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往鬼城时,发现方圆十里处皆被天兵包围,由非铉神君带兵,不可进也不可出。
“这不干你的事,回去魔界罢。”蔓华说完后化身长龙潜入溟川深渊,往里面游去。
这是不受监控的地方,但也几乎没有谁能从这溟川深渊完好地走出来;连倚靠溟川周遭极阴之气修炼的引厉进入溟川深渊最后都尸骨无存。
但蔓华是个例外,食了他血肉的孜婴也是。
一直往里进入到没有天兵看管的地区,却还有西海的虾兵蟹将看守,由西海蔚王带领。
于是就顺着溟川的分支游进了不夜城与原鬼城交界处,却见着骁云正在那里整顿队伍,神色庄重。
蔓华从一个隐秘的角落现身上岸,直直走向骁云,有鬼兵见了他俱是行礼让路,虽不知从何处而来,但此刻仰望之心大于一切。
“蔓华君。”骁云有些惊异地迎上去,“您何时……”
骁云没说完,蔓华已经抬手制止了他,低声道:“与我去孜婴处。”
骁云点头应下,又吩咐了鬼兵几句,便引着蔓华离开此地。
一路上骁云也详细讲了此事。
事情发生在孜婴离开鬼城去到凡间的期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时只听得鬼城传来凄厉的龙吟之音,循声找过去。顺着溟川周边一直寻找,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荒芜地段,看到了一条已经凉透了的巨型银龙。
龙鳞一片一片被扯得散落地上,大小不一的伤口,有的整块肉被撕掉,甚至露出了里面的龙骨。龙头看上去血肉模糊,五官已经分辨不清;脖颈被咬断,看上去是最致命的一击,死得透彻了。死法之悲惨,不忍直视。
当时是骁云带鬼兵去查看,当时便认出是西海三殿下的真身。他心下大惊,更知道能造成如此伤害的很有可能是同一族,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遥丹,于是命鬼兵去请庭冶君,告知此刻情况,并封锁此地,不许轻举妄动,守在原地。
回信的说找不见庭冶君,情况便更紧急。他让所有鬼兵死死守住此地,不许走漏一丝风声,随后独自去到附近开始搜寻。
许久后,果然在距离不到十里的地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遥丹。他虽身受重伤却还保持着人形。
骁云将他偷偷带了回去,并派出大量鬼兵去寻庭冶君,并传信于孜婴。但没想到还是很快被西海知晓了,先是派出自己的虾兵蟹将前来要西海三殿下尸体,同时将此事上报了天庭。
孜婴刚回来的第二天,天庭派来天兵,沦落到如今局面。
蔓华大概听了一遍后,心中有些疑团,便问:“西海那边如何这么快知晓的?”
“黎源身边有个叫迷知的女子,在我得知情况时已经逃出了鬼城,许是直接告知了西海那边。”
蔓华神色一凝,继续问:“如此说来西海那边是咬定了遥丹所为?”
“是的,此刻东湖三殿下在照料遥丹,粼王去了天宫求情。”
“没用。”蔓华直接说。
“那该如何?”
“我先去看看遥丹。”
……
孜婴将遥丹安置在一间设有结界的房内,地处不夜城的禁地范围,没有鬼王的咒令,谁也不无法进入。
蔓华一走进屋,便见着面色颓然的韫熙。
他因日夜替遥丹施法疗伤而损耗巨大有些虚弱难当,见蔓华来了,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有些神色哀恫。
蔓华扶韫熙到一边休息,自己上前看了看遥丹。
虽然一直以来被维系着生命,却终究伤得太重,也不过奄奄一息了。
蔓华抬起右手,指环发出寒光,渐渐光晕变红,右手舒张放置在遥丹额头,红光越扩越大,越来越亮,蔓延开来,将遥丹笼罩在其中。
如此损耗自己的元灵,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忽然间脑海出现了这个声。
这绝非蔓华所想。
但他只顾全神贯注于自己右手指环施力,这次并未理会。
大约半刻的时间,蔓华收敛指光,抬起手,给遥丹整理了被褥后才移步到韫熙旁边坐下,问:“孜婴去哪儿了?”
“到黎源的尸体旁,想办法抹去一些记忆。蔓华,你……怎么样?”此刻蔓华的脸色愈发地白,令韫熙也不由得担忧。
“无碍。”蔓华简单回了句后,又转头问骁云:“庭冶君此刻如何?”
“孜婴大人救治了他,虽还未苏醒,但已无性命之忧。”骁云答。
“你们可知此事发展到如今的缘由?”
韫熙冷笑一声,道:“暗里与我家遥丹在一起,又去招惹西海三殿下。好一个庭冶君,不仅叫黎源殒命,也将害得遥丹一并偿命。”说到后面,韫熙手已攥成拳,神色冷厉。
“韫熙,遥丹现在已经无事了,只是大概过些时日才会醒,你好好照顾他,我现在去找孜婴。”蔓华扶桌站起身,想了想又对韫熙道:“遥丹醒来之后……若觉得这是件伤心的往事,不记起倒挺好。”
韫熙明白蔓华的言下之意,点点头道:“以后他休想再胡来。”
蔓华却摇摇头,说:“这是他的命运,愿不愿意忘记过去而重新开始,最后还是让他自己选择。”
……
孜婴将那条残破不堪的银龙遗体周围都设上了结界,此时对着这遗体正愁眉不展,见蔓华来了,有些讶异,并打开一个缺口让他们走进来,瞬间缺口闭合。
“蔓华,你怎么……?”
“很诧异吗?不知会我此事,反倒叫月白拖住我,你觉得做得对?”蔓华冷冷道。
孜婴却点点头,回:“好不容易叫你离了天宫,本就是一件好事,我们都不愿你再牵涉进来。”
蔓华挑眉问:“那你们可有办法?”
这一问,倒是叫孜婴发愁了。现在证据确凿,哪儿有什么好法子。他现在只不过拖延时间,看看东湖那边可有所作为,或者自己这里有所改变没有。
“若不是担忧这具遗体在溟川内会掀起风波,真想毁尸灭迹。”孜婴无可奈何道。
“黎源素来与鬼城友好,你如今倒会说出这般话。”
“不做这第三者,哪儿来这么多事。”
“你知道来龙去脉?”
“不知,当初我也是担忧,对他们都有过劝导,竟偏偏在我离开的时日发生这些事。”
蔓华不解道:“我一直不知,为何遥丹可以伤黎源至此?”
“我也奇怪,韫熙说及冠那日遥丹所衔的水球,里面装的是粼王半身修为,本为护他周全,可此刻虽保住了性命,却不知后面如何了。”
蔓华连问:“水球的事还有谁知道?”
“之前只有韫熙和粼王知道,现在我们三个都知道了。”
蔓华点头道:“这事一定别走漏风声。”
而后他仔细端看了黎源的遗体,半晌道:“我知其中必有隐情,但在天规之中,残杀同僚为死罪。天庭是个不讲情理的地方,不管此事谁先动手,一旦缘由驳回,死罪难免,更何况是因为这般情爱之事。”
“我也大概想到了,其实不光是我们,谁都知道,一旦这成为既定事实,遥丹非偿命不可,这可是西海三殿下。”
“不行。”骁云突然激动道,见蔓华与莲上投来目光,才知自己失态,稍稍收敛却恳求道:“遥丹心性纯良,若非被西海三殿下逼,绝不会做出这等事。请孜婴大人和蔓华君施以援手。”
“这些话在天庭方面没有丝毫用处。”孜婴摇头叹息。
蔓华想了想,神色有些严峻,再看了看伏在地上的龙体,而后抬起左手化开一条口子,将自己的血滴洒遍龙的全身。
“蔓华,你做什么?”孜婴心下有不好的预感。
蔓华右手抚过左手,伤口愈合,他道:“天宫既然已经派兵,必然在三个时辰内要有所行动,时间快到,他们皆不醒,便就做最坏的打算,否则没有退路。”
“你什么意思,说明白点。”孜婴皱眉问。
……
溟川边点着一炷香,已燃烧大半,就是这炷香尽,里面若还是不肯有所交代,便要立即强攻。他们现在的武力和天兵的确还不能拿鬼城怎样,不过也是摆明了态度,只要鬼城出兵反抗,那时再派出天官下来,就另当别论了。
忽然,远远便见上百鬼兵抬着一长条状的物体而来,非铉神君还未看得清楚,旁边的蔚王就喊道:“源儿。”说完瞬间化为巨型长龙冲飞过去,鬼兵皆被打得烟消云散,卷着那银龙回了对岸。
等恢复人形时,看着气息全无,身残体破的银龙,蔚王悲痛欲绝,抱着那龙头,一身沾染血迹,声泪俱下,“我的源儿,你怎么变成如此了,我的源儿啊……”
看到昔日风流俊逸的堂堂西海三殿下变成如今这模样,非铉神君也觉不忍直视,稍稍别过眼。
痛苦好一阵后,蔚王稍稍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咬牙道:“源儿,父王一定不叫你枉死,害你的必要为你偿命。”
正在此时,听得非铉神君唤了一声:“蔓华君?”
蔚王站起身来,看过去,只见一袭黑衣飘飘而来,其行如鬼魅。
那男子从对岸飞跃而来,站定后,平静道:“你们不是前来抓我的吗。”
“你?是你杀了我孩儿?”蔚王眉头紧锁,片刻却甩袖道:“东湖四殿下遥丹杀我孩儿,竟可笑地躲入鬼城不出,以为随便找个谁都可以抵命的吗?!”
非铉神君也不由得劝道:“蔓华君,您还是不要这样,迷知在天帝面前都交代了。”
“一面之词如何能信。既然有证可对,带我去一问便知谁真谁假,又怕什么。”
“你口出狂言……”
“蔚王息怒。”非铉神君先安抚了蔚王,后想了想,道:“蔓华君这一去,可是想好了。”
“自然。”蔓华神色凝然,“你们也可不必退兵,上至天庭对质,有了结果再由天帝裁决即可。”
非铉神君看了蔓华片刻,只听得蔚王厉声说:“天网恢恢,想做这漏网之鱼,谁也不行。”说罢又吩咐手下看守此地,已决定好上天庭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