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山探幽录 第18章 山精噬人篇（十七）

潘虎的到来，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不消说，任谁都能猜出来，昨夜将朱小天扔到陷阱的无疑就是潘虎。

只是潘虎怕是没料到，朱小天会被人救回来，他此来，不过是为探虚实，看朱小天是不是还活着。

小疙瘩不忿，压根不让潘虎进门，堵在门口，僵着脖子对潘虎道：“大爷在休息，二爷还是请回吧。”

若非还顾忌大爷身体，小疙瘩早就一拳呼在潘虎脸上了。

可就如昨夜无弦所说，他家大爷如今失了大当家的庇护，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才好，尤其是面对潘虎时，一定要忍耐，毕竟此时虎头寨里潘仁海在当家。

“你个贱奴也敢挡你二爷，”潘虎见小疙瘩阻他，一伸手便要招呼到小疙瘩脸上。

小疙瘩一歪头，躲过潘虎的袭击，硬是梗着脖子不让路，“二爷请回。”

“你......”

潘虎见状，从腰间扯下自己的皮鞭，狠狠一甩，眼看着就要抽到小疙瘩身上，就在这时，万素瑶突然跑了来，许是跑的太急，尤其是在看到潘虎时，她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潘虎，你来做什么？”

潘虎抽鞭的手一顿，下意识的转身，见万素瑶背后并未携带箭囊，登时嘿嘿笑了，“我怎就不能来？”

“你就是不能来，”万素瑶见不得潘虎那张又黑又难看的脸，恨不得一箭射花了这张脸才好，可一抬手，这才发现来的匆忙，弓和箭都没带，不由懊恼的跺了跺脚。

“我偏要来。”

潘虎见万素瑶吃瘪的表情很是得意，甚至于觉得今日他可在这院里为所欲为，于是狠狠扬起鞭子，只听啪的一声，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挽花来，可就在他的眼神扫过万素瑶的那张盛怒却仍让人十分心动的脸时，他忽然又觉得若能娶了万家姐妹俩共侍一夫，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罢了，好男不跟女斗，今日我就让素瑶妹妹一回。”

潘虎突然变脸，倒让小疙瘩与万素瑶都始料未及。

两人不知潘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睁睁看着潘虎大摇大摆从两人身边离去。

“呸，”万素瑶朝潘虎的背影唾了口口水。

潘虎听见了，也不过是回头朝万素瑶挑了挑眉，并未发怒。

万素瑶摸不清潘虎打什么主意，不过他们已撕破脸，她也不在意潘虎有什么心思。

此刻，她关心的只有朱小天。

“朱大哥身体好些了么？”

她问小疙瘩。

小疙瘩迟疑了下，正要让万素瑶回去。

“二小姐，”却不妨宋锦城开门出来，开门见山对万素瑶道：“朱大哥受了伤。”

“啊？”

万素瑶大惊。

“无弦？”

小疙瘩也不满的唤了一声。

明明不是无弦说要瞒着万家人的么？怎么这会又不瞒着了？

宋锦城抬抬手压下小疙瘩的疑惑，转头对万素瑶沉重的道：“二小姐进去看看朱大哥吧。”

“哦，”万素瑶正在诧异中，听见宋锦城让她进屋忙不迭的应了，“好好。”

屋中有些清冷，边肃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躺在床上的朱小天一人。

万素瑶心疼朱小天越发憔悴的脸庞，在看过朱小天身上的伤后，强忍了泪水，捏紧了拳头问宋锦城，“谁伤的他？”

“除了潘虎还有谁？”

宋锦城没说话，小疙瘩恨恨的声音传来。

“又是他。”

本就有所猜测，万素瑶一点也不意外。

“我要去杀了他。”

万素瑶提脚就要离开。

“你杀不了他。”

宋锦城慢悠悠的在一旁椅子上坐了，单手叩了叩桌子，激灵灵给万素瑶泼了一盆冷水。

“我能，”万素瑶当即怒了，朝宋锦城大声斥道：“谁说我不能杀了他，我一箭便能射死他。”

宋锦城却浑然不在意万素瑶的态度，只瞅了眼万素影暴怒的小脸，十分平静的道：“他身边有赵长明，赵长明的功夫与小疙瘩不相上下，对不对？”

宋锦城将目光转向小疙瘩，“若你与赵长明单打独斗，谁的胜算大些？”

小疙瘩突然听到宋锦城问自己，愣了愣又仔细想了想，才不甚确定的回道：“我与他极少接触，那日断崖上还是第一回交手，但他那日好似并未用全力，所以不好说谁会赢。”

“你看吧，”宋锦城朝万素瑶摊摊手，“你若只对上潘虎一人还可趁他不备射死他，可他对你有了防备，你是极难有机会得手的，更何况......”

宋锦城笑了笑，并未接着说下去。

“何况什么？”

万素瑶也不全然没有心计，她方才不过是被怒气冲昏了头，此刻听宋锦城这么一分析，觉得宋锦城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也渐渐平静下来。

于宋锦城对面坐了，急切的想知道宋锦城有什么好办法。

“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万素瑶对宋锦城也有几分了解，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虽看着弱质，但脑子却是极好使的。

万素瑶欣赏聪明的人，尤其还是曾帮过他们的人。

所以对于宋锦城的话她不由的上心了几分。

“以潘虎倨傲的性子，必然以为朱大哥就算被人救了回来也凶多吉少，此刻在他眼里，虎头寨已是他潘家囊中之物，不说朱大哥，就算是你们万家，他也是瞧不上眼的。”

“潘虎这个杂碎，我早晚让他不得好死。”

因着潘虎强掳万素影一事，万素瑶对于潘虎的恨意已到了极致。

“其实想杀他真不是没有办法，”宋锦城幽幽道，“可你想过杀了他潘仁海会如何报复朱大哥还有你们万家吗？”

万素瑶脑中闪过那张在双手持刀砍人时还能笑得十分和气的胖脸时，忽然就打了个冷战。

万素瑶缓缓垂下了头，“那就任他父子在虎头寨为所欲为吗？”

“当然不是，”宋锦城轻轻叩击着桌面，“眼下我觉得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不动，所谓一静制一动，等着朱大哥身子稍好些再做打算。”

宋锦城并未告诉万素瑶关于朱凌云与潘仁海二人之间秘密一事，她觉得有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只要让万素瑶按捺下来暂时不要去招惹潘虎，让潘家父子将心思放在那秘密之事上便可。

当然在此期间，他们要放出消息就说朱小天身子不好，已多日未醒，怕是凶多吉少之类的消息，以此来降低潘虎对朱小天的注意。

万素瑶细细想想宋锦城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也就暂时同意了。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万素瑶仍觉得胸口藏了一股恶气，尤其是在回到竹栖园听小铃铛说起潘虎方才又来了时，更是气的拿起箭囊就要跑去找潘虎拼命。

好歹在厅堂里被听见动静的小铃铛拽住。

就在这时，万雄耷拉着肩从外头进来。

万素瑶见状，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气呼呼的质问万雄：“爹，你就任姓潘的欺负我们不成？”

万雄进门一句话都未说，将万素瑶上下看了几眼，慢吞吞的坐到了堂中的椅子里。

万素瑶望着自己父亲还不到四十的年纪两鬓就已生了白发，不由鼻子一酸，懊恼自己方才语气重了，不由垂了头暗自扭了下鼻子。

“阿瑶，”万雄的声音像似从喉腔里发出，带着浓浓的痰音。

“爹，”万素瑶吸了吸鼻子，回头看向万雄。

“待过几日，爹寻个机会送你与你姐姐下山去吧。”

万雄语出惊人，让万素瑶腾的一下便自凳子上跳了起来。

“什么？你要让我与姐姐离开虎头寨？”

“是，”万雄抬起眼，神情有些疲惫，低叹了口气道：“方才潘虎过来，说的并不只是要迎娶你姐姐，我听他话里的意思，是想让你与你姐姐共侍一夫。”

“什么？”

万素瑶听了这话，先是恼的双眸都将溢出血丝，下一刻，她却忽然就呵呵笑了，“我看他是痴人说梦，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休说我姐妹二人伺候他，就算是姐姐也不会嫁给他。”

潘虎在朱大哥院里突然变得好说话，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啊。

万素瑶牙齿咬的咯咯响，但却仍是深吸口气再深吸口气，想起无弦所说以静制动，她一定要沉住气，不能冲动不能自乱阵脚才好。

“爹，你觉得我们下山便能安全无虞了？”

万雄怔了怔，半晌才道：“是爹无能，爹护不住你们。”

万素瑶冷笑，“我们姐妹生在虎头寨长在虎头寨，就算是爹都未在山下生活过，我们万家在山下全然没有根基，到时候还不是任人拿捏，便是爹想护着我们都护不住了。”

虎头寨的前任寨主是她祖父，若是没有朱凌云与潘仁海的到来，她爹就是虎头寨的大当家了。

只可惜她爹武力不如朱潘二人，才不得已将寨主之位拱手相让。

不过就算这样，她们万家在虎头寨还是有些人手可用的。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至于下山去被人掳了去哪里都不知道。

万素瑶心中恨恨想着，又一心期盼着朱小天赶紧的养好身体才是。

毕竟在这虎头寨里，再是强者为王，但朱凌云做了这么多年大当家，威势还存了几分在，潘仁海要想收服朱凌云的人也不是那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