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娴姐儿拿了花环笑嘻嘻地拿回了与石居。黎纾把她送到缀玉轩外。
“小姑姑,等我过两日去了学堂,便不能常来与你玩耍了。孙嬷嬷说,你是父亲身边重要的人,让我向你多多学习,那样,父亲便不会冷落我们了。”
娴姐儿的一番话,孙嬷嬷尴尬不已,只能无奈笑笑。
黎纾心头一跳,都不敢看孙嬷嬷。想不到,这种事儿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吗?她平复着心绪,蹲下来,使自己与娴姐儿一般高
“娴姐儿,你是你父亲的亲女儿,焉有不疼你之理?”
黎纾笑了笑,如朝霞般灿烂
“日后下学了,还是可以常来,我来教你女红。”
一提到这个,娴姐儿又笑了起来。黎纾不由怔愣,自己若是当了娘,有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该是什么光景啊。
旋即摇了摇头,她就算一辈子都逃不出去,又怎会生下那个畜生的骨肉?更何况,她现在最大的愿望便是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
小奶包自然不懂黎纾的心思,拿着花环便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与石居。
“娘亲!娘亲!你看,你看!”
娴姐儿颠颠儿地跑进主屋,差点撞倒了白玉插瓶。那白玉插瓶倒也精致,瓶上画着山水画,葱茏的树林,崎岖不平的小路,亭台楼阁,还有一叶扁舟在水上漂泊。一缕阳光迎过来,明暗交织,光彩夺目却不扎眼,真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简氏心疼地反复擦了擦瓶身,面上是少有的厉色
“好好地,跑什么?若是打碎了这御赐之物,那便是大罪。”
娴姐儿也被吓得很了,啪啪掉泪
“娘,娘亲,我不是有意的。”
简氏丝毫未注意自己在孩子眼里有多么可怕。娴姐儿抽抽噎噎地,举起手中的花环,
“娘亲,你看。”
简氏一门心思都扑在心爱的东西上,匆匆瞥了一眼
“这什么?”
娴姐儿献宝似的说
“这是小姑姑教我编的花环,送给娘亲。”
简氏现在一想到“黎纾”,浑身如针扎般痛不欲生
“快拿出去!以后,我不想看见她的东西。”
娴姐儿鼻子酸酸的,心里胀胀的,“呜哇”一声便跑了出去。孙嬷嬷等人忙不迭地去追。
简氏也知道是自己过分了,后悔不已,她这是怎么了,怎会对孩子这般严苛?
桓府书房。
金猊兽吐出袅袅熏香,桓氏父子对面而坐。国公爷鬓发斑白,看着眼前的儿子,不免感慨。发妻早亡,留下一双儿女,这个儿子相貌随了母亲,面目俊秀,却又不乏英气。
桓修彦命人取来蜀地的雪银针置入白玉茶洗,去尘,撇尽,再转敞口白瓷茶盏,扬汤,止沸击沸。脉脉香冽在他行云流水的动作间盈灌满室。茶色正好,桓修彦敬给桓宥,
“父亲,蜀地的雪银针。”
桓宥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良久,笑了一声,
“我儿这些年竟也没有忘了这些风雅之事。”
桓修彦挑眉
“说起煮茶,儿不及您万一。”
桓宥不置可否,冷不丁开口道
“暗探来报,圣上着了风寒,已经卧床不起了。”
桓修彦笑了笑“生老病死,人各有命。"
桓宥轻呷了口茶。
“你母亲是皇帝胞妹,立储这样的事儿,你我,无论如何都逃不了干系。”
桓宥看向儿子
“你向皇帝举荐清源,不就是想让他同和颐不被卷入其中么?”
桓修彦也看向父亲,眸子晦暗不明
“父亲圣明。我倒是不知,父亲常伴青灯古佛,还有闲心操心桓家的事”
信手烧了一叠册簿,若是东铭立于此,他定会认得,这些,都是世子让他派人把纾姑娘的行踪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书写造册的。
“也罢,既然任何事情都在你股掌之间,我也就放心了。”
桓宥低叹,自知父子隔膜,也不耽搁,起身便走。多年来,自从长公主走后,父子间,一直如此。桓修彦也不挽留
“父亲慢走。”
桓宥看了他一眼,咳了一声,大步离去。
东铭待桓宥走后,近前来,低声说
“世子,小姐似与夫人起了争执,跑出了与石居,现在阖府正在寻找呢。”
桓修彦正把玩着茶杯,听此话目光一折
“多派些人手,府里找不着,就让在齐王府的探子仔细留意孩子的下落。”
东铭疑惑不已,这主子姑娘不见了,怎么说也不会到了齐王府啊。
转念一想,世子的决定总是难以揣摩的,为人主者,不喜欢完全不明白自己心意的下属,也不喜欢完全看破自己心意的臣下,两相揣摩之下,人主更忌恨后者。东铭也不多言,拱手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