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行舟拜会完何苏宜后,何苏宜谈及明天施粥一事,行舟听罢,表示他愿意同往帮忙。
何苏宜微诧异,游仲伦解释道:“城中流民多为他同乡,兴许还能见到熟悉之人,若是缺人手,便让他们同去打下手。”
何苏宜听罢觉得并无不妥,便道:“是待长珞回来,我同他说声。”
行舟恭儒道谢。
几人又聊了几句,便离开。
何苏宜在回到饭桌上时,却发现叶听晚已回了房间。
晚间,温长珞并没有回来,三人吃过晚饭后,温清澜便去朗月堂帮忙守夜。
叶听晚帮何苏宜收拾完碗具,也回了小院。
青鸟见叶听晚一副又要出去的架势,有些着急,“你今晚能别出去?我怕那修士要来抓我。”
叶听晚:“不能。”
青鸟一听,当即道:“那要跟你出去。”
叶听晚没多大方反应,“随你。”
戌时,前院灯火一灭,叶听晚便闪身出了院子。
青鸟追着她的气息一路来到长街外,却看到她跟白天的修士站在巷子里聊天。
“这鸟能换我失魂不?”
它一停下,那女人便指着它问身旁的修士。
青鸟当初炸跳了起来,“你....你不是说不认识吗?你这恶毒的女人。”
庄舟有些无奈,“你的失魄真不在我们手上。”
叶听晚凝望着他,眉心微蹙,似乎还在斟酌他话中真假。
青鸟心下又升起一丝希望。
庄舟看着青鸟,清楚它是想跟着叶听晚,忽的露出笑,道:“倘若姑娘不与云泽宗争此鸟,出了洞天外,我宗愿意庇护姑娘。”
青鸟心下一凉,那女人白天刚说完要把自己卖掉。
叶听晚未置可否,转身离去。
青鸟略带紧张跟着飞走。
庄舟眉头一皱,撕下一页纸张,在上面留了一段话,取明火烧之。
在云泽宗炼丹房的玄参正打着坐,门外便传来弟子的禀报声:“师叔,掌门师傅来信了。”
玄参睁开眼,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门外,“说了什么?”
那弟子答:“青鸾已在,在晋陵。”
玄参敛目一瞬,“速传梦给师叔祖。”
青鸾为上古五凤之一,其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它却有极强的治愈能力,其内丹更有涅槃重生之效。
更何况这可是当今最后一只青鸾,各宗门争夺也是必然的,一定要趁在洞天内把它拿下。
——
青鸟跟着叶听晚来到沼丰群山间,月光洒在连绵山脉,静谧而深邃。
叶听晚坐在初醒的溪水间,散去一大片炁灵,没入四周丛林中。
青鸟跟在一旁,心中暗忖,原来少了一魄,怪不得元神强大,却始终修不出内丹,夜夜出门,原来是去找魂魄了。
如此看来,她还真对自己没什么威胁。
想到这里,青鸟顿时咧开嘴,笑了起来。
“很好笑?”叶听晚不知何时结束了追寻,此刻正冷着脸是盯着它。
青鸟嘴角微僵,不自然地煽两下翅膀,“我就活动活动,你误会了。”
叶听晚神情凉淡:“把那剑取出来。”
青鸟愣了下,旋即才明白在说白天那剑,意念一动,一把长剑便悬横在她身前。
叶听晚看着寒光闪闪的剑身,剑柄上的灵纹印一直在闪动,似乎在警告她别再想沾染自己。
她眼角掠过一抹寒光,一道结界忽地散开,隔绝四周,只见她眼中金眸一现,元神离开了躯体,一股强大的威压罩住一剑一鸟。
纤长的金指捏住纤薄的剑身,元神的声音清绝彻寒,“想当废铁吗?”
剑身微微一颤,低鸣一声。
叶听晚扫了眼剑柄上刺眼的灵纹印,沉吟了瞬,淡道:“出了洞天还你自由。”
剑身闻言一震,当即敛下灵纹印。
青鸟耳它瞪大双眼,定定地看着那道通体金色灵体,竟已达到渡劫期中期,要真让她将凡体也修到渡劫中期,莫说是洞天内,就是洞天外,下界之中,也没几个对手。
叶听晚回到躯体,收起结界,头顶上的天空忽而电闪雷鸣,她微蹙眉。
那老道说自己‘暂时’不在三界管辖之内,只怕这种警示也保持不了多久。
青鸟见她神情凝重,忙将长剑收回储物袋,跳到她身旁,道:“这么多雷,你...你得带上我一起离开。”
叶听晚看了它一眼,“上来。”
青鸟也不废话,飞到她肩上,随着叶听晚意念一动,两人消失岩石上。
只留下潺潺溪水声,滚滚天雷声。
***
清晨,鸡鸣三响。
叶听晚听见前院传来声响,便换下被汗水浸湿的里衣,选了件素色长裙,简单挽起发髻,挑了根竹簪点缀,便出了门。
青鸟听到声响冒出个头,见是她又缩回脑袋。
在西厢,秋玲兰与何苏宜正忙碌着将年前腌制的小白菜搬出。
南希站在庭下,身侧堆放着几捆物品,见叶听晚到来,她微笑着打招呼:“晚姐姐早。”
叶听晚环顾四周,未见温清澜身影,遂问:“你澜哥哥呢?”
南希答:“他与温伯伯先去施粥处准备。”
叶听晚点头,正欲上台阶,忽闻马蹄声近,只见宁莹一身劲装,高马尾随风飘动,她勒马停稳,轻盈下马,气都不带喘下。
叶听晚与南希两人向她行礼,“宁姨。”
宁莹微颌首,目光掠过两人,看着台阶上物件道:“你们先上车。”
南希见她要拎重物,忙道:“小希帮您拿些。”
宁莹目光含笑,朗声道:“不用,宁姨一人足矣。”
话落,她已利索地扛起来台阶上的重物绕去马车后。
叶听晚手搭着南希的肩,轻声道:“走吧。”
两人刚刚上车,便又见宁莹往院里走去。
正巧何苏宜她们合力抬着菜缸走出,她两手接过,扛着菜缸便走了出来。
秋玲兰站在后方一脸钦佩地望着她的背影,何苏宜却早就习惯她的勇猛,唤她一句,“我们走吧。”
秋玲兰才回过神,匆匆上车。
一行人收拾妥当,锁好门户,天蒙蒙亮马车便缓缓驶向城东星洲街。
到达时,天色只是稍亮了些,还没冒热气的热锅前却已经排起两条长长的队伍。
叶听晚眉色微敛,诧异于流民之多。
“别抢,别抢,大家排下队。”
几人刚下马车,忽闻身后的人群重传来温清澜的声音。
只见十米外,一条写着领取衣物的布幡下,人群涌动,秩序难保,彼时,队伍后方的流民见此更担心晚一步领不到衣物,纷纷往前挤去。
那维护秩序的差役在人群扯着嗓子大喊:“不要挤!”
何苏宜面露忧色,宁莹见她脚下挪了一步,忙拉住她的手,说:“我去。”
说罢,快步靠近人群,在人群后大喝道:“温大人有话,凡拥挤者,皆不得领取。”
此言一出,空气静了一瞬。
众人闻声望来,见说话的是秦县令的夫人,愣了片刻,听她又大声重复一句,两名差役也趁机跑出人群,重整排队,不时便也恢复了秩序。
何苏宜见宁莹震得住,便带着叶听晚几人朝粥摊走去。
这边有两个简易的摊位,一边炉火正旺,熬煮着热粥,另一边则摆放着待煮的生米。
几人抵达时,差役正将米桶罐满。叶听晚被分配至生米摊前,而南希则转身去后方准备生火。
有了何苏宜在指挥,大家各自忙了起来。
叶听晚站在发米台前,环视四周,却看不到一个贵妇千金。
“姑娘,可以领米了吗?”一道年迈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叶听晚回过神,目光落在眼前一排孺子以及年老体衰的流民身上,面色稍柔,轻声道:“可以,将您布袋给我吧。”
这边忙活起来,长街外又传来一道马蹄声,驱车的是一袭墨蓝薄袍,面容清疏的行舟带着百川载了一车饮用水赶到。
车刚停稳,马车后便又伸出个头,关礼冲街口处的差役喊了一声,那几名刚闲下来差役又起身跑来。
熬好的粥刚盛上桌,何苏宜便让行舟过去涨勺。
行舟未推辞,接过铁勺,眉目谦和地接待着衣薄面青的流民们,百川则去前方规整队伍。
一时之间,众人皆忙咯起来。
时间飞逝,辰时一刻,晨光初照。
取粥的人稍减,行舟得来片刻空隙,他目光望向了叶听晚的方向。
见她对待每一位流民都温和有礼,毫无不耐之色,不知想到什么,眉头轻蹙着。
一名脸色苍白的男子接过叶听晚递来的米袋,向她道谢后,步履蹒跚地走向一旁领取热粥。
温清澜发放完衣物,便来接替叶听晚的岗位。
得了空隙的叶听晚,在一侧寻了块空位,坐下歇息。
她目光扫过流民们,注意到,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有老者,有孩童,却唯独缺少了妇人的身影。
心神微敛,册上只说,城中流民之妇失踪,皆围困起来,供沼丰银瓶山中军营士兵所用。
那军营本就不该存在,为了不引人注目,拐抢妇人囚禁是最低的成本。
叶听晚眸色微寒,可却也是最丧尽天良之举。
忽然,她视线一顿,看到温长珞被一群是年长老者围着中间,虽然不知在聊些什么,但老者不时抹泪的动作,却预示着这不是个愉快的话题。
晨光透过云层洒下,照在她们还有席地而坐的身影上,却驱不散她们眼角郁抑。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叶听晚循声望去,只见宁莹从角落里拽出一名抱着孩子的瘦弱流民。
宁莹抢抱到孩子,见小脸饿得苍白,顿时皱着眉瞪着少年,“这是你的孩子?”
少年面庞黝黑,衣衫单薄,仅着一件麻衣,面对宁莹的质问,慌忙解释起来。
何苏宜见状扯过温清澜刚脱下的棉衣,忙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