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气温骤降,早上医生们来查房,都说比今天年前下雪的时候还要冷。
周迟译待在温暖的病房里,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他就觉得这场雨挺好。
八点半,护士准时来给周迟译输液,刚才被他支走,去买早餐的**霜也回来了,她想着他可能吃不惯医院食堂里的病号餐,是去外面餐厅买的。
周迟译握住她冰凉的手,往被窝里带,直接伸进衣服里,贴着他的皮肤。
护士还在旁边,**霜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下。
“这些是口服药,”护士从托盘里拿出一包药,“是饭前还是饭后吃,都写清楚了。”
**霜接过,“谢谢。”
护士看着她,“你去年也在我们科住过院,夏梦来医院看你,你还帮我要过她的签名。”
**霜点点头,“他住院期间,要辛苦你了。”
“应该的,”这是周迟译的责任护士,量完体温,按例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霜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放好小桌板,慢慢拆饭盒。
周迟译看她在打哈欠,她昨天晚上在沙发上将就着睡了一晚,没睡好。
“你吃了吗?”
“我都已经去餐厅了,还饿着回来,我傻吗?”
周迟译挑眉,“既然你吃饱了,那你喂我吧。”
他刚才还能把她的手摁在被窝里,这会儿又抬不起来了,**霜故意说:“你好像挺有劲儿的,可以自己吃。”
“刚扎上,一会儿回血了,护士又得再扎我一次,”他没用留置针,“你就心疼心疼我呗。”
“先吃药,”**霜把消炎药喂到他嘴边。
周迟译也配合。
喝完半杯水,他假模假样地拿起勺子,刚动了一下就皱起眉头,“真不行,你如果不喂我,我就只能饿着。”
“饿一两顿也没关系……唔……周迟译!你要点脸。”
“我看你就是欠吻。”
周迟译靠着枕头,漫不经心地舔了下被咬的唇角,眼里带笑,像个没皮没脸的痞子。
**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开始喂他吃早餐。
“这粥的味道还不错,你尝一口。”
“我不吃你的口水。”
“亲都亲了,不差这点儿。”
“……别逼我把这碗粥扣在你脸上。”
“咱们家的大功臣呢?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
“就不告诉你。”
病房里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有一圈透明的结界。
夏梦轻轻把房门关上,回头看向同样沉默的江寻。
今天真是冷啊。
夏梦说:“他们还能拌嘴,说明不太严重,我们现在进去有点多余,下楼买杯咖啡喝吧。”
江寻确实需要好好想想。
他不是铁打钢铸的,当然也会生病,**霜也照顾过他,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时间都是安静的,她明明就在他身边,他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夏梦在电梯口遇到了周时延,他抱着女儿,她估摸着**霜可能一时半会儿脱不身,本来打算在自动售卖机随便买一罐速溶咖啡,看见周时延之后就改了主意,决定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江寻开车,在车里就点了根烟。
车窗开着,夏梦冷得瑟瑟发抖,她后悔了,她就不应该上车,“江总,跟我聊聊你的初恋吧。”
江寻淡淡道:“太久远了。”
“哦……那就聊聊你的学生时代,读书的时候,你过得辛苦吗?”
“还好,我擅长学习,做擅长的事并不会觉得累。”
“学霸都这样,”夏梦知道江寻在被赵启明提拔之前,家庭条件挺一般的,但他很上进,“如果南霜没有选择你,你会突然失去什么吗?”
江寻想了很久,一根烟抽完,车里的烟味散尽之后,他升起车窗。
整个城市都被昨晚的倾盆大雨冲刷地干干净净,树枝随风摇晃,预示着寒冬已经过去,即将迎来春天。
他回答道:“不会。”
夏梦刚接了一部情感大戏,正好做一次情感导师,“那就平常心吧,地球照样正常转,太阳照常东升西落。感情不是学习,只要努力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看到结果,你和你的初恋不是也没有在一起吗?”
江寻这个年纪,情感早已成熟。
倒也谈不上有多血肉分离搬的痛苦,他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霜是逃离星球的小王子,遇到了他这只狐狸,但最后还是会回到周迟译那朵玫瑰的身边,而狐狸被驯服之后,就只剩下作为“朋友”的回忆。
周时延走进病房的时候,**霜正在收拾饭盒。
“小叔叔,”茜茜跑到病床边,朝着周迟译扎着针的地方吹了吹气,水汪汪的眼睛流出眼泪,又可爱又可怜。
周迟译摸摸她的脸,“叔叔过几天就好了。”
“我和婶婶一起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茜茜拉着**霜,教她嘟着嘴吹气,滴了周迟译一手的口水。
周时延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语气也很严肃,“你可真有本事啊周迟译,那条胳膊干脆别要了。”
**霜低着头,“时延哥,你别骂他,是我……”
“爸爸别骂婶婶,”茜茜立刻护着**霜,“婶婶是女生,会害怕的。”
周时延故意板着脸,“爸爸现在很生气。”
茜茜说:“那你骂小叔叔吧。”
周迟译:“……”
“真的是因为我,他昨天晚上去接eleven,刚好撞上了,”**霜替他解释,“那个人跟他也没什么牵扯,是我惹的麻烦。”
周时延肯定不会对着**霜发脾气,“算他活该,我停了他的卡,不打算给他请护工,家里人更不会来医院照顾他,南霜你也别管他。”
茜茜又哭了:“小叔叔好可怜。”
周迟译配合着叹了声气,逗着茜茜玩,余光却时不时就往**霜的脸上瞟。
茜茜待到了中午,周时延带她回家吃饭,走的时候都没有问一句周迟译的午饭怎么解决,只让**霜早点回家休息。
周迟译以退为进,“我还不太饿,你回去睡个午觉吧。”
**霜只要稍稍想起从衣柜里伸出来的那只手,还是一阵后怕,“……我不想住在那里了。”
“是得换个地方,你暂时回柳桥公馆住几天?”
“不想。”
“这样,我让司机把江边那套房子的钥匙送过来,那里只有我住过。”
“……那我走了就不来了。”
周迟译啧了一声,含笑看着她,也不说话了。
**霜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周迟译捏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手心里缓缓摩挲,“脸怎么红了?”
“暖气好热,我出去透透气,”**霜说着就要起身,但他没有松手,手背上还扎着针,她也不敢推他,“你到底吃不吃午饭?”
“急什么,这一天还长着呢,”周迟译抬头看了眼输液瓶,又看向洗手间的方向,“帮个忙。”
“哦,”**霜取下输液瓶,扶着他进了洗手间。
里面有挂输液瓶的地方,她挂好后就要出去,周迟译叫住她,“等会儿,你……”
“你想都不要想,”**霜打断他,“你如果不行,就憋着。”
她出去倒了杯热水,又把他可能要用的东西都放到他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等他叫她的时候,才重新进去,取下挂在墙上的输液瓶,扶着他走到病床边,然后拿了张湿巾给他擦手。
周迟译低声问:“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霜准备去穿外套。
周迟译只能轻轻地抱着她,“你在床上睡会儿,成叔会过来送午饭的。”
“……我不困。”
“周时延的演技很烂,他其实早就知道我准备退役了,现在只是稍微提前了几个月,你无需为我可惜,不用替我遗憾,更不要自责。”
周迟译的下巴在她的颈窝蹭了蹭,“我不后悔,甚至很庆幸昨天晚上相信了自己的直觉,离开后又回去了,而且还猜对了门锁的密码,如果留下你一个人,无论你发生什么意外,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再广阔的天空,再辽阔的大海,也就只是天空和大海而已,于我而言不会再有任何意义。”
**霜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如果还是很内疚,就考虑一下嫁给我?”周迟译故作轻佻,“那我真是赚大发了。”
“别做梦,”她早就没有结婚的想法了。
周迟译说:“我各种花都送过,也有戒指。”
**霜装糊涂,“什么戒指?”
“茜茜塞给你的那枚粉钻戒指就不提了,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你房间里的那个存钱罐被你偷偷换过?我说你道德败坏,没有冤枉你吧?”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摔碎了换一个新的,有什么问题?”
周迟译慢条斯理地跟她辩驳:“你不要了,被我买回去了,就是我的,你不仅摔碎了我的东西,还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这还没问题?”
“你现在是跟我翻旧账吗?”**霜知道他在说存钱罐里面的戒指。
被她轻轻推了一下,周迟译顺势拉开距离,下一秒就低头吻她。
她想提醒他色字头上一把刀,还没说什么,听到他呼吸声加重,就不敢动了,很乖。
“伤口疼?”
“嗯,吃点止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