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墙角的山茶花格外娇艳。
“唐小姐喝杯红枣茶暖暖吧”,唐濯正坐在一户人家门口台阶上,托着下巴盯着墙角的山茶花看。这户人家的闺女捧着热茶过来。
唐濯立刻起身,双手接住,“谢谢你啊。”
唐濯跟唐夫人将带来的粮食,棉被棉衣给住在“戴家村”的村民们发下后,来到这户村头的人家稍作休息。
“唐小姐不必客气,要说谢谢,应该是我们谢谢的,送来这么多吃的用的”,名字叫阿燕的女孩坐在唐濯旁边说。
唐濯捧着热气腾腾红枣茶,小口轻轻的啜着,听她这么说立刻摇头,“没关系的。”
“还有啊,你叫我唐濯好了。”
阿燕摇头,“那怎么行呢,爹娘听到了会打死我的。”
唐濯没再反驳,认真低头喝着茶,称呼而已。但若对方执意,也不必勉强。
两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一会唐夫人跟阿燕母亲说完话,便带她离开。
府里的马车停在院子外面等着,回城的路上马车突然停下。
马夫敲了敲车厢的门:“夫人,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有官兵把路封起来了。”
唐夫人:“你去跟他们说是唐府的马车。”
车夫去了没一会又回来了,“夫人,他们说要检查我们的马车,才能让我们进城。”
车夫刚说完,就听外面有另外一个在说话,“得罪了,唐夫人,还望夫人理解。”
唐濯本头枕着她娘亲的大腿昏昏欲睡,听到这声音立刻坐起来,这不是林泾熹身边那个侍卫的声音么?
唐夫人安抚的拍拍她手背,抬高声音问:“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顾宋:“回唐夫人话,小人是祁王府的。”
唐濯抢着唐夫人问:“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完手心就被唐夫人警告般的打了下。
顾宋也认出她的声音,暗自疑惑,回答:“前面发生命案,所有进城的人都要检查一遍,还望夫人小姐配合。”
唐夫人眼神再次警告正张嘴要说话的唐濯安分些,而后拉着她走下马车。
顾宋说了句“得罪了”便车上车下的仔细检查。
唐濯被唐夫人暗中拽着胳膊,可眼睛半点没闲,往一群人围着的方向一个劲儿的看,可惜那些官兵围的水泄不通,什么也看不到。
这边顾宋从车上跳下来,“多谢夫人配合。”
唐夫人点点头,“无碍。”
说完,她便拉着还在东想西望的唐濯上车。
天色渐晚,天边已是绯红一片。
唐濯从戴家村回来后,又被禁足了,这次唐夫人甚至多派了人手,守着各面围墙。
唐濯从小桃红嘴里得知此事,嗤之以鼻十分不屑。
想她唐濯真要出去,这些人管什么用?
于是天气晴朗,被唐夫人勒令做女工的唐濯,躺在院子里,揉着在她怀里打瞌睡,圆滚滚的三花,问旁边埋头绣牡丹花的小桃红:“红姐,你打听到了吗?城外出了什么命案啊?还得祁王府出马?”
小桃红飞针走线,回答她:“哎呀小姐你就别想着凑热闹了,就是榆关仓的庾吏家里人,在城外被人杀了。”
“杀人灭口?”唐濯脚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地,她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看着蔚蓝的天空,“现在把人杀了,明摆着内有猫腻。”
她说着手指抠着三花软乎乎的脚心,“不过……既然是命案,这个景王是不是更加难过了……”
其实回来后她就挺自责的,当时是自己跟林莘景在外头吃饭,但想想吧跟她也没关系,就是心里不太得劲儿。
小桃红听她嘀嘀咕咕的,飞针的空隙抬头瞅她一眼,“小姐,您要真有闲心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您能坐下来自己绣吗?”
一提到“绣”字,唐濯立刻抱着三花翻身后脑勺对着她,“我生病还没好,手软。”
小桃红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切一声。
唐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猛地坐起来,三花惊得跳走,她问小桃红,“红姐,我大表哥有送东西来吗?”
小桃红摇头,“没啊,顾家表少爷前天晚上送你回来,就没见着了。”
唐濯暗骂他没信用,撇嘴继续躺着看天看云看风。
小桃红小声嘀咕:“明天一早还要去街上送包子,现在不睡,等着明天早上夫人打你吧……”
下半夜,京都刑部地牢。
刚刚抓捕的十几个劫狱的人,被分别关进不同牢房。
“大人冤枉啊,小的真没有杀人”,青年双手被绳索捆系吊在头顶,上半身的衣服被剥,肩胛,背上满是斑驳血痕。
前日魏庾吏亲眷尸首在郊外发现,皆是被人用大刀横腰砍死,手段残忍。而此手法,与陈山旧匪作案如出一辙。守在陈山的探子刚好来报,陈山土匪窝,来人了。
于是便抓来三人,包括这个自称山下村民的青年。
更重要的是,就在刚刚,有七个黑衣人妄想劫狱,被当场抓获。
林泾熹脸上带着丝丝倦意,昨夜才终于办下去正阳仓运粮的准备工作,刚回王府,刑部这边便发生此时。他坐在距此人五步的椅子里,目光淡淡扫在青年布满汗珠的脸上,终于开口,提出今天的第一个问题,“你们陈山寇匪,为何一日之间突然消失。”
那青年愣了下,没想对方问的是这个问题,连忙答:“大人,冤枉,小的只是山下村民,听说那十恶不赦的土匪消失了,耐不住好奇想看看土匪窝是个什么样的。”
“小的真不是什么土匪。”
林泾熹并不着急,只剑眉轻挑,“哦,那为何你在衙门抓捕的时候,能够精准的躲进暗道?”
庾吏家人被杀要查,但陈山的秘密,他更想知道。顾宋暗中调查数日,只得零碎线索,甚至此次调查发现,太子那边也在追踪。今夜突然冒出来的七个劫狱的,实在及时。
青年一时语噎,干裂的嘴唇蠕动,却说不出答案。
林泾熹再次开口:“你们这普通村民,也有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不顾性命劫你们出去?”
那青年彻底不说话了。
这时顾宋进来,他的视线在青年脸上扫一眼,嘴角轻蔑的笑了下,而后覆在林泾熹耳边轻语:“爷,隔壁的没受得住已经招了,还有一个没注意打死了……”
顾宋有意没有压下声音,那青年听得瞪圆眼睛,怒吼:“你们这是屈打成招!”
顾宋拿起一旁狱卒手里的鞭子朝他身上甩去,“不想吃苦头,趁早说实话。”
那青年只是坚毅的摇头,“小人本就只是一介草民,大人为何要将小人与陈山土匪身上扯,难道是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宋又甩一鞭。林泾熹轻轻抬手,示意他停下。
顾宋缓了口气:“魏庾吏的亲属皆被杀,死法与陈山土匪往日手段别无二致,而我们的人在陈山土匪窝找到你们。”
“你说你不是土匪,不是凶手。现在所有证据显示,此案就是你们做的。”
“况且劫狱属大罪,直接砍头的。”
祁王收回看向青年肩膀上伤疤的目光,他起身,负手而立,“其实,本王只想知道你们陈山匪窝,是为什么消失的。”
“如果你不说,本王直接杖毙那些想救你们出去的人。”
“本王给你时间考虑。”
明明他说话语气轻缓,面上也算温和,陈顺却觉得不寒而栗。
林泾熹说完,转身离开昏暗的牢房。
顾宋跟出来,“王爷,这几个人嘴巴太紧,咬死和陈山土匪没有关系,也没有杀人。”
林泾熹微一颔首,似乎并不意外,他手指拎起衣摆抖了抖上面的草屑,问他:“唐府这几日可有异常?”
顾宋不知为何突然提起唐府,但还是将白天在城外遇见马车的事,告知于他,并说:“那唐小姐,近日并无外出。”
林泾熹稍一回头,看了眼关押着另外几人的牢房,“天亮后去集市,就说明……今天下午这些人将斩首示众。”
“若还是没有进展,下午就带着这些人去趟市口。”
顾宋跟随林泾熹多年,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是。”
林泾熹走出地牢,站在台阶之上,看向已泛红光的天际,恰一阵寒风吹来,似乎比两年前在卞洲城墙上吹的风还要冷些。
卞洲……
大概是看到那青年身上的箭伤,突然想起这个地方。
马车已到,林泾熹坐在马车里,听着一路晨间熙攘热闹的街市声音,还有隔着厚厚的车帘,也能闻到的馄饨包子的香味。
林泾熹出声:“停下。”
侍卫万风靠近车窗询问:“王爷有何吩咐?”
林泾熹靠着车壁,闭上眼睛,“算了。”,“让马车慢一些。”
马车重新启动。
唐濯半夜被她娘亲掀了被子叫起来,去厨房帮忙蒸馒头包包子。每月初一十五唐夫人都要给街上乞丐送包子,天气冷了会增加次数。
因为不想惹人注目,唐夫人往往都是天不亮就开始上街。此时唐濯抱着篮包子,将包子给了躺在街角的老人家后,站在街边左右张望,要是没记错,前面拐角处应该有个瘸腿阿婆啊,今天怎么没看到?
她视线突然顿住,街心一辆马车在冬日朝阳的薄雾里缓缓而来,待马车靠近时,唐濯认出是谁的,她想也不想,手臂一伸将马车拦下。
侍卫万风问她,“你是何人?”
唐濯咧着嘴就跑过去,那侍卫已经拔刀警示,“站住!”
唐濯撇嘴,“我是你们王爷的好朋友。”
万风怀疑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向车里禀告:“王爷……”
“唐小姐,本王与你可不是什么好朋友”,林泾熹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声音有些暗哑。
唐濯直接翻的白眼,趁着万风不备,跳上马车,手掌心胡乱又大力的拍着车门,“王爷,你一大早出来肯定没吃早饭,我呢是给你送早饭的。”
万风刚要阻止她,一双素白的手拨开车帘止住。
林泾熹本在闭目养神,此时强打了精神应付她,“唐小姐,本王……”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车门已被唐濯粗暴的打开,寒风袭进之时,他的手里被塞里两个热乎柔软的包子。
抬眼便是唐濯那双得意,又狡黠的眼睛。
唐濯做完这些,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又分别塞了两包子给那侍卫和马夫,她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小桃红跑到街心慌慌张张找她的身影,立刻快速溜走。
林泾熹低头看手里白色包子褶上沾的绿色菜叶,嘴角扯了扯,拿包子的手举了举,又放下,再次拨开车帘,将那包子丢给万风。
万风盯着包子吞了口口水,问:“王爷,这个……要怎么处理?”
林泾熹手掌心尚有余热,双手相叠,说:“你自己吃了。”
万风立刻答:“好勒!”
林泾熹听他声音愉悦,拨开车帘,手指指了指街角拐着腿缓缓走的阿婆说,“给那位老人家送去。”
……万风:“好的。”
唐濯:包子吃了吗?
林泾熹:吃了。
万风:我作证,他没吃。
林泾熹:别人吃也是吃了啊(十分理直气壮)
唐濯:行。以后别想吃我做的任何东西。
林泾熹:谢天谢地!
唐濯:????
林泾熹:我是怕你做饭辛苦(为什么我当时不让我吃那两个包子?)
鱼:(因为你老婆做饭不好吃,我让她先学学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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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劫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