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温时玉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边朝那人方向狂奔边大喊道:“救命——!”
那人似是听到了她的呼救,远远便调转马头飞驰而来,眨眼间便只距她一步之遥。
还未看清来人长相,忽然脚下一空,随之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好端端地坐在了马背上。
身后是一具坚硬温热的男性躯体,陌生的凛冽气息铺天盖地将她笼罩住。
温时玉上辈子母胎单身,哪经历过这种阵仗,当即身体僵直。慌乱抬眼,却正巧看到那粗壮男人的镰刀朝她原先所在的位置狠狠劈下——
地上霎时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心悸。
如果刚才不是这人眼疾手快将自己拉上马,恐怕她现在已经是孤魂一缕了。
“喂,你。”那粗壮男人见状,面色不善,打量了一下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
然而片刻后他眉目却舒展开,语带嘲笑:“小子,不在屋子里跟你娘绣花,作甚的出来学人英雄救美?”
“识相的话就把这女人放下,然后快滚!”
身后温度骤降,温时玉身子一抖,忍不住搓搓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
然而她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秒人就已经随着身下马匹跃了出去。
“铿!”
只见一道残影闪过,粗壮男人手中的镰刀被打落在地。
他虎口发麻,甚至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
忌惮地看了男人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便逃。
那人欲要追去,却忽得听身前女子闷哼了一声。
他收剑入鞘,这才注意到温时玉额上已是鲜血横流。
“给。”
一方锦帕自身侧递来,温时玉顺了口气接过,抬手捂住头上的伤。
“多谢尊驾救命之恩。”
“无妨,”那人语气漫不经心,“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家?
温时玉想起刚刚从系统处得知的信息,心中长叹一声,面上却不显分毫。
“小女……是邕城人士。”
“邕城?”
身后那人重复了一遍,语气略带犹疑。
但他没再问下去,只是换了个话题。
“你们那儿……今年收成如何啊?”
啊?
温时玉愣住。
原主并未留给她任何记忆,书中也没写过这类细枝末节的事,她要上哪给他找答案去?
“嗯……还是老样子,与往年差不多。”
她糊弄着答道,心中叫苦不迭,祈祷身后这位祖宗可别再问了。
不然她就要穿帮了!
万幸这人当真没再追问。
那人轻快地抽了一下马臀,鞭声清脆,温时玉随即感到身下骏马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莫名的,她感觉周围气场不似方才那般肃杀紧绷。
于是悄悄侧身,抬起眼角,偷瞄了身后之人一眼。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对方流畅凌厉的下颌线条,还有高挺的鼻骨。
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人冷不丁垂眸,和她对上了眼神。
温时玉顿时若无其事地移开眼,心中满是偷看被撞破的尴尬,一时没话找话。
“恩公为何会到此地来?”
“公事。”那人语气冷淡,扔出两个字。
温时玉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敢问恩公姓名?”
“岭北新任都指挥使,步钦。”
步钦!
温时玉心中一凛。
原来是他。
原著里对步钦的描述只有寥寥几笔,但不妨碍他成为最高人气角色之一。
毕竟,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最终却折戟于自己效忠一生的君王之手,谁会不对这种情节扼腕叹息呢?
但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想来应当是已经被贬到边城来了。
从这里开始,他离自己命定的结局也已经不远了。
步钦最后死的时候,也是狠狠赚了一波眼泪,甚至有读者还扬言要给作者寄刀片。
反观自己……
温时玉此刻确想扶额苦笑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自己连穿越都穿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炮灰!
诚然,原主这炮灰当得还算滋润,不仅在饥荒年代都吃得身子溜圆,还有个县令老爹替她收拾烂摊子……
想得正出神,耳畔忽听得熟悉的“嘀”的一声。
“现发布第二项任务,奖励为一个月寿命。”
“请宿主研制化肥,促进粮食增产,抵御饥荒。”
这么快就来了?
温时玉心下诧异。
莫非系统也怕她死了不成,急吼吼地就把第二个任务发出来了。
但惊讶归惊讶,她却并不十分慌张。
不如说,反倒有几分期待。
原因无他,只因温时玉穿来前恰好便是农学史研究员,研制化肥什么的,虽不说易如反掌,却也并非难事。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终于有了自己能全然掌控的领域,这让她感到十分安心。
原著中,一年后一场史无前例的饥荒会席卷整个国家。
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饥荒更是成为直接点燃男女主冲突的导火索,加速了全员be的结局。
但她既然穿来了,就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想到这里,温时玉一时竟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城里,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她心里思考着化肥制法,便没主动与步钦攀谈。
步钦看着也不是个多话的人,问过那句后也没再开口。
二人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邕城。
步钦向守卫出示了令牌,二人顺利进了城。
然而进去之后,眼前景象却令温时玉大为震撼。
只见城中屋舍陈旧,瓦片残破,连街道都是灰扑扑的,纸糊的窗子被风吹得呜呜作响。
街上零星几个百姓也是身形消瘦,衣衫上补丁摞着补丁,面露饥色。
她有想过邕城穷,却没想到居然这么穷!
身下骏马也逐渐停住了脚步,头顶蓦地响起一道冰冷的男声。
“你当真是这个城的人?”
温时玉一怔,下意识点头。
背后的沉默使她不由得绷直了身子,一时如芒在背。
半晌没得到回应,她忐忑转头,却正对上步钦满含戾意的眼神。
“你家在哪?”
声音犹如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温时玉这才发现他是民间俗称的“眉压眼”,当被这种人注视时,便像与凶兽对视一般。
那两道目光从极深的眼窝里利剑一般射出,落在脸上有如实质,烫得她身子一抖。
温时玉抵着那道目光的威压,磕磕绊绊吐出几个字。
“县、县衙……”
步钦闻言,竟是冷笑一声。
他想起来了。
他现在何止是震怒,连当场劈了温时玉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她居然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县令千金”!
边岁苦寒,步钦前两日才听布政使司纪良诉苦,说钦天监预言天象不吉,边城各县今年恐要欠收。偏偏国库亏空,又发不出赈济粮来。
上面这时又命他去边防各城巡视一周,检查防御措施。
这其中恰好便有邕城。
是以当他听见温时玉就是邕城人时,不由得便生出了几分期待。
眼前这女子肤白莹润,身形丰满,连衣料也是上好的绫罗,一看就不缺衣少食。
许是消息有误,说不定边城今年情形尚可呢。
所以他才会闲聊一般问起邕城今年的收成。
但刚刚城中的一幕却登时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来之前,步钦曾隐约听到过一则传言。
——据说边城有个娇小姐,仗着当官的爹搜刮民脂,在乡里胡作非为,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
他之前只当传闻夸大其词。如今一看,这女子虽不如传言那般恶劣,但恐怕也没少欺压百姓。
原来自己竟是载了这么个人一路。
可恨她还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来!
步钦想到这,更是心头火起。
“滚下去!”
温时玉被这道厉声呵斥吓到,面上一呆,脑中却在快速思考应对之策。
这人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
可她必须得赖着步钦。
她不知道县衙在哪,也不敢随意问路人。若是遇到绑匪亲眷,岂不是功亏一篑。
离了步钦,自己定然是回不去的。
但步钦脸色实在太难看,温时玉也不敢和这个真杀过人见过血的男人硬刚,只得磨磨蹭蹭下了马。
然而就在落地的那一刻,她身子一歪,骤然跌坐在地,“啊”的叫了一声。
“步大人……我脚腕好痛,许是扭到了……”
温时玉抬起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眼巴巴地望着他。
“与我何干?”
步钦此刻分毫不想搭理此人,转身欲打马而去。
谁知下一秒,小腿却猛地被人抱住。
“大人您行行好,送我回去吧!”
“我爹是县令,您救了我,他必不会亏待了您!”声音已然带了几分哭腔。
步钦本想忽地想起离京前,部下反复嘱托自己要与人为善,得饶人处且饶人。
更何况自己初来乍到,若要熟悉城中事务,更少不得要与县令共事。
他咬咬牙,最终还是一把将温时玉捞上了马。
温时玉坐在他身前,低着头,时不时抽噎一下,看上去委屈极了。
心下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刚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步钦看上去并非是会怜香惜玉的那种人。
虽然不知道这个冷面战神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目的达到了就好。
来之前步钦已看过地图,自然知晓县衙在何处。
已近亥时,寻常百姓家早已吹了蜡烛,唯有县衙灯火通明,还大开着门。
还有几步路的距离,步钦便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慌张跑进去,嘴里还不住叫嚷着:“不好了老爷!城东死人啦……”
“糊涂东西!”话音未落,里面便传来一声怒斥,“人死都死了,还着急作甚!先去找玉儿!”
里头传来茶盏破裂的声音,步钦闻声顿住,皱眉瞥了温时玉一眼。
也无怪乎她长成这幅样子了。
有这样的爹,想不养出这样的女儿都难。
他自顾自地翻身下了马,也没管温时玉怎么下来,径自朝着大门走去。
三两步跨上台阶,却并未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冷喝一声:
“温县令何在?”
灌注了内力的声音犹如惊雷乍响,混乱场面一滞,堂内霎时鸦雀无声。
众人纷纷侧目,数道惊异的目光朝他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