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酌也带着一个鬼面具,看不清样貌,但潘棠对他如此熟悉,岂会认错?她几乎是万分确定。
当家人敲响铜锣,“开始!”
看台上人群中爆发杂乱的呼喊声,“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阿酌面前是个横肉横生的壮汉,整个人壮得如同座小山,堪堪占满的小半夜圆台,他将拳头对碰两下,道:“你就是擂主?”
但阿酌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冷道:“无需废话。”
壮汉沉重地发出一声哼,拳头朝阿酌挥去,势如千钧,看上去一拳就能将人骨头打断。
圆台上,阿酌侧身一躲,巧妙躲过那拳头。壮汉一拳挥空回头怒视阿酌,“躲躲藏藏,你看不起老子?”
潘棠扒着栏杆,心顿时揪起来。她转头看玉容,“玉容姐姐那个人看上去很凶,你有没有办法让阿酌下来?”
谁知玉容十分平静,“没听到吗?那壮汉叫他擂主,能在这里当上擂主,这侍卫有点东西,你且看着吧。”
潘棠虽然依旧不放心,但她没办法只能继续看。
台上,阿酌道:“只是不想让你死太快。”
他淡淡一笑,眼中全是嘲讽和难掩的疯狂,看那壮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堆死物。
壮汉受不了他的挑衅,想自己也是在斗奴场战无不胜杀过来的,岂会怕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想着,手中拳头更硬,拼尽全力朝阿酌挥去。
这次阿酌没有躲,而是同样挥拳直勾勾和他碰上,霎那间强劲的内力搅动周遭空气,翻出滚滚浪来,壮汉的手臂各个经脉处寸寸爆裂的开来,一时血花四溅。
疼痛到忘记了尖叫,壮汉目眦欲裂,绝望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臂。
他那伸出的粗壮的手臂渐渐滑落,如同一张没有支撑力的皮革瘫软下去,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
此时恐惧胜过了疼痛,他轰然跪地,看着自己胳膊大叫起来。
览台上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呼。
“再来!再来!再来!”
而此时,正在览台上的潘棠惊惧得说不出话,她死死扣着自己的手掌心,想要压住那股反胃的感觉,愣是她再如何胆子大,也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脑海中一幕幕翻涌着,逐渐有画面被她回忆起,他在菡萏宫中将歹人一拳毙命,他在船上对赵澄毫不手下留情,他的另一面她不是没见过,只是没有放在心上过。
一切都有迹可循。
玉容轻轻拍了拍潘棠的肩,缓缓道:“我就说你受不住的,不然我们还是走吧。”
“不。”潘棠道。
玉容担忧得蹙眉。
“我要看他打完,再亲自问问他为什么。”她语气坚定。
玉容点点头,还是由着潘棠的想法。
另一边台上,壮汉虽然已经倒地,但斗奴场规矩是有人死才能结束此局。
高处,当家人再次敲响铜锣,语气满是轻松愉快,“此时认输,木先生可拿回五成赌金,若是奴死,则判定为输,木先生要支付全部赌金。”
那个叫木先生的就是壮汉的主家,向来在这斗奴场战无不胜,逢赌必赢,但这次遇上阿酌却毫无胜算。
木先生却不恼,只是对当家人平声说:“继续。”
“好嘞!”当家人敲锣喊道:“比赛继续。”
那倒地上的壮汉不断喘着气,极力压制着手臂上的痛楚,没有办法,他主人叫他继续战。
他爬起,看像阿酌的眼神不像方才那般凶恶,眼中有了惧意。犹豫一瞬他再次挥拳,阿酌这次侧身抓住他手腕,内力催动卸下壮汉另一只手臂。
壮汉跪地,痛得仰天大吼,“你杀我!你杀了我啊!”
阿酌后退半步,抱臂看他,一双冷眼。
场中欢呼继续:“打他!打他!.....”
潘棠听到自己上方那间厢房里,有两人在交谈着,“那戴面具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啊,听说才来不久,他家主人也神秘,从来没露过面。这小子来这开始就没有输过,多少届擂主都被他打死了。”
“这么吓人?若是能把他买下来肯定好玩。”
另一人冷哼,“他身价太高你买不起,就看着吧。这斗奴场多少年了,每年都有几个刺头,我断言不出一个月,这擂主肯定换人。”
潘棠若有所思,他们口中阿酌的主人是谁?难道是他那主人逼迫他来这的?
擂台上,壮汉已然撑不住了,失血过多他人已经意识不清,倒在地上不停咳血。人群还在不断让阿酌去打他,但阿酌只是站在一边,淡淡看着。
似乎就是要看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
终于,不到一刻钟,那壮汉就没了气息。
当家人连敲三下锣,宣布打擂结束,押错宝的人叹气,而押对的就可以分掉赢来的钱财。
“有没有贵客要挑战擂主?还有没有?”当家人喊。
满堂客人窃窃私语,皆是不敢应战,虽然报酬足够丰厚,但对自己家奴隶没有信心的还真不敢应战。到时候白白折损一个奴隶不说,还要输赌金。
潘棠问玉容,“他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那就要看今晚有没有人要打擂了。”
“玉容姐姐,我们有没有办法让他下来?”
玉容笑道:“你别急,反正被打的又不是他。”
良久,依旧没有人敢上去打擂,木先生倒像是不服输,又派了个家奴上去挑战阿酌,只是皆不是阿酌的对手。
当家人敲响最后一声锣,对众人喊道:“今日擂台结束,大家稍作休息,接下来有更有趣的等着大家。”
潘棠问:“姐姐接下来是什么?”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乱斗,唯一活下来的人获胜。”
潘棠倒吸一口气,“那他....”
就在她担心之余,阿酌下了擂台,走进一条悠长的隧道里消失了,潘棠赶紧扯扯玉容的袖子,“姐姐他要去哪里?”
玉容也立刻站起身,拉着潘棠道:“走,跟紧我。”
玉容带着潘棠走下楼梯,又穿过一条悠长的隧道,尽头有一面石墙,上面开了个小窗格子,而阿酌就恰站在那里。
“他是在....”
“他是在领赏金,一晚上能赚不少吧。”玉容道。
就在阿酌转身之事,看见了站在隧道尽头那熟悉的身影,虽然朦胧模糊却让人一眼认出,他像是一瞬间慌乱了,急急忙忙拐进另一条隧道。
“站住。”玉容道。
她拉着潘棠走进另一条小路,恰好在阿酌那条隧道尽头堵住了他,“小侍卫,你今天最好和这丫头好好解释一下,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二娘子.....”他道。
但潘棠没理他。
玉容道:“走,这里不安全,先带你们回我那里再说。”
随后玉容带着两人原路返回。
“小侍卫你才来这里没几天吧,对路肯定没我熟,不过你竟然有这样一身功夫真是让人没想到。”玉容语气不善,带着质问的意味和阿酌说话,
“阿棠为了你今日可是差点被街上的武侯抓住,还好有老娘在,有人护着她。呵,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而且最擅长骗人,最喜欢玩弄女人的心......”
玉容看上去颇有些气愤,最后带着两个人回到万福客栈的厢房,她对着两人说:“你们就在这说吧,我先回去了。”
随后又叮嘱潘棠,“和那小子说完话就来我这,今晚就住在姐姐这知道吗?”
潘棠点点头。
——
最后,整间厢房里就剩下潘棠和阿酌两人。
潘棠将面具摘下,对他道:“你先去把蜡烛点上,我要好好看看你。”
“是。”
阿酌依言去了,整个人看上去静静的,完全没有方才在擂台上那狠辣的样子。
烛光燃起,屋子里笼罩着淡淡的暖光,潘棠走进他,道:“你怎么还不把面具摘下?难道是不敢见我吗?”
“是。”他道。
他倒是坦诚,但随后还是将面具取下,露出一张让潘棠觉得万分熟悉的脸,他的面孔她在心中描摹过千万次,怎么会觉得陌生?
深邃好看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冷淡的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光里泛着淡淡的光,那光晕染开来,让人觉得他的眼睛像一汪波光粼粼的池面,引人沉沦。
“那日我在你身上闻见的血腥味就是这样来的吗?”
“我当时问你你搪塞过去了,其实就是偷偷去了斗奴场是不是?”
“阿酌,你究竟是谁?”
潘棠看着他的眼睛,还是那样浅淡却温柔,但她忍不住回想起刚刚斗奴场上的血腥场面,他看对手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阿酌走上前一步,潘棠却本能后退了,她后退着重心不稳,一下子坐到身后的美人榻上,阿酌再没有上前,他跪地。
他虽然一直奉潘棠为主子,但他其实很少跪她。
阿酌道:“私自去斗奴场是属下之过,请二娘子责罚,但是.....”他抬头看向她,“但是,属下从未想过害二娘子。”
“可你骗了我。”
“在这件事上属下确实隐瞒了您,但请二娘子相信属下,从始至终都只对您一人忠心。二娘子给属下取名阿酌,那属下永远都是阿酌。”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