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阶迈步而上,穿过寺庙朱红的大门。入了寺院,僧人的撞钟声和念经声传入耳间,高耸参天的松柏掩映着院内的红墙青瓦。
踩过青石板路,来到供人参拜的大殿,一尊金身佛像坐在正中,拜过诸神佛,来到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此路花草繁盛,柳树成荫,有鸟雀叽喳,让人杂念净除。
曲径通幽之处,终于看见几间禅房,掸去外衫不存在的灰尘,沈予棠几人进了房间。
一路上都有人跟着他们,但进了寺庙的人,无一例外都要去参一参,趁着这段时间,他们才得以沿着小路转悠进了禅房。
沈予棠从窗户直接翻进了一条被不知名杂草小花遮掩大半的废弃小路,陈明跟在她身后,随时警惕着四周有没有人来。两人一路沿着小道走出百米有余,终于停下脚步。
陈明将杂草扒拉开,沈予棠迅速俯下身钻过狗洞,立时两人已经走在了寺院外的土路上。
沈予棠要去找的沈府下人叫“梅香”,上一世梅香的孩子在此之前就已经患上了肺病。
梅香除了在沈府做活,闲暇时还会在寺庙外卖线香,但这些钱用来治病,就像投入无底洞的几颗细碎石子,连个响都听不见。
母亲在世时,会接济银子让梅香去捡药,但母亲去世后,沈府管家的事就落在了金玉琴手中。
金玉琴本就贪财抠搜,自是不愿意帮助梅香,只由沈予棠偷偷给她。
凭着上一世的记忆,沈予棠七拐八拐地进了一片全是低矮茅草屋的地界。
在外玩泥巴过家家的小孩儿看见他们,都好奇的直盯着他们看,有大胆的还凑近找他们要吃的。
沈予棠来之前没想到这茬,看着他打满补丁的灰布薄衣,抱歉地对那个小孩说:“小朋友,姐姐下次来,一定给你们带大包子和烙饼好不好?”
小孩得了她的承诺,乐呵呵地跑开。听见声响的大人赶紧出来,看到陈明腰间的匕首后赶紧拉着孩子往草屋里走,嘴里小声告诫,“让你不要和陌生人讲话,你偏不听!到时候坏人把你抓去当乞丐!”
陈明不乐意这话,正要上前理论,就被沈予棠扯住了手臂,“陈大哥,算了。这些人日子艰难,确实经常被坏人盯上,抓去做苦力,他们警惕些也好。”
陈明看这里的人确实过得不好,也就消了气,只把匕首取下来藏在袖中。
梅香家在这条小巷的尽头,今日轮到她休息,此刻正在家中照顾孩子。
轻轻扣了扣木门,“来了来了。”不一会儿梅香就打开门,看着陌生的两个人,她立即就想把门关上,估计也是把他们当成坏人了。
沈予棠没有故意哑着声音说话,“稍等!梅香,我是来给你的孩子治病的。”
梅香听到她的声音就愣住了,“你是!”可是小姐不是已经自尽了吗?
沈予棠连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人进了屋,她才小声道:“我是大夫,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治病的就行。”
屋内只有一张破旧的小床,一个柜门已经脱落的小木柜和三张木凳。
“家里只有你和孩子吗?”
梅香愣愣道:“孩子爹去码头做帮工了,每日也能得些钱。”
梅香的孩子李木今年八岁,瞧着比寻常八岁的小男孩瘦小一圈,躺在被压成薄片的干草上,脸色苍白,小脸上一处多余的肉都没有。
沈予棠看着心里难受,神色凝重地将手搭在他的小手上,观察着李木的呼吸,吸气时脉搏减弱,偶尔还会直接消失,呼吸困难,时常有喘不上气和咳嗽的情况,是哮病。
但好在她比上一世来的早,李木的病情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沈予棠拿出提前备好的药,麻黄、甘草、五味子……上一世母亲的药方还能继续用。
“放心,虽是哮病,但不算严重。我开一个方子给你,每日煎来喝即刻。”看着梅香愁苦的表情,“你不用担心银子,我会找人给你。”
梅香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还是开了口,“小……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没齿难忘,只是,我要怎么报答你?”
她心里明白,已经自尽的小姐突然出现,定是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先前受了夫人的许多恩惠,如今小姐也说会给儿子治病,自是不管需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的。
“梅香,我只需要你在沈府,帮我盯着金玉琴。每隔两日,会有人找你买香,你把消息给那个人便是。”
沈予棠走之前又给了些散银,让梅香给孩子买点儿好的吃。
原路回了寺庙禅房,三人这才装作休息够了缓缓离开。
另一边,一路跟着他们的人瞧他们回了王府,立即去向荣王复命。
“殿下,属下跟着他们一路去了寺庙,那质子拜了佛就去禅房休息了。出来后也直接回了府,没见他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李成连转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不知道在想什么,刘齐赶紧让那人退下。
“殿下,我们还继续查吗?”
李成连道:“把人都撤回来,那个叫余棠的丫鬟,我之后再派人去。”
楚景淮那边他盯了几年了,唯一确定的是楚景淮对北陵没有兴趣,那便不用再花时间在他身上。
而那个突然出现的丫鬟,更让他在意。
“王爷,我去见了……沈大夫你在这里啊,那我顺便一道说给你们。”陈明迈着大步“踏踏踏”的进了正厅。
沈予棠问:“是梅香那边有消息了吗?”
“是,我刚去见了她,她说金玉琴这几日频繁往那个叫沈文从的人房里送自己做的糕点。”陈明说,“而且还非要自己送进屋呢,但每次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不像是还做了别的。”
楚景淮看着沈予棠若有所思的样子,道:“你这把火恐怕烧不起来了。”
沈予棠沉思,这个结果算是在她意料之中,沈文从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心机还算深。
金玉琴是他二嫂,他就算起了心思,怕是也会再三思虑。
必须要找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烧不起来那就再添一把柴。”
“又有什么法子?这次还需要我帮忙吗?”楚景淮等着她提出要求。
沈予棠不急不缓地摇了摇头,“我这个三叔,虽然心机不少,疑心也重。但唯有一点,他尤为贪财。”没有发现楚景淮眼中的情绪,“而且,他的生意一直做不大,已经快成他的心病了。如果此时,有一个算命先生告诉他能将生意做大的方法,他肯定一头扎进去。”
楚景淮又问:“真的不需要我一起吗?”
沈予棠疑惑地看着他,“王爷,你之前不都不愿意吗?这次你只需要帮我找一套道士的衣服就行,要破旧一点的。”
算命先生这种,她一个人假扮比两个人一起显得正常多了。
沈文从的成衣铺子开在南街,早些年还遇到些困难,险些倒闭,凭着沈文年帝师的关系才又慢慢盘活。前几年,沈文从想扩大生意,却用错了方法,不去提升衣物质量和款式,只想着把店面扩大,以为这样就能吸引达官贵人的家眷。
如今铺子虽然还是能盈利,但和沈文从预期差得太远了。
“唉,小道从山上下来,不知能否讨点儿水喝?”
一个杵着竹棍,穿着破旧打补丁道袍,脸上还长着麻子大痣的道士慢悠悠地踱步进了店铺,沾了泥的草鞋踩在锃亮的地板上,落下几粒结块的泥土。
小二一看这道士脏兮兮的样子就立即从柜台走出来,嘴里念着,“快走快走,哪里来的脏兮兮的道士,把我们店都弄脏了。”
沈予棠也不反抗,顺着他就出了店,但也不走,就坐在门槛上,身子一歪靠在门边,像是赖上他们不走了。
“嘿,我说你这道士,赶你你还不走!老板,你看那道士!”
沈文从出来了,沈予棠赶紧装作抬首望天的样子,幽幽道:“唉,这店开了多年,就差点运气哟。做不大做不大。”边说还边可惜地摇头。
听她这么一说,沈文从拦住拿着扫帚要赶人的小二,狐疑地问:“这位……道长,你说我这店差点运气,是有什么说法吗?”
沈予棠抬眼一扫,旋即继续望着天,“连口水都不给喝,还能有什么说法。”
沈文从赶紧让小二倒茶来。
沈予棠喝过茶,这才摸着假胡子,故作高深道:“小道看先生面相就知你不是庸碌之辈,额间有吉星之相,你乃是大富大贵的命术。”她话锋一转,“可是,又隐隐有被扰动,命中有劫,你家中是否还有兄弟啊?”
“道长果然料事如神,我家中确有两个兄长,只是最大的那个已经过世了。”沈文从像是找到了发财的救命稻草般,巴不得将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只叫道士指点迷津。
“你这生意,要是还想做大,那就得找个人来助你。小道刚下山,就到了你这店,算是有缘,你只需给我两锭银,这求问天道,得让老天看到诚意才行。”
沈予棠看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想着来都来了,干脆赚一笔。
沈文从果然为了发财不惜给她两锭银。
将银子收好,她继续道:”你要找个人来助你,那个人得是你认识多年的,八字我写给你,最好是女人,届时阴阳平衡,五行相生,先生的生意定能柳暗花明。”
沈予棠捏着竹棍慢悠悠走远了,沈文从此刻已经顾不得别的了,拿着八字就去找人比对,仿佛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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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