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落下,除了夏宝之外,餐厅内所有人都噤声了。
“呜哇哇……”父母都不哄自己了,令夏宝愈发难过,他的哭声更响亮了,但没有一个人及时地来安慰他。
一向不爱吭声的儿子竟会这样说,夏鑫不敢置信地问道:“小满,你说什么?”
夏满面色冷凝,重复了一遍:“我就是故意的。”
夏鑫想说什么,被夏满抢了话:“夏宝抓得我很痛,你们不舍得让他疼,让他放手,我心疼我自己,我总不能让我一直疼着吧?”
这话像是在一语双关,直戳夏鑫的心,夏鑫微张嘴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方若瑜拍拍夏宝的脑袋,下意识维护小儿子:“可你也不能这么粗鲁呀,宝宝还小,会疼的……”
“夏宝是你们的宝宝,我就不是了吗?”夏满双眼通红看着方若瑜和夏鑫。
夏满心底知道不是,可他还是这么说了,压了十几年的委屈终于说出口,堵在胸口的闷气也消散了大半。
以前的他胆小怯懦,为了当好听话的好孩子,总是将自己的委屈藏在心里,唯恐自己哪一点没有做好,让父母讨厌他。
现在的夏满没有这层担忧了。
夏鑫和方若瑜不是他的亲生父母,所以才可以无视他那么多年,他也不奢求能从他们身上获得疼爱了。
夏满高昂头颅,将所有委屈不满透露给夏鑫和方若瑜,指着仍哭泣不止的夏宝,高声命令道:“哭什么哭,疼的是我,我都没有大声哭,你不许比我哭得还大声!给我闭嘴!”
夏宝:“……”
夏宝已经五岁了,早就是知事的年纪了。
小孩子最知道‘柿子挑软的捏’,在夏宝看来,夏满就是最好捏的柿子,所以他总喜欢折腾夏满。
从前,不管他揪夏满多少次头发,夏满都不会生气,还会将头发递给他,主动让他揪。
印象中,一直对他温柔亲和的二哥忽然变得面目全非,冷漠的命令口吻将他说懵了,反应过来后,更多的委屈与难过将他团团淹没。
他小嘴一张,声音还没出来,嘴巴就被半颗鸡蛋给堵住了。
夏满瞪着他,再次命令:“不许哭!”
夏宝的哭声立即收了回去,睁着与夏满同款的圆眼,委屈巴巴看着夏满,他的眼眶早就装了泪,这会撑到极限,眼泪兜不住,扑簌簌掉了出来,无声地滑过面颊。
方若瑜见状,心疼不已,忙将堵着夏宝嘴巴的鸡蛋给拿出来,夏宝完全不配合,咕噜一下,那半颗鸡蛋滑了进去。
小孩子的喉咙非常脆弱,这半个鸡蛋能将成年人噎住,更别提年幼的夏宝了。
方若瑜尖叫出声:“夏满,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弟弟呢!”
她顾不得找夏满讨个说法,抱住夏宝连声叫道:“宝宝,快吐出来!”
夏鑫也着急的不行,一时间,餐厅内的佣人们纷纷围上来,将夏宝簇拥在中间,试图帮夏宝取出喉咙里的鸡蛋,有机灵的佣人已经跑去喊家庭医生了。
夏满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面无表情地继续吃没吃完的午餐,丝毫不担心夏宝的安危。
鸡蛋塞入夏宝嘴巴前,他特意将蛋黄给弄碎了,那半个鸡蛋根本噎不到夏宝。
夏宝八成是又跟从前一样,借这件事来博取所有人的怜惜。
熟知全书剧情,再看这番画面,夏满终于清醒过来。
没人对他好,那他就对自己好,这世界上能疼他的人只有他自己了。
一群人忙着担心夏宝,夏鑫和方若瑜没时间指责夏满,家庭医生赶来时,夏满正好吃完了饭,与家庭医生擦肩而过,一个眼神也不给餐厅内的众人,大踏步上楼,经过拐角处时,迎面与夏至炀撞上了。
夏至炀在二楼目睹了一切,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夏满,开口说了个“你”后就卡顿了。
在楼上看得不是很明显,此刻距离那么近,他清楚看到夏满通红的眼睛,纯黑的双眸里滚动着清晰可见的委屈。这倒是有了几分从前的影子。
夏宝那几下,扯得夏满的伤口又渗出了不少血,洁白的纱布被血染红,配上那张苍白柔弱的脸,看着十分可怜。
夏至炀从没有那么心软过,再开口,声音都放软了不少:“你没事吧?”
夏满倏地抬起头,眼里的委屈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与疑惑。
夏至炀见了,问:“你这是什么反应?”
该问这句话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夏至炀这是什么反应?
夏至炀竟然会关心他?
夏满被吓到了,他不敢再待下去,捂住渗血的位置,匆匆丢下一句“我头疼”就溜了。
一见到夏至炀,他就忍不住想起夏至炀向他告白的画面,他是真的头疼。
夏至炀想要追上去,又不知道追到了夏满该怎么同夏满交流,愣怔的功夫,眼睁睁看着夏满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他也打消了追上去的想法。
餐厅内的喧闹声没有停止,夏至炀走到餐厅门口就停下了,冷眼看着餐厅内的闹剧。
如夏满所预测的,夏宝没有被噎住,他从夏满那受到的委屈没有发泄完,趁这机会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夏鑫和方若瑜等人不懂,只以为他被鸡蛋卡得难受,一直在嚷着让陈医生给夏宝看看。
夏至炀从小便知道方若瑜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方若瑜待他不错,他接受了这位继母,也满心欢喜期待夏满的出生。
10岁之前,夏至炀一直将夏满当成自己的亲生弟弟,得知方若瑜是插足他母亲与父亲感情的第三者后,他对方若瑜,以及方若瑜的儿子就没了好态度。
他不承认夏满和夏宝是他的亲弟弟。
可是,两个弟弟也是会被区别对待的,比起娇纵任性,备受宠爱的夏宝,夏满从来没有得到父母的关心,夏至炀心底觉得夏满可怜,却无法对夏满好一点。
这次夏满受了重伤,明明才大病初愈,却得不到父母多少关心。
所以夏满才会性格大变吗?
夏至炀忽然觉得夏满不止是可怜了,他心底升起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他隐约知道那叫做‘怜惜’,却不想承认。
“陈医生,你到底行不行?宝宝怎么还在哭?”
陈医生被吵得头都快要炸了,无论他解释了多少遍“小小少爷没事”,方若瑜都听不见,反倒质疑起他的专业水平来了。
夏鑫说:“不然送医院好了……”
“有什么好送的?”夏至炀冷声开口,“还能哭,就说明他根本没有事。”
夏至炀的话一出,众人都被点醒了,重点纷纷落到夏宝的哭声上。
哭得那么响亮,的确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夏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听到夏至炀的话,他的哭声还在继续,扑腾四肢,喊了好几遍“爸爸妈妈”,希望夏鑫和方若瑜能多安慰安慰他。
然而,他哭得越久,就越能证明他没被鸡蛋噎到。
想到刚才是如何埋怨夏满的,方若瑜脸色难看,第一次没有抓住小儿子伸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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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燃一大早就来傅家找傅言宵,将夏满醒了的事情汇报给傅言宵。
夏家的家庭医生陈医生是乔燃朋友的叔叔,夏满出事后,傅言宵第一时间便得知了消息。
傅家与夏家没有生意往来,傅言宵和夏满又不熟,不敢贸然去探望夏满,只能频繁打听夏满的消息,确定夏满的安危。
“人没事,你可以放心了。”乔燃从果盘里拿了一根香蕉,一边剥,一边状似无意地观察傅言宵的神色。
乔燃进来前,傅言宵正在看书,此刻他仍然坐在书桌前,乔燃的出现和带来的消息似乎没能影响他分毫。
但,他的注意力早就从书本上挪开,目光定格在书架上,心思早就飘到夏满那里去了。
自无意中知道傅言宵喜欢夏满后,乔燃就想尽办法帮傅言宵牵线搭桥。
无奈,他屡次将机会递到傅言宵面前,傅言宵硬是一个都不接。
傅言宵多次强调:“这是我的私事,在我还没有确定能给夏满幸福的未来前,我不会让他知道我的心意的。”
乔家地位不比傅家差太多,同在一个圈子里,乔燃亲眼见证一起长大的同龄朋友们玩得多开多大,在他看来,他们这群人不会轻易拿出真心。傅言宵却是例外。
乔燃笑傅言宵太纯情,曾将傅言宵的真心当成玩笑,没想到,傅言宵用两年半的时间证明,他的感情是认真的。
傅言宵不过才18岁,就在傅家拥有一半的说话权,傅老爷子子孙众多,却唯独欣赏傅言宵,在傅言宵向他交出几次漂亮的成绩单后,他将自己手上一半的股权转让给了傅言宵。
傅家的一群亲戚们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觉得老爷子是在胡闹,被傅言宵拿实绩打了几次脸后,他们不敢再在老爷子面前叫嚣,又在傅言宵跟前踩了几根铁钉后,他们也不敢对傅言宵摆出长辈架子。
如今的傅家,除了老爷子和傅言宵的父母之外,傅言宵的权利最大。
事业学业两头抓,一切都稳定后,傅言宵终于下定决心,将写了两年的情书送给了夏满。
结果是,夏满收下那封情书,跟他说了“对不起”后扭头就走。
乔燃当时躲在一边观望,清楚听到夏满那句“对不起”,傅言宵恍惚问他的时候,他狠心向好友揭露真相:“夏满拒绝你了!”
傅言宵淡淡“哦”了声,没什么情绪变化,看着没事人的样子。
乔燃也真以为傅言宵没事,但之后,傅言宵的种种怪异表现告诉乔燃,傅言宵没有走出失恋的阴影。
也是不巧,夏满刚被傅言宵告白的当晚,就从楼梯上摔下来撞伤了脑袋,昏迷了数天,直到今天才醒来。
夏满昏迷期间,傅言宵曾多次拜托乔燃,让他帮忙打听夏满的近况。
因为这场意外,乔燃才知道,傅言宵没有放弃这段感情。
乔燃咬了口香蕉,断断续续将陈医生的话转述给傅言宵听,其中就包括夏满和夏宝的矛盾。
乔燃话还没说完,傅言宵就扔下了钢笔,起身往门外走。
乔燃囫囵吞下香蕉,追上了傅言宵:“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是要去哪啊?”
袖子被扯住,傅言宵被迫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好友,面色异常严肃:“我要去夏家。”
乔燃呆了:“不是,你去夏家干什么啊?”
夏满被接回夏家的时候,也没见你火急火燎去夏家见人呀?
怎么这会夏满没事了,你就急着要去见人家了?
“你还想跟夏满表白啊?”乔燃想到这种可能,试探问,“人才清醒呢,你想告白也得挑一个好时间不是?”
傅言宵唇线紧抿,耳根开始发烫,他的五官深邃立体,长相天生带着一股锋利感,眉眼一皱时,本就深的眼窝凹陷得更深,扑面而来的威压刺得乔燃不敢直视,因此错过了他发红的耳朵。
乔燃撇过脑袋,尴尬一笑:“我开玩笑的,别生气。”
“我没生气。”傅言宵如实回答。
乔燃松了口气,又追问:“那你去夏家干什么?”
傅言宵语气认真:“他被欺负了,我去帮他。”
小满:这世界上能疼我的人只有我自己了
傅言宵:还有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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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