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吧,既拜佛家云泥为师,又拜道家涤尘子为师,释道双修,不怕修成尼姑或道姑么?多无趣啊?不若还是与我一道,将仙根压制了,修点接地气的道,好不好?”
梅引原本是在默念,现在嘴唇翕动,微微念出了声。
“自古以来,三界都以修成正果做神仙为修道正统,仿佛你们真的要高贵些似的,三界也给你们来治,你们看人间时大抵如大象看蝼蚁吧?看我们这些魔物,是不是恨不得除之后快?”
梅引此时接了她话:“只要你们不为恶。”
惊枝笑道:“为恶?什么是恶?是你们定的那些标准吗?我觉得为恶很痛快啊,不用像你们一样,假模假式。做坏事还要包装一个正义美好的虚壳。”
梅引不想与她论这些,惊枝从小口齿就伶俐,辨经时从未输过,原本她还以为惊枝是个佛修的好苗子,直到,她拿起了武器。
惊枝想起小时候,她与母亲捉迷藏,她躲进荷境,进荷境前,母亲和其余同门师伯师叔们还言笑晏晏,结果等出来时,她周围的天,从此就黑了,昔日与她一起说笑的家人们,变成了烧焦的黑炭。
大家都说,这全是因为天谴。
天在谴责什么?是谴责历来敌对的两界生灵相恋结合?还是谴责她这个天生坏种的出现?
在浮生云天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十分心虚,她真的以为她的父母做错了事,自己也是一个不祥的人。
可是,直到她有一次误闯浮生云天藏书阁的密卷宗,看见一本书,名叫《造神纪》,她才发现一件事,三界之人,对,是“人”,原本,并无差别。
只是因这世间各地灵力分布不均,以及先天体质差异,导致有的地方的有的人,灵力充沛,有的地方的则身体普通,甚至天生体弱,这就造成在制造生存必须品上的能力也相去甚远,差异如此绵延万年,人,就分出了三六九。
有的往上飞升,成了居于天庭的神仙,有的往下堕落,成了妖魔鬼怪,而大部分人平庸度日,还在人间。
之前一直听说神魔结合不会诞下孩子,原来并不是天道旨意,只不过,是因为长居神界与常居魔域造成体质不同,因而很难血脉相混。
然后,世间现象在她脑海中,便开始重新洗牌。当年降临青檀仙府那场所谓天谴之火,她开始以另外的眼光去看。
凭什么,为什么,神与魔结合就要被天谴,他们原本不是相同的物种么?而她的降生,为什么一定要说是灾难的开始?她分明什么也没做。
荷境外良久没有惊枝的声音,梅引幽幽睁开眼来。
窗外月华朦纱,淡淡照进屋里,水有些冷了,惊枝起身,擦了水,换上中衣,走进卧室。
卧室的窗头摆了只水晶圆球,圆球里一只红色火蜥正趴在里头熟睡。
荷境里传来梅引的声音:“火蜥?你养它做什么?”
惊枝从圆球里取出火蜥:“与你有关吗?”
火蜥还在呼呼大睡,甚至在打呼,惊枝只好用力摇了摇。
火蜥被摇醒,破口大骂,却是奶娃娃音:“你这坏女人,你大半夜不睡觉!也不让本王睡!找死啊!”
惊枝伸手摸摸它的小脑袋,逗逗它:“乖啦,陪姐姐练练功呗,三日后要进惊鸿渊。”
火蜥抑郁:“不要,我要睡觉,你自己练不行吗?再不然,你解了我的禁制,我变回人形,咱俩双修。”
“咦,你屋子放冰块了,怎么有冷空气飘过?”
惊枝倒是没察觉到:“是你太怕冷了,你是火向动物嘛。”她抬手,隔空把不远处的窗户关过来。
“什么动物?本王是火灵王!火灵王!”
也不管火蜥同意不同意,惊枝直接将其运作,开始灼净灵府练功。
……
三日后,魔帝在宫殿为儿女们鼓劲。
他说着些愤慨激昂的话,最后举杯道:“喝了这杯酒,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察觉不妥,尴尬咳一声,转了话锋,“凯旋。”
即便发言不妥,碍于其地位,台下没一个魔头敢吱声。
这次不光有魔帝子女,还有一些大臣子女,他们进去最大目的是展示自己和历练。若是表现得好,说不定便能直接招到殿前,封个一官半职。
惊枝旁边站着三姐荔枝公主,荔枝人如其名,脸蛋圆圆,皮肤像剥壳荔枝一样白润润的,荔枝打了个哈欠,悄悄吐槽:“父帝在干什么啊,这哪像送行大会,分明是送葬大会。”
惊枝低头摆弄自己的红柳镯子,以及那枚黄金莲子,突然,一丝隐隐热浪在她体内流窜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了。奇怪,这是什么感觉?由于消失得快,惊枝也没多在意。
荔枝用手肘碰碰她,小声与她说话:“五妹,你今天进惊鸿渊还特地化了个妆吗?腮红颜色不错,挺衬你的。”
惊枝有些莫名其妙:“三姐为何这样说?”
荔枝道:“你面色比平时红润得多呢,这腮红色号不错,很自然,回头给我推荐一下,是哪家铺子的。”
惊枝笑笑:“三姐看错了,我今天没化妆。”说完便不理她了,兀自看着台上还在“送葬”的魔帝。她这位三姐向来是个不大靠谱的人,她的话也和她人一样,总带着点谐取,惊枝向来不放在心上。
而站在前面的晴欢闻得身后的对话,嘴角翘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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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