认真地开口说:“我是迷榖,现在是在弥繁宗,昨日你昏倒了,师尊带了你回来。”
她伸手摸了摸易十一的头发,继续说道:“你可以听到我讲话吗?”
易十一无言。
迷榖心头一紧,千言万语堵在喉头。
几人的心情有点复杂,小师妹不会讲话也听不见,露出的手背还有尚未化开的血瘀,小师妹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顿时众人看向小师妹的眼神涌入了十分的怜爱。
景熙看着易十一手背上的淤青不由的看向她的手臂,猜想着她身上的伤痕无数,顺带脑补了师妹悲惨的身世。
小师妹是生下来就不会讲话,还是遭受了什么虐待导致今日这般情况,景熙握紧了拳头,暗自发誓定要去查一查。
“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今日不用习修?”青雘拎着食盒从外面走来,看着一群人围在一起面色沉重,不由得发问。
几人转身站定,双手交叠于眉心处向来人行礼。
“师尊。”
青雘抚了抚手,绕过众人,将食盒放置在一旁的桌几上,边开着食盒,边发问着:“嗯?还站在这里?”
“师尊,师妹她、她。”迷榖叹气,字不成句。
青雘熟练的扶起十一,为她垫上隐囊,让她舒适地半躺着准备食用餐食。
“师妹听不到、说不出,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遭受了虐待,才这样?”景熙说出自己的推测,言语中带了哽咽。
青雘拿着餐碗的手一顿,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景熙。余光扫过众人,他的几人徒弟眼中满是认同之色。
他轻叹一口气,手拿着调羹舀着碗中的汤食送到易十一的嘴边。
“张口,甜的。”
易十一机械地张着嘴巴吞食着,汤食的份量并不大,来回几调羹便吃了个精光。
青雘用帕子为易十一擦拭嘴角,随意的开口调侃道:“你们几人围在这里很是吓人,吓的人不敢说话、不敢多食,很是碍事。”
“师尊!”迷榖第一个不服,喊出声来。
青雘起身收了擦拭嘴角的帕子,盯着易十一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到家了。”
易十一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蹙着眉头脑海之中满是思索。
青雘抬手食指与中指交叠轻叩易十一的脑门,“说话。”
啧!别——
一阵抽气声在青雘身后响起,他回头看着众人略带不满的望着他。
迷榖挤到两人中间,伸手护着易十一的头,小声嘀咕着,“不说话就不说话,师尊不要动手啊。”
双手捧着易十一的脸颊,左看右看,背着师尊偷偷翻了个白眼。
师尊下手没轻没重的,师妹身体这么虚弱,再给敲出个好歹。
青雘无奈耸肩后退两步,将空间让给几人。
景熙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不带任何攻击力,咳咳,反复斟酌开口道:“小师妹,你从哪来呀?”
他如今满脑都是猜测,他要引导小师妹说出之前的处境,他要去为小师妹出气。
景熙突如起来的嗓音,犹如深渊巨兽强装无辜幼崽,让众人深觉不适,枫木怒目挥手拎起他的后脖领丢出门外。
重重地关门声响起,枫木发觉易十一的目光盯着自己,错步站在二师兄的身后,耳根冒出一抹粉红。
迷榖离得最近,缓缓张口确保每个字都能让易十一听得清晰又不会吓到她,“你别怕!我们并无恶意。”
迷榖的手顺着易十一的双肩滑落,最终停握在她的双手上。
“你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就不说话,若是你愿意,这里可以成为你的家。”
她的声音缓慢、柔和,每一个字每一个语调都化作一股莫名的能量扎进易十一的心头。
易十一抬眸环视众人,目光缓慢地烙印在每一个人身上,连刚刚景熙飞出去的方向都不曾落下,而后收回目光开口道:“我来自星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