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确实想多了。”
站在二层观众席最前排,收拾好情绪的沈筠看着一被呼叫就结队出现的修理机器人,围着那块有损坏的舞台地屏叮叮咚咚了一阵,很快就维修好归队。
那个坐在半躺椅上的指挥负责人,甚至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就是在那群维修机器人排队离开的时候,把翘着的二郎腿换了个方向。
这场面,根本就不需要沈筠这种半路修理师帮忙。
江逸年侧着身子,右手肘靠在前排扶手上,他没有去看舞台的方向,只面对着沈筠:“说起来,你修理都不用工具的么?”
“……”沈筠一时语塞,刚才他为了找理由能进来这个体育馆,才说的修理师,现在……
看来以后工具箱这玩意儿得随身带着。
“你不会……”江逸年眨了眨眼睛,“也是机器人吧?”
“被你猜对了,我该回去充电了。”沈筠收回目光,转过身,“我回店铺去,你呢?”
“我当然跟你一起走,不过有个事,我爷爷刚才给我发了消息,问你有没有空,想请你回家吃个饭。”
“啊?”沈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说是得感谢你帮他修好了毛笔。”
“这也不是帮,你都给我修理费了,这是……”
“这是你的工作。”江逸年猜到沈筠要说这句话,“请你回家吃个饭是我爷爷的原话,你看。”
江逸年动动手指把他和江老爷子的聊天界面调出来,沈筠凑过去看了看,两个人的对话框基本就是江老爷子一个人在输出,最后一句是:【你不把我小老弟带回来,你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沈筠:“……”
江逸年:“你不忍心让我以后都回不了家吧?”
沈筠:“……”
其实我是忍心的。
……
哪怕是沈筠做好了心理建设,在真正见到江老爷子的时候,依旧是被江老爷子的热情给吓到了,沈筠跟着江逸年才刚过花园别墅区的大门,远远地就看见老爷子坐在一辆双人座敞篷车上,朝沈筠的方向招手。
隔老远也能看见老爷子挺开心,露出来的白牙存在感挺强。
“那是你爷爷?”沈筠眯起眼睛,顺着白牙……啊不是,顺着敞篷车方向问江逸年。
“是他。”江逸年回答完沈筠就抬起手,“爷爷,这里!”
老爷子的敞篷车非常潇洒地来了个漂移,停在了两个人面前,准确来说,是停在了沈筠面前。
“哎呦小老弟啊,这么远过来真是麻烦你了。”老爷子下了车,径直就朝沈筠过来,握住了沈筠的双手使劲摇了摇。
几天不见,江老爷子依旧精神饱满,看着心情挺好。
“不,不麻烦的……”沈筠在那一瞬间脑子里转过了无数个对江老爷子的称呼,最后觉得还是跟着江逸年叫最合适,“江爷爷好。”
“你这就错辈分了,”江老爷子听见这句爷爷就不乐意了,“你该叫我……”
“爷爷!”江逸年打断了老爷子这句即将说出口的“老哥”,指着敞篷车,“你这个二座的车,我们三个人怎么回去?”
“哪里三个人,不就我跟我小老弟两个人?”江老爷子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还点了点江逸年的肩膀,“你自己走回去。”
沈筠听到这话,迅速侧过脸,拳头擦过鼻尖,轻咳了一声。
憋笑有点难。
江逸年见状立马锤了沈筠一下:“你不许笑!”
“别对你小叔公动手动脚,你慢慢走,我先带小老弟回去。”江老爷子拉过沈筠的手腕,“我们先走。”
江老爷子这辆敞篷车的速度比普通悬浮车还要快,沈筠刚坐上没多久,江逸年就被远远落在了后面。
“小老弟啊……”从沈筠出现开始,江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您要不还是叫我名字吧,我叫沈筠,”沈筠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就跟着江逸年叫您爷爷了。”
“也好,沈筠。”老爷子念了两遍沈筠的名字,“沈筠,是个好名字,那我叫你阿筠好了。”
“好,那个……江逸年在后边……”沈筠伸手往后指了指。
“不用管那个臭小子,一天天的就知道弄坏我的东西,年纪不小了还不着家,每天看着他我就头痛。”老爷子说到头痛的时候,一只手捂住了心脏,表情还特别配合地作痛苦状。
沈筠:道理我都懂,但您是不是捂错了地方。
……
刚一到家,老爷子就把沈筠拉到了书房,让他在品茶区坐下,上次沈筠来的时候还没注意,老爷子书桌背后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画,最下面的落款是江明谦,是老爷子的名字。
那名字写得流畅有力,应该是出自老爷子自己的手笔。
沈筠在看那幅画的时候,江明谦自己绕道去拿书桌上的盒子,掀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就是沈筠用自己的兔毫修好的那只笔。
“阿筠啊,这支笔你是拿什么修好的。”江明谦把这支笔拿过来给沈筠看。
“是有什么问题么?”沈筠一下子有些紧张,毕竟原先那只笔用的是月神星白毛蓝瞳兔的长毫,被他修理过后,现在的笔毫材料来自他自己。
“没有任何问题,”江明谦看向沈筠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他竖起大拇指,“甚至这支笔的笔毫比原先的还要好。”
啊?
比原先的还要好?
我这只月神星普通兔子的兔毫比白毛蓝瞳兔的兔毫还要好?
“您意思是,这支笔的笔毫比原先的还要好?”沈筠像是不确定似的又问了一遍。
“是啊,是比原先的好,”江明谦微皱着眉,“你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还耳背呢。”
“噢……就是有点不太相信自己。”沈筠不太自然地解释。
“你得自信啊孩子,我也认识不少修理师了,我敢说,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手活能比上你。”江明谦加重了后面这句话的语气,“太精细了。”
沈筠不太擅长接受热情,也不太擅长接受夸奖,更接受不了热情的夸奖,所以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江明谦的话。
好在,徒步走回来的江逸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江少爷推开书房的门:“爷爷……”
“哟,你回来了?下去帮帮你张姨。”江明谦朝江逸年摆摆手。
还没来得及坐下的江逸年:“……爷爷你能不能让我先歇会儿。”
“坐没坐相,”江明谦一巴掌打在瘫在沈筠旁边的江逸年小腿上,“晚上你季爷爷也要来家里吃饭,可别又被他笑话了。”
“季爷爷?”这话是沈筠问的。
“是这样阿筠,这个老季算是我的文友,他知道我的砚台和毛笔都是你修好的,有些事情也想来请教请教你。”江明谦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刚才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不介意吧?”
啊?我介意也没什么用吧,而且最重要的是可我其实对书房用品一窍不通,我是开了外挂才把这两件物品修好的啊!
……
“你能不能先坐下来?”江逸年仰躺在沙发上,看着沈筠抱着胳膊倚靠在窗边,从进这个房间开始,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
他们两个到江逸年家是半下午,距离吃饭还有段时间,江逸年原本是瘫在江明谦书房,被江明谦赶了出来,江逸年索性把沈筠也拉走了。
江逸年把沈筠拉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时隔三个月,沈筠再次来到了这个房间,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甚至江逸年的床边,依旧那保留着一个兔子窝。
“如果我现在就走了,你是不是会被你爷爷骂得很惨?”沈筠转过头看江逸年。
“好好的为什么要走?”江逸年不解。
“你爷爷书房的那些东西,我不懂。”沈筠实话实说。
“不懂?不懂你还能修好?”
沈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你那个兔子窝还保留着?”
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瘫着的江逸年听到这话突然坐了起来,望向那个没有兔子的兔子窝:“是啊,一直都没舍得丢,说不定哪天他就自己回来了。”
这少爷挺长情,不过恐怕是没有这一天了,沈筠心说。
江逸年盯着那个兔子窝看了一会儿,转回来看见沈筠的表情依旧不太好看,以为是他还在为江明谦文友的事情苦恼:“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要是真说不上来给我个眼色,我帮你糊弄。”
“那个季爷爷是什么来头?”
“我爷爷这两年交上的好朋友,我也没见过几次,不太熟。”江逸年说,“听我爷爷提过几句,说也是一个人在家无聊,去参加什么文友交流会认识的。”
“一个人?他家里没有别人?”
“好像就一个孙女,还是不常在家的那种,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沈筠还想问些什么,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接着出现了张雅的声音:“逸年、阿筠,老爷子说季老爷子提前来了,叫你们两个下去。”
“来了,”江逸年应道,少爷终于愿意站起来了,他拍了一下沈筠的手臂,“走吧。”
沈筠愣在原地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