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裴昱和秦暮都在同一时间有节课,在家里待到差不多时间后便出发去学校。
秦暮先回了趟宿舍,主要是拿书,顺便和舍友讨论明天晚上的安排。
下课后,秦暮和裴昱回到公寓,没过多久收到了许琦为他们俩定做的晚宴礼服。
各自换好后在房间门口对视时,两人都从对方眼中察觉到一抹惊艳。
“怎么办,突然不想带你去了。”裴昱替他理了理领口,从盒子里抽出配套的领带替他系上。
秦暮仰起头,睨他一眼,冷哼道:“不想要我去帮你挡桃花啦?”
裴昱手法熟练,没两下就给他系好了,满意地欣赏了下自己的作品,才道:“你这么好看,我怕到时候又有人围着你转。”
说罢,他微微俯身,眼神亮晶晶的盯着秦暮,似乎在期待什么。
秦暮看懂了他的想法,也拿出领带往他脖子上缠绕。
明明从小到大裴昱才是那个被众人围绕的对象,他跟在裴昱身边向来都是不起眼的。
不服气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手上的动作越发凌乱。
不得不说,系领带这种事情,对于他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纵使他努力回想刚才裴昱打结的方法,但手上总是不听使唤,绕来绕去了几分钟,最后在他脖子上打了个死结。
裴昱低头看着,为他在这件事上的笨拙找了个借口:“这是想把我拴起来?”
“……”秦暮尴尬地动手去拆结,像是想证明自己似的,又和领带兢兢业业地缠斗了十分钟。
望着墙上的时钟已然快走到出发临界点,裴昱伸手握住他即将把带子放到错误位置上的手,双手与他交叠,带领他的十指有技巧地让领带成型。
“哼,也不是很难嘛。”秦暮骄傲得好像是自己一个人完成的这件事。
深灰色中长外套穿在裴昱身上简直是锦上添花,不如说有这张脸和这副身材气质,披个麻袋都能能直接抬上走秀舞台。
秦暮心里一丝小羡慕的同时又感到十足的自豪。
这个人属于他。
心里涌起一股冲动,他看着低头调整领带结的裴昱,趁他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凑上前去在他唇上落下重重一吻。
“吧唧”一声,在只有他们俩的短走廊显得异常清晰。
裴昱被他突然的袭击吓得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直到触感落到嘴上,他才意识到秦暮做了什么。
微微瞪大眼睛震惊了一秒,随后嘴角按捺不住喜悦之色。
伸手拉住欲逃离作案现场的人,将他轻松带进怀里。
“做什么?要来不及唔……!” 秦暮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裴昱炽热的吻落下来。
由于晚上有事,裴昱克制地在短暂地交换呼吸后放开了他,拉着耳朵尖通红的秦暮出了门。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用之前秦暮说给他的话回敬。
“你这明明就是点灯的州官和放火的百姓。”进了电梯,秦暮耳尖的薄红还没完全消去。
停车场内,裴昱的车前站了个人,是洪世德。
裴昱轻微拧眉:“洪叔?您怎么来了?”
洪世德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将手中的怀表收起来,从口袋里抽出邀请函递过去,和蔼又不失恭敬道:“裴先生吩咐我来接你们去宴会,要是两位少爷过一分钟再不出现,我就要上去捞人了。”
裴昱忍不住眉头跳了跳。
他爸到底是有多想让他去相亲?
两个人老老实实地坐进车里,手指在后座洪易德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悄悄缠绕,彼此交扣。
宴会地址在郊外的一家庄园,到了之后洪易德说会在车里静候他们离场,尽管裴昱多次重复让他先回去休息,但作为一名尽责的管家,洪易德还是决定在车里等待到最后。
在场大多是商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裴昱认识几个,但秦暮则完全不熟,兴致缺缺地跟在他身后,机械地重复着礼貌微笑与举杯敬酒两个动作。
裴昱作为裴家接班人,接手了睿华这家在业内名声响亮的公司,有许多人早就偷偷地关注他许久,这次趁着宴会上有机会,都来同他聊天交谈。
又是一杯酒彻底下肚,秦暮无聊透了,趁裴昱身旁人喝酒的空隙告诉他自己想去趟厕所顺便拿杯新的饮品回来。
裴昱想陪他一起,但身旁侃侃而谈的人始终没有停歇的意思,于是便只能让他快些回来。
秦暮其实是想出去透口气。
宴会厅的通风系统虽然做得很好,但流动的人群与四周不间断的交谈声依旧让他的大脑发晕,方桌上精心摆放的令使糕点也不合他的胃口,这让他更难受了。
从一楼露台旁的小楼梯可以去到庄园的小花园,参会者大多都聚集大厅内进行复杂的人际交往,与被露台大门隔绝的嘈杂宴会厅相比,花园里格外清静。
尽管偶尔仍有声音从门缝中泄露出来,但这张凉亭内的长椅依旧让秦暮的身心都得到了无比的放松。
他呼吸着沁入鼻腔的花香与清新的空气,脑子里的乱麻终于被清空,他满足地发出喟叹。
与此同时,他身后被半人高的灌木丛遮挡的背后也传来一声叹息,与他的声音交叠。
他愣了下,然后听见那头响起女孩子的声音:“对、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嗓音听起来甜甜的,语气略有些惊惶,像是没想到还有人和她一样在花园里。
秦暮也很惊讶,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像他一样讨厌应酬的大有人在。
“没有。”他回答道,然后起身,“如果你需要独处的话,我这就离开。”
那边立刻将声音提高了些说道:“不用不用……啊——”
伴随着说话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女生的惊呼和重物摔落在地的响声。
秦暮离开的步子一顿,随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掉头往灌木丛的方向走去。
果然,那位女生身着厚重长裙摔倒在地上,右手按着脚踝,眼里流出了生理性疼痛的泪水。
他走上前去将人扶起来坐到灌木后的木制长椅上,低头接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眼她的脚踝,似乎有些红肿。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问问这里的服务生有没有药膏什么的。”
女生有些犹豫,看起来不太想麻烦他,但脚踝处的疼痛又让她顾不得许多,便只能点头。
秦暮匆匆往大厅赶,刚打开门就碰到因为他长时间未归而来寻他的裴昱。
见他从外面回来,裴昱本想询问,但又看到他匆忙的脸上,生生止住了原来的问题,问道:“发生什么了?”
秦暮从他身边走过,小声解释:“有个女生在外面摔倒扭伤了脚,我进来看能不能找到药。”
来不及深究他明明说是去上厕所怎么就去了外面,裴昱跟随他急匆匆的脚步来到最近的侍应生处。
“请问你们这里有摔伤药膏什么的吗?”
侍应生带着他们去一楼仓库里翻出医药箱,从里面拿了几支药膏和一瓶药酒给他,秦暮带着他们又急忙返回花园里。
女生坐在椅子上,一边揉着伤处一边低头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秦暮一开始本想直接把药和棉球递给她,但又考虑到她穿着裙子也不方便把脚翘起来,于是在征得她同意后蹲下身,将药酒倒在棉球上轻轻擦揉红肿的地方。
不远处被树木遮挡的阴影里,裴昱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秦暮这么做是出于好心,但心里就是不太舒服。
秦暮身着白色礼服半跪在她面前,而她一袭美丽长裙,远远看来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与公主那般美好。
这令裴昱更加难受,心里逐渐燃烧起名为嫉妒的火焰。
最后将药膏涂完,女生连连向他道谢。
裴昱从阴影中走出,将秦暮手里的棉球和药物悉数接过。
女生才发现他的存在,愣了愣。
“你还能走吗?要不我扶你回去?”秦暮好人做到底,也没察觉一旁被自己忽视掉的裴昱脸色有多么难看。
“没关系!”女生回绝,“我在这里再坐会儿就好了。”
见她这般,秦暮也不再坚持,和裴昱一起回大厅里把药还给了侍应生,然后去将手上沾到的药酒与药膏洗去。
再回来时特意去端了杯果汁喝下,鼻子里浓郁的药酒味才慢慢散去。
秦暮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他把空杯子放到侍应生的托盘里,转头时才发现裴昱眼神哀怨,半撅起嘴颇为委屈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问,随即意识到自己刚才只是说去上个厕所拿个喝的,于是马上解释,“我刚刚在里面待着太闷啦,就想出去透口气,你当时身边那么多人,我只能用这个借口了。”
他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扯了扯裴昱的衣袖,语气里还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裴昱的气立即消了大半,但还是不太乐意:“你都没帮我擦过药。”
“?”秦暮立即瞪眼。
这是何等的冤枉!
“你胡说!小时候我替你擦过的!”
裴昱原本埋怨的话堵在嘴里,被他一说倒也想起来了。
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和秦暮踢球,被秦暮的一只惊天绝世脚踢倒在地,膝盖擦到草地上磨破了皮。事后他扯着秦暮给自己上药,秦暮心不甘情不愿地胡乱抹了了事。
秦暮不提倒还好,一提他心里火气更重。
给他上药的时候随意敷衍,给别人上药就温柔仔细。
“你当时可没这么温柔。”
阴阳怪气的句子吐出,秦暮自己也记得当时因为只想快点看电视上准点播出的动画而随便乱抹了几下,脸上有些心虚。
“那你也不能颠倒是非,我是替你擦过药的。”他还在嘴硬裴昱说的前一句话。
两人在桌旁咬耳朵,另一侧有人朝裴昱的方向过来了。
“小昱。”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他转身看去,是裴向阳的商业伙伴之一,郝永义。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人,倒是裴昱未曾见过的。
裴昱立即从旁边桌上端起一杯酒,礼貌道:“郝叔叔。”
郝永义笑着回敬,随意同他聊了聊公司的事和最近他们忙的项目,然后话锋一转,往旁边站了几步,露出身后的人来:“这是你谢阿姨。”
他率先搂住看起来年级和他相仿的中年女性,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裴昱先是点头致意,然后觉得谢阿姨这个称呼好像在哪里听过。
直到郝永义用另一只手介绍那名女生时他才想起来,就在昨天晚上和他爸吃饭的时候听他爸提起的。
“这是我的女儿,郝秋雨。”郝永义向女儿扬了扬下巴,“秋雨,这是裴昱,你裴叔叔的儿子。”
裴昱和秦暮看见郝秋雨皆是一怔。
不是别人,正是花园里摔倒的那名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