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倾回了家,把那瓶温煦之地香水摆回原位。
柜姐问他是否确定要卖,他犹豫了很久,还是说“我再想想”。
六岁那年的儿童节,他收到了同桌女生送给他的礼物,一支粉色带星星吊坠的自动铅笔。
那天恰好萧榕来他们家玩,他很喜欢这个堂弟,便打算把自动铅笔送给萧榕,反正他也不喜欢粉色。
妈妈制止了他,问他为什么要把别人送他的礼物转送给他人。
当时的时倾理不直气也壮:“我不喜欢粉色,那是女孩子喜欢的颜色。”
妈妈便语重心长地告诉他:
“所有人在帮他人挑选礼物时,都是怀揣希望对方喜欢的想法,考虑很多,挑挑选选。可能她的眼光和你不同,但她给你的是她能力范围内她认为最好的东西了。”
“大家只会为喜欢的人挑选礼物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不是么。”
从那时起,无论同学送给时倾什么,哪怕只是一块形状有趣的石头,他也会宝贝地收藏起来。
前世为了报答宁海桥的知遇之恩,时倾攒了很久的钱才在他生日那天给他买了块手表送他。
但那块手表转天就出现在宁海桥的助理手上。
宁海桥家里的名表多的能砌墙,根本不稀罕这廉价物什。
当时的时倾终于理解了妈妈那句话。
今天站在柜台前,也是设身处地为送礼物的神秘人着想过,因此临门一脚改了口。
只是,他现在需要钱来安置狗子们。
时倾环伺一圈,视线倏然落在台历上。
他忽然想起来,前世差不多这个时候,公司某个艺人出了车祸,原本约定的广告拍摄不能去,当时时倾也在,宁海桥得找人替上,便随手丢给时倾一份个人简历表让他去试镜。
广告拍摄没合约,主角也不是他,只是作为一份兼职,给主角做搭档,且当天就能结钱。
辛苦费还不少,记得有一万多。
好久没接到工作的时倾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哪怕是别的艺人看不上眼的蚊子肉,对他来说也弥足珍贵。
下楼时刚好遇到萧榕,满心欢喜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萧榕嘴上说着恭喜,可转日时倾去试镜时,到了地方就被摄制组通知,他们已经定好由萧榕搭档拍摄。
那时的时倾尚且天真,小心翼翼询问可不可以给他一次试镜机会,导演嗤笑道:
“哪来的乞丐也妄想和萧老师争荣,撒泡尿照照自己吧,尿不出来我正憋得慌。”
萧榕也在旁边,虚情假意对导演道:
“刚好我的助理今天请假,缺个帮手,就让哥哥留下陪我吧。”
那一天,时倾左手抱着萧榕的水杯,右手拎着萧榕的外套,在一旁看了许久。
拍摄结束后,萧榕明明全程坐着,却说自己脚疼走不动,让时倾把他背到保姆车上。
完后又笑盈盈的对时倾道:“你知道的,我恐高,怪就怪二伯把哥哥生得太高。”
他没明说,但潜台词很明显了。
那一天,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萧榕骑在时倾身上,时倾跪趴在地上,膝盖处的裤子磨出两个大洞,底下的皮肤血肉模糊,就这样穿过了漫长的走廊。
时倾得出结论:
我就是该死。
他拿了伞出门跳上公交,直奔公司。
一见宁海桥,时倾也懒得和他浪费口舌,开门见山:
“听说阿诗娅珠宝原定拍摄艺人车祸去不了,这活儿给我。”
宁海桥从电脑中抬起头,审视他一番。他是怎么知道的。
“合同里明文规定一切工作由公司安排,谁允许你僭越了。”宁海桥冷笑。
“那我也不介意和媒体说说,你一口气签了一百个新人,不给人安排工作逼人解约拿违约费的善举。”
宁海桥眉宇凌厉蹙起。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媒体凭什么相信你,凭你一言堂?”
“凭我手里有好东西。”时倾双手撑着桌子,缓缓向宁海桥凑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宁海桥的双眼一点点黑了下去。
如果直接问“什么好东西”未免太掉价,更显得他心虚。
沉默半晌,他拉开抽屉取了张简历表扔到时倾手边,冷哧一声:
“让你去试试,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等撞了南墙,我等你回来求我。”
时倾笑笑:“借你吉言。”
说完走人。
宁海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疑惑不断加深。
到底什么好东西。
其实时倾什么好东西也没有,但他也清楚,像宁海桥这种人,手上腌臜事少不了,骗人违约费那都是小意思,亏心事做太多,随便吓唬两句就漏了怯。
宁海桥越想心里越是堵得慌,干脆给萧榕打了个电话,通知他明天去试镜广告。
萧榕一听这广告最多算个兼职,钱也不多,不想去,撒娇道:
“我刚结束新剧拍摄,再让我好好休息几天嘛。”
这一次,宁海桥却没有顺着他来,冷声道:
“如果你想把那两千万的违约费一个子儿不少赔了,你可以休息,休息到九十岁吧。”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传来一声稍显委屈的:“知道了。”
通知完萧榕,又给广告摄制组那边打了电话:“明天我会安排萧榕过去试镜。”
导演一听,乐得合不拢嘴:“有了萧老师的加入必然如虎添翼,我先谢过宁总了。”
*
翌日。
萧榕磨磨蹭蹭极不情愿卡着点来到了摄影棚,他实在不想为了这万把块摆一下午动作还要浪费笑容。
就是不知道宁海桥忽然发什么疯,明明以前只要自己稍微洒洒水他就举双手投降来着。
但看到时倾出现在影棚时,胜负欲上来了。
先前骗他去面见大色.狼范健仁,还叮嘱服务生一定要拍下两人辣眼睛的照片,想着就此把时倾拍死在沙滩上,让他没有资格再继续在这圈里混。
不成想,弄巧成拙,还让时倾上了热搜火了一把。
时倾不过是他家里养的一条狗,要做的就是对他唯命是从,凭什么敢妄想骑到主子头上,狗就是狗,一辈子只要汪汪叫就行了。
当初他截胡自己的角色,新仇旧恨,今天一并给他算了。
拍摄尚未开始,原因是此次广告的男主角尚未抵达。
时倾坐在一边等,萧榕紧挨着他坐下,像往常一样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道:
“哥哥,没想到你也来参加试镜,不过,我这次可不会让着你了哦。”
时倾看也不看他:“别把自己说这么高尚,这事儿就是谁行谁上。”
知道萧榕是在拿他之前截胡角色说事。
“咱们要不要赌一把。”时倾话锋一转。
“赌什么。”
“今天谁能拿到这个角色,输的人在拍摄结束后把他背上车。”
萧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赌。”
“所以榕榕是没自信能赢得了哥哥呗。”
萧榕嘴角抽了抽,哂笑道:“那就赌啊。”
他攥紧手指。不光要你背我出去,还得跪着把我背出去。
说话的工夫,影棚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小助理模样的人匆匆跑进来,吆喝着:
“宋老师来了!可以准备开始了。”
众人循声望去,门口阔步而入一高大男人,一双长腿无比惹眼,优越的身材比例仿佛天生自带矜贵感,乌发浓颜,眼底满是蔑然众生的孤高傲气。
这人时倾有印象。
宋煜城,与盛惊澜同分娱乐圈半壁江山的人物。
兴许是同行相轻,传言他和盛惊澜二人一直是水火不容之势,当年他想拿到宝格丽香水的代言,谁知半路杀出个盛惊澜,不仅抢走他的奢侈品代言,就因为他的出现,宋煜城这两年连资源都少了一大半。
原本独属于他的天下,开始慢慢向盛惊澜倾斜。
他怒砸数亿谈妥的顶级大IP,共六部,怎料他演完第一部,剩下五部被盛惊澜一口气签走。
自此,进入影视寒冬期,基本没什么好剧本,看得上眼的也都被盛惊澜收入囊中。
除此之外,圈里人都说:宋煜城私底下很傲慢,且脾气很差。
导演见人姗姗来迟,赶紧上前迎接。
助理帮宋煜城脱去外套,他道:“赶紧开始,我时间有限。”
导演立马招呼萧榕:“萧老师,去化妆换衣服吧。”
时倾跟着起身,递上简历表:
“李导您好,我是ALning娱乐的艺人时倾,宁总让我前来试镜。”
李导上下打量他一番,有些不耐烦:
“试镜?试什么镜,你们宁总打电话交代过,要我好生‘照顾’萧老师。”
这又是哪路蹦出来的野生猴子。
果然,就说呢,明明时倾有意避开萧榕,却还是在这看到了他那张令人不快的脸。
“宁总怎么跟您说的我不知道,但他同样也让我来试镜。”时倾道。
李导像撵狗一样挥挥手:“我们都忙着,你哪来回哪去,别把宁总的话当屁放。”
时倾发疯蓄力100%——
“李导,我怎么想,都觉得好像二十四孝里没你名字,你不是阿诗娅珠宝的摄制导演么,怎么宁总说什么你都恨不得跪舔一样,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
奇了怪,试镜是阿诗娅珠宝的要求,宁海桥什么时候还在阿诗娅珠宝当家做主了。
“是不是只要长俩眼一鼻子的都能当你亲爹?那你怎么不肯叫我一声父亲?”
“你!”李导那俩眼瞪得比牛眼还大,大概是长这么大没人敢跟他这样放肆,“皮子松了是吧,老子帮你紧紧?”
时倾哆嗦着手指指着李导的鼻子:
“不孝子,还想弑父?”
李导差点没气厥过去,赶紧掐掐人中。
见这边吵吵起来,宋煜城蹙起眉看了眼手表,声音抬高几度:
“李导,还开始么。”
“开始马上开始,但是宋老师,这边来了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野小子,说也要参加试镜。”
宋煜城懒洋洋看向时倾,眉眼轻佻。
他冷哧一声:“让他试,失败就失败,也是一次不错的人生体验。”
说完,他朝还在一边看热闹的萧榕无声传递了一个眼神。
萧榕立马对他展露笑眼,一wink。
宋煜城对盛惊澜同公司的艺人都没什么好感,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只有萧榕对他来说是个例外。
萧榕年纪小,又有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眸,还很会撒娇,令人无法招架。
之前和他一起参加一项活动,全程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至于这个叫时什么的,正好最近叫盛惊澜抢了风头,心烦气躁,权当看热闹了。
我又改了一下文名,嘻嘻。
再不涨,作者也要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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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