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的那朵山茶花开了两日,直到花瓣枯萎,谢凝仍是舍不得将它丢弃,而是风干后和香料一道放进了随身携带的香囊中。
即便过了两日,可每每想到沈幸为她簪花时的那个温柔眼神,她的面颊仍是止不住的发烫。
明知自己不该对他动心思,明知不会有结果,可心底却还是忍不住思念回味。
春风和暖的午后,谢凝躺在软榻上休憩了片刻,醒来之后却没有等到玉盏的身影。
别院的管事刘妈妈慌张地跑到她屋里,将玉盏突然得了风疹的消息告诉了她。
“风疹?”谢凝轻声低喃着,眼底满是狐疑。
刘妈妈叹了口气,面上净是惋惜。“是啊,早上还好好的,用过午饭后脸上就出了许多红疹,瞧着怪吓人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疹子?请大夫瞧过了吗?”瞧见刘妈妈面上的惋惜,谢凝不禁担忧地蹙起了眉。
“大概是挨了什么脏东西吧,大夫倒是看过了,只说这病发得急,好好养着不能见风,过个十天半月大抵也能好全。”
刘妈妈将大夫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她,见她面上露出忧色后,便柔声开解道:“姑娘不必担心,玉盏不会有事的。”
说罢,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讨好地笑道:“姑娘身边只有玉盏一个,如今她不能伺候了,不如就让小桃来服侍几日吧?”
看着刘妈妈殷切的眼神,谢凝眉心一动,淡淡颔首:“好,就依妈妈所言,让小桃过来吧。”
闻言,刘妈妈眸光一亮,一张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只见她殷勤地说道:“哎,老奴这就叫小桃来姑娘跟前伺候。”
说着,她福了福身子,欢欢喜喜地转身离开了。
望着刘妈妈消失在院门外的身影,谢凝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小桃是刘妈妈的小女儿,今年才十四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哪里会伺候人?
可刘妈妈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过想让小桃跟在她身边伺候,往后也能去京里过些好日子。
刘妈妈在别院里待了二十多年,只羡慕锦绣堆里的富贵荣华,却不知道深宅大院里的水深火热。
可眼下玉盏病了,她不得不卖刘妈妈这个人情。
小桃来的时候,谢凝正坐在窗前绘画。宣纸上,一簇山茶花正迎风绽放,粉色娇柔白色纯洁红色耀眼,交相掩映,绘成了一幅妍丽动人的画卷。
“姑娘画的是山茶花吗?”
小桃不知何时凑到了桌前,惊得谢凝手一抖,差点就将墨汁洒到画纸上。
谢凝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伸手将画笔搁在了一旁,小心翼翼地将画纸拿到窗前晾干。
见她如此宝贝这幅画,小桃努了努嘴,片刻后堆起满脸的笑,讨好地说道:“奴婢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山茶花开得最好,姑娘可想去瞧瞧?”
阳光照射在宣纸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美得令人心悸。
小桃的话并未引起谢凝的兴趣。
她的一颗心都扑在手里这幅画卷上,脑海里忆起的都是有关沈幸的画面。
见谢凝不搭理自己,小桃有些无趣,讪讪地走到一旁站着,不再说话。
画纸上的墨迹被晾干后,谢凝趴在窗前,望着渐渐西移的太阳陷入了沉思。
小桃百无聊赖地站在她身后,渐渐生了几分困乏,眼看着眼皮就要耷拉在一起时,耳边忽然传来了谢凝缥缈的嗓音。
“小桃……你去过碧云台吗?”
小桃心头一跳,猛然从瞌睡中惊醒,磕磕巴巴地答道:“啊?碧云台?哦……奴婢去过的。”
谢凝以手托腮,怅惘地望着窗外的垂柳,淡淡问道:“那你见过碧云台的日落吗?”
“见过啊,山顶的落日可美了,每年夏天我都会偷偷溜到山上去玩。”说这话时,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光彩,连话语里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谢凝转过头来,却被她眼中的神采所吸引,忽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向往。
“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啊?”小桃愣了片刻,没想到一向稳重端方的谢凝会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漂亮的杏眸里写满了期待,让人不忍回绝。
将母亲的嘱托全都抛到脑后,小桃跃跃欲试地说道:“姑娘想去,我自然愿意带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谢凝眸光一亮,面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身娇体弱的谢凝走走停停,直到日暮时分才终于走到了山顶。
眼前赫然矗立着一座楼台,屋檐斜飞、高耸入云。檐角下系着几串铜铃,一阵风吹来,便叮咚作响,流泻出动人的旋律。
远处暮色苍茫,一抹斜阳残留天际,霞光璀璨、光芒万丈。落日余晖洒在身上,好似给人镀上了一层金光。
谢凝从未爬过山,也从未见过如此壮美的落日和瑰丽的霞光。
她就这么痴痴地望着晕黄的天际,直到最后一抹霞光消逝,天色渐渐暗沉,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沈幸说的对,碧云台上的落日的确令人震撼。这辈子能这样近距离地看一回,便足够她余生慢慢回味。
暮色渐合,连晚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谢凝冷得发抖,正想着回去时,却发现小桃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她焦急地环顾四周,仓惶地唤着小桃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恐惧如藤萝般迅速爬满了全身,谢凝苍白着一张脸,满眼都是惊慌。
小桃不知去了哪里,天色这样昏暗,她除了站在原地焦急等待外,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可山顶的风实在太大,她不得不朝身后的那一间楼台走去,试图寻找一处可以暂避冷风的地方。
推开紧闭的木门,谢凝心惊胆战地往屋里走去。
屋内一片漆黑,她仓惶地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往里头挪动着。
狂风怒号,早已没有了白日的柔和,连先前清脆的铃音都带着几分摄人的可怖,谢凝不禁毛骨悚然,靠在墙角缓缓蹲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月光探出云层,在屋里投射出淡淡的光线时,小桃都没有出现。
谢凝绝望地环抱着双膝,一双眼睛里布满了恐惧。她从小就怕黑,就连夜里也总会留着一盏烛灯。
可此时此刻,她却孤身在此,独自抵抗着心中的惊惧。
正满心凄惶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凝惊慌地咬紧了唇,抬眸的一瞬间却对上了沈幸略显焦急的眼神。
她心头一震,既惊喜又慌乱。
见她蜷缩在角落里,沈幸明显松了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她的跟前。
“谢姑娘,你还好吗?”他的问询里满是关心,直听得谢凝眼眶一热,强忍了许久的恐惧在此刻全都化作了委屈的泪水。
一双杏眼泛起层层湿意,两行热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美人含泪,连哭泣都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娇柔。
沈幸在她身前蹲下,一脸担心地递上了干净的绣帕。望着他关切的眼神,谢凝心口一热,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沈幸眸光一暗,似乎是被她投怀送抱的举动所震慑,眼底划过一抹惊异。
果木香与花香交织在一起,连空气中都泛着淡淡的香甜。他的怀抱很是温热,莫名的让人生出了一股安定。
谢凝伏在他的怀里呜咽啜泣,连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襟也浑然未觉。
她的手搂在了沈幸的肩上,两截雪白的胳膊明晃晃的袒·露在月光之下。沈幸的视线落在了那莹润瓷白的皓腕上,眼中生出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热切。
透过薄薄的春衫,他甚至能敏锐的感觉到怀中的起伏。
谢凝哭了很久,直到面前湿润的衣襟传来阵阵凉意,她才红着脸松开手,试图从他怀里退出去。
可后退的动作太快,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径直朝身后跌去。沈幸眼疾手快,长臂一卷,就将她拉入了怀里。
也许是撞击的力道太大,谢凝竟然将他扑倒在了地上。跌落时,她的一双手紧紧地抵在他的胸膛上。
后脑勺磕在地上时传来了一阵闷痛,沈幸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柔软的身躯抵在身前,莫名引起了一股战栗。
沈幸睫毛轻颤,眸光瞬间变得晦暗。谢凝面色酡红,挣扎起身的那一刻却忽然四肢无力,又一次猝不及防地跌入他的怀中。
谢凝羞红了脸,不知所措地扭动中,想要从他身上退开。耳边却传来了沈幸压抑的低吟。
谢凝身子一僵,担忧地仰起头来,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对不起,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沈幸面色一滞,眸中闪现着难掩的痛楚。谢凝心慌意乱地挪动着,却被沈幸紧紧按住了纤细的腰肢。
“别动!”
谢凝面上一热,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却见他瞳孔微缩,神色痛苦且压抑。
“对不起……”她面露忧色,浑身僵硬地看着他,果然没有再乱动。
沈幸的呼吸渐渐平稳,皱起的眉峰缓缓舒展,一盏茶的功夫后,他终于平复了心底的悸动,嗓音低哑地说道:“好了,你起来吧。”
可他等了许久,也不见谢凝起身,正满心疑惑地低下头时,却见她涨红了脸,紧紧地咬着唇,连语调都带着几分无力的娇柔。
“我……我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