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华追去时,穿过重重包围的人群,好不容易靠近了些,却被忽然从游车上跑下的白团子给包围。嘴里不干不净喊着:“邪神出世,邪神出世……”
修华不耐烦地抓了一把在手里,捏成粉碎,“哎哟,我死了。”说着,便化作一团云气飘散。
聚众的村民越来越多,却都离修华方圆一丈圆。他们仿佛是信了这些白色团子的鬼话,认为修华果真是邪神转世。
修华聚气凝神,右手顿然握拳,自指环上而蔓延全身的气息扩张,将身上的白色团子瞬间消灭得无影无踪。
那位抚琴的女子按住琴弦,琴声徐徐回荡渐停。她翩然起身,风韵娉婷,声如林籁泉韵,燕语莺啼,问:“这位公子扰我们这悦神仪式,可要作甚?”
“若是悦神可以,但悦那些牛鬼蛇神倒是不可。”修华朗声回道。
“公子此话倒有些歧义,是在说众信徒眼盲心盲,不懂分辨是非,还是说我们乐天君非为真神?”
此话一出,周围窃窃私语,大有不满者。
“可否请摘下面纱示人?”修华虽是问,但语气并不容商量。
“并无不可,只是公子以何等身份做出如此请求,是我们礼乐天府的信徒,还是平京的少殿?”
原本还在对修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一听修华的身份不由得都收敛了些,大部分人还都颇不敢相信,不懂为何京中的少殿会跑到他们这天远地远的村子里来。
“都可,请摘下面纱。”
“此事不可急。若你是我们礼乐天府的信徒,那还请到礼乐天府烧香磕头,将礼数尽周全。若是平京的少殿,那便请去官衙中证实其身份,若真是少殿,便与寻清大人相商,在下便会在礼乐天府招待。”说罢,挥袖转身坐于原位,重新抚琴。
修华本要动武,但后面赶来的清薰却及时拉住他,星明也喊道:“少殿不可。”然后示意他看看周围的人,个个面有怒色,若是眼神可以杀人,修华被千刀万剐不知多少回了。
“我们不了解云凤村,不可轻举妄动。”
修华却道:“即便她不摘下面纱,我也能确定她就是往生殿所见的女子。”
“但我们连她是人是妖都不知,可能打不过。”星明非常地实诚。
没等修华继续说,秩序井然跑来一长队的衙差,领头的便问:“方才是谁在闹事?”
周围留下看热闹的人纷纷指证是修华他们。
“你们几位是外乡人?”领头的腰间别刀,手放刀上,正气凛然地询问他们。
星明昂然欲要开口,修华拦住他,先说道:“我们的确是昨晚刚来到此地,不知礼节。”
“刚来的都要去官衙录入。方才有人举报你们几位破坏此次悦神会,也需一并去官衙处理。”
“好,这就前去。”修华应下来,眼神示意清薰他们留下,自己和星明前去。
衙差倒也并未问清薰他们是否一起,只带了修华和星明走。
既然官衙也在镇上,那便不远,只是中途会转几个道,越走人越少。
“官衙离镇子的主街很远,现在都没人。”星明寻了个时机如此问。
“不是,平日里这些地方也人来人往,只因今天有悦神会,都到主街去了。”衙差倒也大方客气,有问便答,还多解释几句:“这种游街的仪式应马上结束,因近来天热,所以活动都在晚上。晚上有悦神灯会,你们在官衙办完事得许可了,便可参加。”
“悦神灯会?那可以做什么?”
“在湖边放花灯祈求幸福安康,在神庙进香祈求村子众生灵和平相处。就算不去求,看个热闹也行。”
他们正说着,修华忽然停下来,说了一句:“我稍后亲自去官衙。”然后几步闪身便很快不见人影。官衙们立即反应过来欲追,星明赶紧拦了领头的,道:“我们是从平京来的,他是修华少殿,我是近天都的星明少令。”说着,将自己腰牌拿出来给他们匆匆一看,随后转身便跑去追修华,留了句:“我们稍后边去官衙,请你们的村正腾些时间出来。”
等人都不见了,官衙们还陷在方才星明的一通简明阐述之中,傻楞楞的没醒过神来。
“他刚刚说自己是谁?”
“星明少令。最先跑的是修华少殿。”
“腰牌你们可看清楚了?”
“时间太短,只看到是一块上好的玉石,且刻有异槿花图案。”
“头儿,怎么办?”
“单然君师在这儿,是真是假先禀告一声,君师自有定夺。”
……
修华看到方才弹琴那个女子走进一条小巷,于是便追了上去,辗转又追了好几条巷,不知现在身在何处,但也不见女子踪影。
灰瓦脂粉墙的青石巷中,绕过老墙头,可见一条枕水河流,枕水河畔的一半圆老桥头上可隐隐看见其女子的背影。修华追上去,过了桥,脚踩在石子路上飞快掠过,衣袖带起阵阵氤氲的风。
没过多久,前面便已无路,到了一死胡同。修华转身时瞧见旁边一廊门,上面写着“清水居”。四周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查看,于是修华一跃身起,落上墙头。
往里面看时,除了一排房屋并无什么。
他正要离开,突然中间一间房门被打开,修华立即隐身于墙角密集茂盛的竹林之中。从侧面悄然看去,隐隐可以看见一女子从房里走出来,她没有戴面纱,修华一眼便知她果然是往生殿盘问自己和清薰情史的女子。
但令修华没想到的是,从房里走出来还有一人,且是一个并不陌生的人。
深色的直襟长袍,异槿花绣面,腰束黑色绣花纹宽腰带,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修长,气度俨然,凤骨龙姿,自带一种雍容闲雅之态。
单然君师!
他们似在说什么,看不清神情,也听不清对话,但看他们之间的态度应是许久前便相识了。
没一会儿,女子便辞了单然君师,打开外门走出去,刚掩好门转身没走几步,远远见星明的身影,那女子竟然凭空幻化成一只红鹤飞向天际,飞走了。
在单然君师回房后,修华便跳到下墙,没走几步,便见得星明急急跑来,神色不可思议问:“方才我看见那一团红,那是红鹤吗?”
修华点点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紧掩的屋门,然后道:“先离开此地再说。”
……
本来打算原路返回,却见有之前的衙差,修华和星明不得不换了条路走。
“为什么要躲避他们?我们不去官衙了?”星明不解地问。
“现在没必要,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做,但最好不要惊动他们。”
“他们是谁?”
修华抬头往往天,幽幽道:“也许是我们意想不到的人。”
“那方才所见的红鹤是什么啊?这里怎么会有哪种鸟,跟我们在往生殿所见的‘鸟人’无甚差别。”
“星明,我们可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方才那只红鹤可非并简单的禽,而是在游车上弹琴的女子幻化而成。”
“什,什么?”星明露出惊骇的表情,“她是妖?”
修华却摇摇头,“没有感受到一般的妖气。”
“那总不能是神吧?她杀那么多人,肯定早就受天谴,否则就堕落成魔了,但我也没有感觉她身上有魔气。”
“今晚去看看。”
“去哪儿?”
“礼乐天府祠,看看这乐天君是何方神圣。”
星明点点头,却不免担忧:“少殿,若她们真的是妖魔,我们一般也应付不了吧?”
“如果只是妖魔,情况可能会比较好。”
“嗯?”星明完全无法理解这话的深意,“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参与?神?鬼?”
“这些事我们管不了的便罢,自有天来收。就怕是……”修华顿了顿,问星明:“怎么近日没听说你跟庭冶君来往了?”
星明亦不免有些失落,道:“上次一别,他告诉我鬼城出事,在解决前都无法脱身来找我。”
“鬼城出事了?”修华虽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帮的事,却仍然想问。
上次见孜婴,瞧他苦心焦思,明明有要事缠身,却也腾空来救自己,随即匆匆离开,现在想来不免担心他已身陷困境。虽说人鬼殊途,但阳间和阴间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活法,总不能如神仙那般无欲无求,不争不夺。
但就算是身为神仙,可能也会有烦恼的时刻罢。
“之前出了事,解决后他便来找我,但这次好像更为严重一些。”
修华叹口气,似不愿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转而道:“我们现在回客栈去找清薰他们。”
阳间的事尚且摆弄不清,又有什么本事去插足阴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