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之后,柳思生便如人间蒸发,再无半点消息。
奕宣被幽禁在宣王府中,整整一月才重获自由。
他也是睡不踏实,心急如焚地进宫打探,得知柳思生性命无忧,倒也松了口气,只是现如今还被囚于观星楼中。
楚拂云因这场变故,吓得一病不起。
奕宣满心愧疚,在宫中陪伴了她多日,希望能多多少少稍减心中亏欠。
这场风波看似就此平息。
宫中流言蜚语起初尚有一些,但很快便销声匿迹,想来是父皇暗中将此事压了下去。
毕竟,“祸国妖师求娶弱冠宣王”这等事,传出去实在有损皇家脸面。
奕宣也是感叹,好一出“老牛吃嫩草”的戏码,自己竟也有当角儿的一天?
如今回想起来,柳思生这一举动,着实大胆得让人咋舌。
你说他一大把年纪了,究竟是怎么想的?
竟然说要嫁给我?
难不成他说助我成王只是为了到时候当个皇后凤仪天下?
哪有男子当皇后的道理?
他好好当他的国师不行吗?
真想位高权重干脆造反得了,当皇帝不比这皇后香?
况且我同意了吗?
说白了还是将我当作棋子,关心什么的都是假的。
早就不该信他!
奕宣如今一坐到书桌前就胡思乱想,这还没看几眼便又烦躁得把玩起自己那对琉璃珠子。
江去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往盆中添了些许炭火,随后,他走到奕宣面前,将一本书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正心烦意乱的奕宣,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迫不及待地翻开查看。
江去见他来了兴致,嘴角微微上扬:“这不过是一本民间传说话本子,讲的是佛前金莲因贪恋世间盛景,未能按时花败,因而被贬下凡历劫,在人间,金莲与丞相之子相恋,可这段感情却不被世俗所容,最终二人落得个生死两隔的凄惨结局。”
“这本子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你哪儿得来的?”奕宣满脸好奇,迫不及待询问。
江去欠了欠身子接着说:“民间传说故事数不胜数,草民也不知这话本出处,只是进京途中偶然所得,当时读罢,深觉金莲的深情可感天地,如此真心相爱的两人,最终却未能收获美满结局,实在令人惋惜,印象深刻,便一直留着,殿下正值情动的年纪,倒是可以看看。”
“怎么?你也学起宫里那些娘娘,开始催我封妃了?”奕宣佯装嗔怒,将本子合上,轻轻哼了一声。
“殿下误会了,绝非如此。”江去见状,急忙摆手解释,“当初国师大人求娶殿下想必也不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殿下应是明白了这一点,为此忧心,这书殿下可以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殿下想要的答案。”
“一个破话本儿能给出什么答案?”奕宣长叹一口气趴伏在桌子上,“况且我同柳思生又不是那种关系!难不成我还真会喜欢上他?他可是个男人!我们再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殿下有所不知,这金莲幻化而成的凡人,也是个男子。”江去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微微欠身,而后转身离去,“草民这就告退,不打扰殿下温书了。”
什么意思?
竟拿这种男男故事的本子给自己?
奕宣满脸厌恶,瞧见江去离开,才嫌弃地将手中的本子丢到一旁。
恰在此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忠禾满脸抑制不住的欣喜,脚步轻快地小跑进来,身上还沾染着未化的霜雪。
他急忙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份帖子,毕恭毕敬地呈到奕宣面前,声音里难掩激动:“殿下,宫中派人送来帖子,今年的宫宴依旧定在除夕,还请殿下到时出席。”
“不过是送个帖子,瞧把你兴奋成这样?”奕宣抬手,随意地接过帖子,也丢在一旁,“春节的礼品都准备好了吧?”
“回殿下,都已经收拾妥当。”忠禾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只剩他与奕宣二人后,才像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神色紧张又兴奋,“殿下,您快瞧瞧这是什么?”
“嗯?”奕宣见他这般神神秘秘的模样,不禁坐直了身子,催促道,“什么好东西?别磨蹭,赶紧拿出来。”
忠禾咧嘴一笑,将信迅速放在奕宣面前的桌子上,同时压低声音:“殿下,柳大人的信。”
柳思生?
天杀的他还有脸给自己写信?
尽管心里气愤不已,可奕宣的手却像是不听使唤一般,动作麻利又急切地撕开了信封。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写出些什么鬼话!
“若朝,暮冬凛冽,风卷霜雪,念君衣暖餐适,唯愿伴君侧,护君岁岁无忧。”
这……这写的都是什么?!
奕宣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脸上瞬间发热。
这是……情书?
他怎么敢!
奕宣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几行字,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还“伴君侧”?
说得倒是轻巧!
如今都这般不加掩饰了?
难不成之前他尽心尽力地帮自己,竟是因为对自己怀着这种龌龊心思?
耻辱!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哗啦”一声,奕宣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手臂一挥,将纸团狠狠丢进火炭之中:“忠禾,以后他的信不必再让我看了!”
忠禾看着他这明显是被激怒的举动,也不好说些什么,灰溜溜站到一旁,答:“是,殿下!”
除夕夜里,明昭大殿烛火摇曳,寒暄声里满是试探,未落座,压抑氛围便已弥漫。
对于这所谓的春节家宴,奕宣打小就满心厌恶,每一年置身其中,都觉得如坐针毡。
他目光扫过,一眼便瞧见奕临一副慵懒样坐在自己斜侧方,怀中揽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但他的目光却避开怀中美人,紧紧锁在自己身上。
那女子便是当朝太子妃,御史台萧大人的千金,萧元。
萧元一侧的位置上坐着奕承君,二人都是当朝皇后所生,位置靠上,自是不用多说。
被奕临那目光盯得浑身发毛,奕宣赶忙移开视线,落到了正对着自己的两个座位上。
其中一位,手持折扇,面带微笑,正是他的四皇兄奕贞,表字温语,如今的贞王。
平日里,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笑意盈盈的模样,可那眼底深处藏着的心思,却让人难以捉摸。
而另一位,面容冷峻,独自举杯饮酒的则是五皇兄奕肃,表字正玄,也就是如今的肃王。
他向来沉默寡言,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入他的眼,但为人倒是倔强,说一不二的性子。
这两位皇兄自小便离开皇宫,在宫外师从他人,与奕宣鲜少接触,彼此之间颇为生疏,实在没什么话可说。
“若朝若朝!”
就在奕宣陷入沉思之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唤声。
他闻声转过头,只见身旁坐着一位身着青色衣衫的女子。
她的额间点缀着精美的花钿,双眸灵动有神,透着说不出的俏皮。
此人正是自己六皇姐奕随乐,封号岁乐,人如其名,就像个开心果,不过这种性子倒是这压抑皇城中难得的明媚。
奕宣幼年时,没少受这位皇姐的照顾,她总是带着自己四处玩耍。
只是在奕宣十三岁那年,她便远嫁南归世子,自此二人聚少离多,很少再有机会见面。
见奕宣转过头来,奕随乐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像是藏着什么宝贝一般,竟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只毛茸茸的兔子,眼神中满是得意,压低声音说道:“快看!这是什么?”
什么!
她竟然掏出一只兔子?
奕宣吓了一跳,警惕地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后,才往她身边挪了挪,同样压低声音,焦急道:“皇姐,你怎么把这东西带进来了?要是被二皇姐发现的话……”
“哎呀,没事没事,她不会说什么的啦。”奕随乐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低头看着怀里的兔子,眼神里满是宠溺,爱不释手地轻轻抚摸着它的毛,“若朝,你要不要呀?要是喜欢,我让人送一只到你府上。”
“不必了,不必了。”奕宣忙不迭地摆手拒绝,“我可没那本事养活这种娇贵玩意儿。”
怎么她这个岁乐公主嫁了人还是学不会稳重,跟之前一模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感觉才亲切,像是家人啊。
“二皇姐倒是不会管你这些,但父皇会不会说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奕随乐身旁,坐着一位身着蓝衣的女子,身姿挺拔,仪态端庄,此刻正手持茶盏,优雅地轻抿着茶水。
这女子便是奕宣的七皇姐奕鹤鸣,封号和明公主,比起平易近人的六姐,她这个七姐可不太没有人情味了。
她仅仅比奕宣年长一两岁,可自幼性格淡漠,不喜与人交往,因此奕宣跟她几乎没什么交流,关系也十分疏远 。
奕鹤鸣眼神冷冷地扫过奕随乐:“在父皇到来之前,六姐还是尽早把那脏东西扔出去,别到时候惹得父皇不开心。”
“这怎么能叫脏东西呢?小七,你真是的,许久不见,说话还是这么刻薄。”奕随乐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将那兔子抱起来,重新揣回怀中。
“陛——下——到!”
众人闻声,纷纷起身。
“儿臣拜见父皇!”
奕明长面色冷峻,大步迈入殿内,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
奕宣刚准备坐下,不经意间抬眼向前方望去,瞬间愣了动作。
柳思生?
他怎么在这?
怎么哪都有他啊!
柳思生:“想不到吧,潜水多日,打入敌人内部。[捂脸偷看]”
奕宣:“喂喂喂,不是吧!难不成你要学那个,当不了你的新娘就当你的新娘?太扯了吧![小丑]”
柳思生:“倒是能考虑考虑,但对家暴男无感。”
奕明长:“阿无,打是亲骂是爱啊!阿无!”
奕临:“唉?这个我倒是同意[狗头]”
奕宣:“我受够这LL的家了,啊啊啊啊![爆哭]”
现在皇家全像出来了,接着奏乐接着舞[坏笑][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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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除夕宫宴风波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