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霁白问这话的时候极为真挚,没有一丝戏谑和扭捏,就好像看到今日天空放晴了一般自然,自然到卫约素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可偏生她心乱如麻,在葳蕤的光火下脸颊越来越红,她低垂着头嘲讽地笑了声:“你想多了,谁会喜欢像你这样的人?”
末了,她补充道:“你随意丢弃我给你送得东西,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怎么会觉得我会喜欢你?”
徐霁白认真地听着她所说的话,见她辩解也不恼怒,只是看着她额前细小的头发丝被灶台里鼓出来的风吹得飘散,然后看着手里自己那串未吃完的糖葫芦,漫不经心道:“那就好。喜欢我可是整个天底下最悲哀的事,你可要小心避开它了。”
他越是这么说,卫约素越是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又无可避免的宿命感在拉扯她,可她仍是嘴硬道:“没事,你以后等着看呗。”
似是跟他赌气,又似是要证明什么,第二日卫约素又约了姑姑去相看别的人户。
今日卫蓉气色颇有些不好,整个人身上透露出疲倦之气,更奇怪的是她的身后缀着蒋纾俞和蒋婉,二人同卫蓉关系不好,如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要多怪有多怪。
卫蓉的肚子越发的大了,轻衫掩不了开始冒尖的肚皮,卫约素伸手摸了摸,有些好奇道:“才四个月,为何肚子这么大?该不会是双生子吧?”
卫蓉脸色有些尴尬,道:“大夫说应该只一个,只不过应该是第一胎,难免吸收得好一些,所以也就比寻常的胎儿更大一些。”
她这么一说,卫约素倒是有些担心。
胎儿大了易伤母体,卫约素忙将姑姑扶到绣凳上坐着去了。
今日相看的乃是扬州城一位布商人户,他家生意做得不错,和卫家没什么往来。卫蓉刚开始还担心卫约素嫌弃人家是商户,没想到她到时候想得亮堂,说大家先出来看看见见面也是好的。
所以便约在了古运河边的老字号酒楼。
卫约素刚坐下,便小声问:“他们俩怎么来了?”
卫蓉摸着肚子的手顿了一下:“昨夜回去的时候,差点踩空,府里的下人们发现是台阶上故意被人抹了油。你姑父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这个孩子要是没了最有可能是府邸的哥儿和姐儿们下得黑手,他们怕我出门再出事到时候背了黑锅,所以都跟着一道来了。”
蒋婉听了这话,一遍揪着瓷盘里面的葡萄一边讽道:“那当然得在后娘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了,也免得到时候在我爹面前吹什么耳边风,倒让他六亲不认,对我们发难了。”
说完,她用胳膊肘捅了捅蒋纾俞:“哥,你说是吧?”
蒋纾俞正在出神,被她一弄,哽了半天然后飞快地看了一眼卫蓉,继而一句话都没说。
蒋婉最讨厌她哥这种性子,闷得慌。
自从卫蓉怀孕之后,他好像是要出家念佛了一样,每日一个屁蹦不出来,看着谁都是一副苦大仇深、要去超度的模样,跟他说话时他也心不在焉。
而且昨夜卫蓉差点摔倒他也反应十分激烈,推开身边的小厮,第一个将卫蓉扶了起来,还检查她身上是否受了伤。
要知道她哥可是个只会读圣贤书的呆子,平时对女人退避三舍,这般行为,如此离奇,定是心里有鬼。要知道卫蓉生出男丁后,受影响最大的定然是他,所以他铤而走险做些偏激之事也是自然而然,第一个跑过去也是为了抹掉犯罪的痕迹。
卫蓉倒是没注意他们的变化,她心里压着事只能强装镇定,见卫约素在身边才稍觉心安。
卫蓉和卫约素约那户布商是一起用午膳,可一直等到末时,也没见到任何动静。
蒋婉在轻视卫约素之余,也觉得她有些可怜。
如今像个货物一样到处去露脸,继而寻一户好人家好把自己给嫁出去,可偏生遇到的一户不如一户。
大户人家的女儿主张一个高嫁,对于挑选门第相看对方之事都由父母把关,用不着让女孩出去抛头露面,好像一副恨嫁的模样。
卫约素家里的情况她很了解,爹是个不成器的成日沉溺在温柔乡,娘又是个苛责她出了名的人,好像她如果不这样奋力折腾一阵,约莫也是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人约莫是等不着了。
卫约素也不伤心,毕竟如今北方战火绵延,不知道何时会蔓延到这偏安一隅的扬州城来。稍微看得过去的人户在嫁娶之事时,都不仅仅只是娶一个女子,而是看中她身后的资源。
卫约素几乎是孑然一身,空有美貌,被人轻视也是常有之事。
卫约素准备让丫鬟先去结账,刚把小二喊进来,他却憨笑道:“隔壁的爷早就替姑娘给过了。”
雅间并不宽大,同另外一间雅间只隔着薄薄一层镶嵌有雕花的木板,狭小的空间并不隔音,在吃饭的过程中卫约素并没有听到隔壁间有任何动静,但是她却无由来知道那人是谁。
她起身,心跳如雷,整个人像一张崩开的弓。
卫约素鲜少有这种失态,她刚出去,蒋婉就在后面道:“你知道那人是谁啊?”
她没答,站在隔壁雅间的门口,一旁的小厮脑袋低得不能再低,卫约素隔着薄薄的一层竹帘,几乎能看到坐在雅座中慢慢饮酒的那人。
他身材颀长,衣着华丽张扬,在举杯独酌之时尤带几分懒散劲儿。
卫约素站定,心定了一下,才挑起竹帘。
然后望进那双无甚波澜的眼眸中。
桃花眼尾上挑,是天生勾/引人心跳加速、心跳如雷的物什。
卫约素:“你来这干嘛?”
她走过去,说不出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她只觉得这个人是个最擅长拿捏人心、又最喜欢装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徐霁白将酒盏放下:“我来这喝酒。”
卫约素:“刚好在我隔壁?”
徐霁白:“老字号,雅间少。”
卫约素点点头:“你都听到了?”
徐霁白又举起酒壶:“听到什么?”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问:“是你姑姑家的事,还是你的事?那布商人户品性不好,如今八字都没有一撇,便如此怠慢你,若是以后...”
卫约素快步走上前:“那和你有什么关系?”然后一把把他手里的酒壶夺了过来:“你吃饭了吗?还喝酒。”
徐霁白悻悻地放下手:“正说你的事,怎么有和我扯上关系了?”
卫约素问:“徐霁白,徐少爷,你如今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是你跟我说,不要喜欢你,那你呢?”
那夜之后,卫约素悄悄送徐霁白回了府,在徐管家震惊、讶异和高兴地目光中不敢抬起头,她夜夜辗转反侧地想徐霁白晚上说得话,觉得他说得对。
他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厌恶别人。
更何况,他太难以捉摸,像一团迷雾携满身风雨走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又会消散。
那夜之后,徐霁白好像也有意跟她保持距离,直到卫约素认为他其实对她确实没什么想法,只是想在无聊的日子里找点调剂品,等到玩腻了,拍拍手就走了。
可如今,他又大咧咧地坐在这儿,好像在说:“是啊,我就是在这儿,你能拿我怎么办?”
徐霁白道:“你不在,我吃饭没意思,看到你进来,我便跟着也来了。”
卫约素:“然后替我结账。”
徐霁白:“左不过一餐饭的事,你请我吃了糖葫芦,我请你们吃饭又如何?”
二人正争论,卫蓉看到卫约素良久不回,也绕了过来。
甫一见眼前的年前男人,卫蓉眼里便有惊艳之意,忙问:“约素,这位是...?”
卫约素:“住在隔壁的邻居。”没有要介绍他的意思。
可卫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却十分满意,衣着举止皆是不俗,门外的小厮也训练有素,看上去家境颇为殷实,只是生得有些...祸水。
卫蓉觉得一个男人生得这般招摇,也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招蜂引蝶,府里府外塞一大堆女人,很是麻烦...
可徐霁白却没有往日的爱搭不理,甚至好似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了身,他十分有礼地回复卫蓉,举止言行如同钟鸣鼎食大家族出落的矜贵公子般,让人心生好感。
卫约素如今缺的就是这么一位良婿。卫蓉从前也相见过人户,自然知道像这样的公子自是有无数女子盯梢着。
卫蓉又试探了几句,当问道有无婚配,是否有意中人之时,徐霁白看了卫约素一眼,又低下头再一一作答。
卫约素:“?”
这下好了,卫蓉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临走前,拍了拍卫约素的手背,小声道:“好好把握。”
卫约素有苦难言。
就连蒋婉看到徐霁白的面容后,也阴阳怪气道:“长得美还真好啊,连替你付账的公子哥都一个比一个俊俏。”
卫约素没搭话,直到姑姑一行人的马车远去了,卫约素才落下紧绷的唇角,问徐霁白:“徐少爷,你玩得开心吗?”
她惯知道他觉得世事都没意思,所以这样玩弄一下她这种小角色就觉得很有趣味?
徐霁白倒是言真意切:“我是真心实意。和那日不冲突。”他看着卫约素,难得正形:“若你这么像挑物什一般选夫婿的话,不如考虑我吧。起码,我能给你一份尊重。”
徐霁白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卫约素的心坎上。
她如今惶惶不可终日,不知既定的命运什么时候会如期而至,有一个人能跟她说这样的话,不心动才是假的。
她没有回话,徐霁白也没逼她,二人一道出门,刚跨过酒楼的门槛,卫约素就看到了杜悯儿,霎那间脸上的血色尽无。
杜悯儿看到徐霁白,眼眸动了几动,在他经过之时耳坠突然断裂,被风一吹,落在徐霁白的脚边。
她弱柳扶风,声音婉转好听:“公子,奴的耳坠子掉在你身边了,可否替我拾捡?”
有没有发现 其实有很多次 大白在故意引/诱约素
另外因为最近经济有些紧张,所以不能给每个留言的小天使发红包了,暂定前十位哈
感谢理解,感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