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回 第4章 第四章 狼狈

天气热，车内车外没多大差别。傅琂在车停下的前一刻醒来，迷迷瞪瞪地发现自己靠在旁边人的肩膀上，徐知还睡着，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车身趔趄了一下，傅琂往外望去，到地方了。司机潇洒地拉起手刹，扭头喊道:“到地方咯。”

徐知迷迷糊糊间听见声音，睁开眼就看见了傅琂欲言又止。

徐知:“到了。”傅琂别过脸去，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巾来:“擦擦吧，看你那一头汗。”徐知愣了几秒，将纸巾接了过来。两人紧跟着人下了车，傅琂先一步跑到一旁的小卖部里，买了几根冰棍。

等徐知走近，傅琂随手将冰棍递了出去，他一边咬着冰棍一边开口:“什么时候到?”

一路上傅琂像是只有这个问题在反反复复地问，像是找不到其他的东西挑起话头，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傅琂这人虽说是谈过几场恋爱，但追人的手艺实在抱歉，几天了，他自己都还没搞清楚自己心上人的情况。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个急性子的人，这几天他细细观察下来，徐知也是个慢热的性子，要是自己太过主动积极，怕是要把人吓跑了。

车子停的地方好像是个点，人流量虽说不大，但道路两边都有人摆着大大小小的摊子。香气在空气中流动着，傅琂莫名有些饿了。

徐知像是洞察他的心思，从兜里掏出几张钱递了过去，操着一口地方话点餐:“嬢嬢，帮我来两盒六块的。”卖东西的老板娘拉长声音应道:“好嘞～”

徐知回头看了傅琂一眼，又扭头朝老板娘说:“有一个少放点辣椒。”

话刚说完，背后就传来某人不服软的声音:“我能吃辣。”老板娘手一顿，不知道该不该放。

徐知怀疑:“真的?”

傅琂一字一顿地确认:“真的。”徐知点了点头，老板娘见人点头，才敢往里面加辣椒。东西到手后，两人坐在一旁的塑料板凳上埋头开吃。

傅琂咬了一口那裹满辣椒的土豆，在嘴里囫囵地滚了几遍，不多时，嘴唇就变得亮眼发红。

徐知嚼着东西看向他，莫名想笑:“是不是很辣?”傅琂嘶哈了一声，红着脸点头，他现在觉得脸颊发麻。

南北方饮食差异大，傅琂觉得辣，徐知却吃得尽兴。不一会那纸碗就见了底。他接过傅琂手中的纸盒子，往垃圾桶旁边走。

下次还是给他少放点辣吧。

“小紊。”

空了的手在空中僵硬，慢慢地又落在身侧。

苗紊这个名字，除了他那早死的爹，就只有一个人喊。

岁月留下的痕迹没有让秦思的容貌大打折扣，她依旧漂亮，没有了那些让人焦头烂额的琐事，精气神较之以往更加好了。

徐知抬眼看了一眼秦思，嗯了一声，又张嘴喊了一声妈。

秦思手指胡乱地攥紧，眯着眼睛唉了一声，又伸手过去拉住儿子的手，她那双手依旧粗糙，十几年的苦楚凿出来的沟壑，之后再如何养尊处优的日子都养不好。

秦思拿着那手摸了几下，哽咽着问:“小紊啊，怎么——唉，妈好久没见你了。”

徐知愣了一下，将手从秦思手里拽了出来，语气说不上亲切，甚至还带着几分客气:“有空我会来看你。”秦思的手僵在半空中，眼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苗原死了这么多年，她依旧恨他。

苗原是名中学老师，工资不高，虽然一家三口过得算不上富裕，但也不愁吃不愁穿，曾经的秦思一度以为自己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平时丈夫在学校没有课的时候，都会提前回家做好一桌子菜，等着老婆儿子回家。

那段日子别提有多幸福。可是好景不长，那天秦思照旧牵着儿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刚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一大群人挤在小区门口，穿着警服的警察严肃地隔离开人群，有人戴着手铐被押着走出来，路过两人面前的时候，秦思瞧见了那人的侧脸。

苗原一脸血，抬头看着她。

秦思被那张脸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嘴唇张张合合，话还没说出口，秦思感觉眼前闪过一道身影，紧接着握着儿子的手被往后用力撕扯着，手一下子就空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苗原一双手死死地攥紧孩子细小的脖子。

“啊——————”

现场乱成一团，秦思跪跑到儿子身边，将孩子抱在怀里，哭喊着:“小紊！！！小紊————”

苗原被人压在地上，身体扭曲难看，嘴里哝哝念着:“爸爸都是为你好，爸爸都是为你好。”

苗原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还不起，回家从厨房里拿起菜刀，先捅死了自己的双亲，之后被警察抓获，半路差点掐死了自己的儿子。

傅琂拿着瓶喝到一半的矿泉水慢慢走过来，攥着徐知的手，把人塞到自己身后。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徐知的母亲，礼貌开口:“您是——”

秦思低头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抬头看着挡在儿子面前的人，莫名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她没多想，又泪眼婆娑地看向儿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小紊，你有空就来，来看看妈妈，”说到一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里掏出张白底的东西，“这照片妈给你找到了，给。”说着就将那照片递了过来，傅琂伸手要接过来，身后突然飞速地伸出一只手，转眼就把照片塞进了兜里。

徐知再也没看秦思一眼，拉着人就往后走。

手指发颤的频率越发加快，傅琂垂眸，张开手把牵着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徐知脚步一顿，他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泅开一片绯色，他仰起头，脚步加快。心头却酸得发涨。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被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