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凛他……”
英抬头几次欲言又止。
连下五天大雪,后又是大晴天,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映照着厚厚的冰雪熠熠生辉。
一行两狼加一狐,在雪地里穿行,几乎和雪色融为一体,留下了三列整齐的梅花印。
“你们想说什么?”
景走在队伍最前面,身后两狼跟在身后队伍呈三角形,景不时扒拉扒拉两下雪低头嗅,又或迎风辨别风中气味,一副认真狩猎模样,倒衬着跟在后面心神不宁的原和英非常不务正业,可以说是很无奈了。
两狼对视了一眼,英走上前一步,落后景半头的位置,下定决心问道:“景,不饶弯子了,我不信你猜不出我们想问什么,凛……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扶黎动作快,自然瞒不过三巨头,只是景英原三想问,又怕惊扰到扶黎引起对方反感,可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洞里人多说话又不方便,如此种种有了现在的谈话。
景一听便笑了:“我说呢,难怪你今天非得要和靳换,敢情你们两位这里等着我呢?”
英关心则乱,原反淡定的多,直接切入主题道:“黎最近的反常,大家都看在眼里,这里面就你和黎走得最近,不问你问谁?”
景表示非常无辜,“别,和黎走得最近的明明是凛。噗——这孩子现在抱着凛完全不肯撒手呢。”
“别乱说。”英下意识维护。
可话是这么说,想到那画面,再联想到凛的性子,三人对视一眼还是无奈想笑。
景皮了一下,正色道:“好了,不玩笑了,其实你们不找我,我也准备这两天找个机会咱们商量一下,凛他,或者说是黎……”
从五天前开始,黎突然开始嗜睡,晚上不提,白天有时候手里还干着活突然就睡着了。
睡着就睡着吧,还控制不住形态,动不动大变活人或人变狐,兽型时长毛支棱着还看不出,人形整整瘦了一圈,小脸尖的跟蛇族有一拼!偏偏脸色红润水嫩的出奇,连带着怀里的凛毛色都亮了一度。
问他也不说,连编得理由都敷衍,兽人见识是有限,但不是真瞎,也不是真没长脑子。
原想不通,“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真不怕我们对他不利吗?一点都不遮掩的。”
景笑了:“你错了。”
眼神晦暗不明,“恰恰相反,就是因为怕才这样。我猜他这样不遮不掩的,不是不想,而是他根本掩盖不了,既然掩盖不了,干脆拿来试探我们的态度,他救凛是真,可同时也拿捏着我们最大的弱点不是吗?”
“小家伙聪明着呢。”
原一怔,反应过来,“他故意的?”
英也明白过来:“他身上疑点很多,他到底从哪里来?又怎么到的北极域?这些问题不提不代表不存在,现在又有这股神秘的力量,看来黎对我们的隐瞒可不是一点两点。”
景不置可否道:“话是没错,可我们没法要求黎对我们绝对坦诚,我们自己也没有把岐山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黎对我们没有恶意,最起码目前是。”
这一点二人不否认,至于说以后,谁知道呢?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大家都成长了很多,哪会再这么容易的轻信他人呢?
问题又回到原点,也是现在大家最关心的,原问:“景,你真觉得黎能救回凛吗?”
景觉得好笑,“这个问题与其问我,不如问你们自己,你俩可没阻止黎靠近凛,不是吗?”景侧过头带有几分讥讽,“黎来得头天晚上,我想抱回凛的,当时阻止我的可是英呢。”
英不否认,低着头神情莫测。
原惊讶一瞬,显然对此并不知情,但他这会也没多想,仍担忧道:“那天晚上你和黎的谈话我们都听到了,我们并非怀疑黎,但黎的穿着打扮言语谈吐,甚至很多兽人的基本常识都不知道,根本不像这片大陆上的。”
“如果黎不是兽人……”
“你们不觉得他像极了十年前的……”
“够了!”
景厉声打断。
如果扶黎在跟前,一定会十分震惊平日里儒雅温和的大哥哥景,此刻神色冷戾眼神冰冷,与同在他面前的模样判若两狐。
英眼神复杂,想开口阻止。
可两人的神色,恰恰是印证了原的猜想,“景,我知道你不愿再提那个人,如果可以,我们也不愿意,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
“黎他……可能也是。”
“是或不是,又能怎么样?”景眺望远方,连绵雪山仿佛虎视眈眈的凶兽,压得人直喘不过气,“我们现在跟那些灰齿鼠、长耳鼠有什么两样?或许还没它们命好,再过上几天,我们连这些小东西都吃不上了。”
在生存面前,其他不值一提。
没有盐,没有食物,没有取暖的兽皮衣物,也没有药物治疗,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好几个同伴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差,只是大家都硬忍着没说罢了。
英并不想惹毛景,景说的是事实,但也是在转移话题,可老实说,大家以前虽都是跟随着凛的,但他们和景也不是一道的。
她顺势分析道:“我们离开岐山时,北域是丰季末,算上咱们迁徙的时间,现在已经进入冬季。”
“如果按往年算法,冬季还有三个月结束,可北极域这里就不知道了。不过从这些鼠类情况来看,北极域还没有寒冷到寸草不生的地步,应该有季节变化的区别,只是肯定和咱们在岐山那边的不一样。”
见英他们低了头,景淡淡道:“嗯,但说远了,我们先把现在挺过去吧。这片地方我们基本走遍了,鼠窝也快被我们掏空了,现在要么换地方,要么去更远的地方狩猎。”
两个选择面临的风险都很大,前者是他们未必能在下一场暴风雪来之前找到新的能居住点,后者拉长狩猎时间的消耗更大,风险和意外也随之更大。与之相比,这些问题可远比扶黎是谁,从哪来的重要得多。
说白了,也得有那个命想。
接下来的狩猎,三人基本零沟通,但事实也确如景所言,直到天暗下来,他们的收获也寥寥无几,三人不敢再跑远处跑,赶紧带上猎物回去,这时英却突然叫住景,前言不大后语的,“你们还记得凛出生后,前任大巫灵娅大人的预言吗?”
景脸色不算好道:“你什么意思?”
兽人寿命并不短,但想在这片大陆上生存不易,机遇与危险并存,再加上落后的医疗技术,每个部落的小兽人都显得尤为珍贵。
在岐山部落时,每当有小兽人降生并存活百日后,部落里便会举行大型的庆生仪式。这种仪式在每个部落都有,当然,部落间因地域、种族不同,庆祝的方式会有差异,但由大巫给小兽人祈福的传统是不变的。
而凛出生时,恰逢新老首领、大巫更换交替之季,当时,凛的父亲飒,以及那会还只是小学徒的母亲谙都是热门的候选人。
大陆上未严格禁止大巫嫁娶,但巫大多清心寡欲,为部落无私奉献一生,嫁人还是比较少数,嫁得还正好是部落首领候选兽人的就更少了。
可正因两人是夫妻,老首领他们反而更多顾虑,担心把部落交给这一家子会有失公允,又或一旦双方感情破裂会导致部落分裂等等,但同期兽人候选人和学徒又都资质平平,因此老首领二人很是犹豫。
恰逢这档口,凛出生了。
原也不懂英为什么提这个,但见气氛实在不算好,搭话道:“咱们那会才一岁多吧?我还是后来听我阿妈还有部落里那些长辈提过,说是老大人在给凛祈福时突然口吐鲜血昏了过去,把大家都吓坏了。”
“部落里老一辈都知道,凛出生时因兽纹颜色的不同,就有人谣传凛不祥,后来又出了这样的事,凛当时差点被驱逐杀死。”
这景就不知道了,“还有这出?我只听说当时没多久老祭司就醒了,并当众宣布凛是被兽神赐福的小兽人,会给岐山部落带来好运。据说后来也正因为这则预言,才有了后来的谙月大巫和飒首领的继位。”
事实也确实如此——
老大人和老首领不久就退位将部落交给谙二人,而在这之后岐山部落发展形势一片大好。
虽没有发生什么奇遇,一下富足强大起来,但就是不管做什么事都非常顺,遇上什么困难也能非常快地解决,短短二十余年岐山部落从几百人的小部落发展成万人大部落,连小兽人出生存活率都高了。
英哑声:“可好运是有代价的。”
原和景:“什么意思?”
英眼眶发红道:“我们知道的预言其实只有一半,而后半句是,兽神的赐福不是一般的兽人能承受得住的,代价就是凛活不过成年。”
景和原对视一眼,震惊不已。
良久——
景质疑道:“那……这么隐秘的事,你又是怎么能知道的?”倒不是觉得英故意编这个来诓他,只是实在太突然太匪夷所思了。
“没错。”原也反应过来。
英低声闷闷道:“我是帮谙月大人整理药庐时,无意翻落了大人的随笔手札看见的。”
原和景对视了一眼:“我了解你,英,你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里面是不是还记录了什么?”
景也冷静下来,紧跟其后:“没错,如果凛真逃不过,你不会突然提这个,上面还写了什么?”
英抬眼看向两人,都到了这一步,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大人说当年这后半句预言,老大人为了部落的安宁只告诉了谙月大人……”
“大人不想让飒首领跟着难过,对飒首领也选择了隐瞒,只是这些年大人一直没有放弃,不断占卜推算给凛算出了一线生机。”
“而凛的生机,正是在北方。”
景突然恍然大悟道:“难怪出事前,有段日子谙月大人和首领心事重重的,凛却私下兴冲冲和我提起,说首领和谙月大人终于允许他离开部落去外面成人历练。”
“按你说的时间来推算,我估摸着,那会应该正是大人的占卜出了结果,才把关于凛预言的真相告诉了首领,只是没想到后来……”
后来部落出事了。
英红着眼睛,沉重点了点头。
“生机,北,北方……”景喃喃自语,隐约知道英的言下之意指向谁,但这里头涉及到岐山最有威望的神谙大人,他不敢妄言揣测,可在看向同伴英和原,三人目光对视的瞬间,一个名字在他们心中浮现——
【黎。】
三人回到山洞时,天已经黑透了,外面洋洋洒洒又下起大雪,洞内空间不算很大,又一直烧着火堆,还算暖和,但大家为了节省体力,又像最开始暴风雪时那样化成兽型躺尸,直到景三人回来才“活”了过来。
“原,外面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兽人们看着零星五只长耳鼠,原他们回来后俯趴在火堆周围烤火,疲倦地喘着粗气,灰白干枯的皮毛表面结满了冰渣子。
半晌——
原宣布:“我们要另作打算了。”
这些兽人年纪都太小了,哪怕最年长的原,在岐山部落压根没资格正式参与狩猎,更别提其他小的了,不过在接连经历了巨变后,大家不管能力还是心态都得到飞速的成长。
奚大大伸了个懒腰化成人形,狐族容貌出色,奚也洞内也算是翘楚,他五官灵动精致,瞧着十**岁少年模样,眼角眉梢间带着几分狡黠和淘气劲儿,但左耳像被什么撕咬过缺了一角,从耳后到脖颈有好大一口子,导致整只耳朵都发黑了。
他拎起长耳鼠的瞬间,身体突然打晃微微颤抖起来,但很快又当没事人似的小嘴叭叭,“今天猎到五只呢,昨天我和南、靳出去,费老大劲才猎到四只,哎呀呀……怎么办?这些小东西越来越难逮了。”
南跟着化成人形,他看在了眼里,却不动声色把奚手里的猎物接过去,偏偏一张冷漠正太脸,嘴巴也不饶人,“还说呢!要不你昨天瞎折腾,害得猎物都跑了。”
奚表示有话说:“怪我噢?我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我拉你一把,你当时差点栽到雪里去。”
……
又开始了。
兽人们习以为常。
烤了会火,景缓过来:“黎呢?
“那呢。”
南朝景努了努嘴。
在狼族兽人靳和京之间,小狐崽软软糯糯一团,身下还压着只和他极为相似的小狐狸,两只小狐崽身子贴身子尾巴缠尾巴,像陷在雪白色的毛毛窝里。听到在叫自己,小狐崽行动快于脑子的冒出头,睡得毛乱蓬蓬的飞在头上,可以说是非常可爱了。
“你们回来了啊。”
扶黎睡眼朦胧,声音超软萌的!
扶黎猛拍醒小抱枕:营业啦!
你超软一只狐,看官们明天记得来撸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扶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