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岁寒上 第11章 幽夜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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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间轰然震动！

无数的雪白骷髅从地底爬出，彼此攀爬纠结，于漆黑的虚空中凝成一个盛大的骷髅王座，有着血色眼睛的女子端坐于王座之上，比黑夜还要深黯的黑雾凝成一袭华服，其上如万华之镜，似有万物，时时轻飘变幻，其形万端。

此乃幽夜之女，永黯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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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在白骨王座上缓缓睁开双眼。

她有一双朱红色的，宝玉一般的眼睛。

夜花有女，其命天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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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

我诞生。

——我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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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是倦极，甫一睁眼，玉色眸子便撑不住睡意般的阖上，漆黑长睫颤动，以袖掩面，轻轻呼出一口气，撩动袖上一缕升腾黑莲转成落叶袅袅而下，她才慢慢再度睁眼，柔声低语了一句好困。

她声音也好听，柔婉娇嫩中带着一股娇憨，偏偏娇憨深处又有一点天生的媚意，让人听了就心中一荡。

虚空中似有个低沉男音无奈一般叹了口气，女子身后，虚空骨座之上，伸出了一双苍白纤长的手。

那是一双男性的手，修长好看，骨节分明，但是只有那一双手。

那双手抚了抚女子头顶，五指一拢，张开的时候，赫然多了一团漆黑火焰，女子含笑撒娇似的蹭了蹭头顶的那只手，微微侧头，就着唇边的那只手，朱唇微启，雪白齿列里现出一小截鲜红舌尖，衔住那团跃动火焰，长袖一掩，那团火已经被她吞了下去。

十十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极其少见的惊骇之色，她战战兢兢地调转视线，看向陆十颤声道，“姐……那是……不、不会吧、不能吧……”

“……那是人魂。”陆十喘了一下，低声答道。

那女子看向这边，眼神一派天真，拍掌笑道，开口，说的是龙楼语，除了陆十，另外两人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对哦，那是我娘的魂魄。”

下一秒，没有任何征兆，不见任何动作，那个女子已然到了陆十面前，两人挨得极近，鼻尖几乎相碰，呼吸相闻。

这一下十十都猝不及防，她刚要出头，陆十比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动作，和亲的公主平静地抬头，迎向了女子的审视。

那女子歪头看了她一会儿，陆十开口，也是龙楼语，“你的姑姑们并不好对付。”

女子专注看她，心不在焉地应道，“有哥哥在，倒也不难。”

“永夜皇子尚在神煌都，夫人独自在此，何必两败俱伤？”

听到“夫人”二字，女子心花怒放地笑了起来，这一笑宛若牡丹沾露，异常娇媚。她撒娇一般道，怎么章阳家的恁般嘴甜，这几句说到我心里去了。

轻笑声中，与来时一般突兀，她人已回到骨座之上，单手支着面孔，身后那双手宝爱地为她理着漆黑长发。

她似笑非笑地又看了一会儿陆十，柔声道：“王女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情，若今日不是小王女杀了我娘，我也生不出来，但说到理，我娘生前宿愿，就是要将章阳家赶尽杀绝，哎，毕竟母命难违呢。”

“只怕也不是很容易。毕竟，夫人到现在，并没有‘身体’。”

女子听了这句，毫不在意，笑吟吟地伸出手，一个一个慢慢点去，“伪印之龙、大王女、小王女……”她视线落到十十掌中的弯刀，蹙眉，有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龙骨。”

她有点烦恼的纠结了一会儿，道，“就是难点，其实也不是做不——”

“我给你章阳王家。”陆十阖着眼，平静地截断了女子的话。

女子蓦地睁大了眼，朱色的眸子刹那变成蛇一般的血色竖眸。

“我给你章阳王家。”

陆十再次平静地重复自己刚才的话。

“只要你现在离开，回到龙楼，我给你章阳王家。你知道，我和我妹妹，已是最后的章阳王女。”

她微微抬脸，朝向女子的方向，一字一顿，第四次重复自己的话语。

“我给你章阳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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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达丁完全听不懂女子和陆十在说什么，但是他清楚地听到了陆十四次重复同一句话。

就和刚才一样，随着陆十的重复次数增多，某种沉重的压力开始汇集。

女子对他和十十毫不在意，一手卷着自己鬓边一缕黑发，盯了一会儿陆十，展颜一笑，“你就是靠着这个‘真语’的力量，把我娘拉到这里来的？”她随即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不对，你没有这个能力，那你是靠……‘眼睛’，对吗？只要被你这双‘眼睛’看到，就等于被你捕捉到了……对吧？”

陆十仰着脸，没有答话。

女子思忖了一下，爽快拍手道，“那就这么说好了。”

她也一字一顿，“我今天回转龙楼，章阳王家便归我永夜王家所有。”

陆十颔首，向虚空中伸出一只手，“真名，章阳千岁寒。”

女子也向虚空中伸出一只手，“真名，永夜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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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纤白莹润的手与空中虚虚相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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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轰然巨响，没有任何花哨，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平静。

永夜幽却满意地笑了笑，她向后略一侧首，柔柔地唤了一声哥哥，身后那双手应声将她抱起，身下骨座无声无息烟消云散。

她娇声笑道，王女们且保重自己，这大好头颅，永夜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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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华重绽，狂风肆虐，太阳撕开满目黑烟，重新普照。

时已近午。

没有白骨、没有无头女尸，就是一片黑沙漠、怪石滩，唯一真实的，是浴血高台上的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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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贤王最后一个问题：刚那都是什么玩意儿？

陆十面色还是一般灰白，对他虚弱地笑了一笑，“我还以为左贤王要问我们姐妹是什么玩意儿呢？”

“你们姐妹是我和皇兄的妻子，是什么玩意儿不重要……不对，你们不是什么玩意儿，哎，也不对，哎！”

撒达丁一急，本来和弥兰陀一般字正腔圆的大赵官话就咬不住了，开始满嘴冒北狄话，陆十从容地用北狄语跟他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和大军汇合，尽速赶到洗练月城去。

她道，“有什么要问的要说的，都到洗练月城里说去，我们一定要尽快抵达北狄境内，永夜家的人疯起来什么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