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替身我当定了 第21章 第 21 章

正所谓臭味相投，跟在梅千秋身边这么多年，廖无常别的没学会，找女人真是学了个十足十。女人多，孩子也生了几个，说起来，雪崧并不是他唯一的儿子，却是他花费了最多心血的儿子。

一个被寄养在外族的亲子，一个一年都见不到几面，对他这个生父格外尊敬仰慕的可怜孩子，雪崧对他来说，不是他奸/淫雪秋的罪证，而是他逍遥法外的功勋章，是他埋在妖族的最大一颗棋子，是他夺走梅千秋心头所好并隐瞒多年的最佳证明。

梅千秋至今都不知道雪崧是他和雪秋的儿子，只以为这是廖无常流落在妖族的私生子，而这个私生子成了廖无常的筹码，成了他和宛宁之间的秘密，既让他们彼此要挟，又让他们因共同的秘密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关系较其他人更显亲密。

如果梅千秋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气运之子，那他看中的女人只能是他的猎物，就算死了，也不能成为小弟的囊中物，否则岂不是绿云罩顶？

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个背景板龙傲天，非常没有牌面，他女儿梅芷心才是重生女主，是世界气运的中心——当然，如果从这方面来说，原身也算半个气运之子。

如果重生的是原身，她第一件事就是一剑送脑残主角归西。

替身？替你爹。

喜欢代餐不如多找几个干爹干妈，喜欢长得像的就多做几个傀儡，想要修为就认真修炼，喜欢名声就好好做人，趴在别人身上吸血算怎么回事？

女主重生之初说什么上辈子吃够了男人的苦，这辈子不再相信男人，要是她真的言行如一认真修炼，池雪音还能高看她一眼，原身也不会沦落到惨死的地步，结果呢？结果不再相信男人的女主，这辈子打算多吃几口男人的苦。

真是离谱它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池雪音心里吐槽，跟着师父挤在人群里，看着廖无常一行人进了青溪城。

雪崧的尸体当然已经从城门口摘下来了，要是他的修为还在，死后也不会太难看，像是坐化的前代佛子，面容依然红润饱满，飘飘欲仙，看着比活人还要栩栩如生。然而雪崧不同，他的修为已经被采补得差不多了，满是裂纹的金丹早就被雪无震碎，于是廖无常看到的就是一具面如枯槁、须发皆白的干瘦尸体，如果他再晚来几日，估计这具身体都要变成飞灰，一吹就散了。

廖无常心口一痛，三分真情七分假意混在一起，让他再忍不住失声痛哭，“儿啊！”

人声嘈杂，议论声不小，池雪音没用灵力传音，小声在师父耳边嘀咕，“他是不是忘了他儿子叫什么？”

就像渣男脚踏多条船的时候，往往不喊名字，都是一口一个宝贝，这样一来就不必费心去记名字，更不必担心把女友的名字弄混。

苏红药嘿嘿两声，看热闹看得兴起，“谁知道呢？”

廖无常不远处，站在几名女子环绕中心的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敏锐地向着这边投来一抹目光，眼中精光毕现。

那人生得高大俊秀，肩宽腿长，乍一看像是三十来岁，仔细一看又像是二十出头，脸上没有皱纹，眼神却颇有威严，这一抹探寻的目光如此锐利，扫在人身上甚至让人微微有些刺痛。

这想必就是她素未谋面，对她的生死不闻不问的亲爹，梅千秋了。

池雪音不避不让，平静地回望过去，她现在用的是自己的脸，原本还有些消瘦稚气的面容，随着修炼的时间拉长，逐渐变得丰盈饱满起来，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太多早年吃苦的痕迹，就是个年轻貌美的普通女修，除了好看一点，没什么特别。

但梅千秋却忍不住微微晃了下神。

太像了。

这张脸，尤其是那双漠然的眼睛，有种纯粹的、非人一般的令人战栗的美丽。

修真者的记忆力大多相当不错，高阶修士修炼出神识之后，几乎算得上过目不忘，别说池雪音相貌出众，就算是个相貌平平的人，梅千秋也未必会直接忘掉，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丝毫不上心。

梅千秋的记忆回到了多年之前，那时他年纪还不大，因为天赋奇高，屡有奇遇，以年纪和修为来看已经算得上少年英才，因此行事颇为高调张狂，直到有一天，他在一次秘境中得罪了一伙人。对方群起而攻之，要教训他的无知轻狂，打斗之中，他重伤失手，落入海中。他以为那就是他生命的终结，却没料到会被人救起——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浑身都环绕着水灵气，面容妖异美丽的奇怪女人。

秘境之中不乏各种奇珍异兽，这女人却和人相貌无异，只是偶然身上会浮现出几片鳞片，那双眼睛更是尤其令人恐惧。人天然懂得趋利避害，为了存活，梅千秋和女人上了床，并在这期间有了孩子。和他的其他艳遇不同，这个女人并不屈服于他，也并不仰慕畏惧他，她在水中拥有强大的力量，几乎无所不能，这份为了活命而产生的感情让梅千秋感到一种被胁迫的恼怒和憎恨，对异族的排斥更是让他每日都想着离开。

直到秘境关闭，生产之后的女人陷入了沉睡，他借机偷袭了对方，在对方重伤时带走了孩子——这个婴儿和她的母亲一样，在水中能够威慑其他种族，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他无比羡慕的天赋，或是当作威胁女人的筹码，或是当作离开海底的工具，梅千秋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直到离开秘境，回到梅府，才随手将人托付给下人，从此再不相见。

这段令他耻辱的过去很少被梅千秋回想起来，直到今日，直到此刻，他看到那张至少七分相似的美丽面容，心里重重跳了一声。那双令人战栗的、仿佛晕着光的眼睛，与他记忆中强大的、漠然的、居高临下的女人的双眼重合起来，让他刹那间思绪翻涌，心口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竟然漏跳了一拍。

“你……”他下意识张了张嘴，面上的回忆之色让他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深情和怯懦，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回过神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想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还想问，青溪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知不知道，知道多少？看到一位父亲为了儿子的死亡跪地痛哭，她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

可没等他问出口，修真者强大的记忆力就让他回想起，多年之前，他似乎被人告知，有个不得他宠爱的女儿在一个大雪之夜走丢，再也没能找回来。

或许世界上真有血脉感应一说，几乎是一瞬间，梅千秋就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那个走丢多年，初次见面的亲生女儿。

池雪音被他温情脉脉的眼神看得发毛，一瞬间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只觉得背后寒毛直竖——不会吧，不会吧，消失多年不闻不问的亲爹不会打算当众来一出认亲戏码，突然跟她父女情深吧？

她想起在替身剧情进行到最后，无法逃脱的原身已经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即将崩溃时偶然遇上生父，多年前被忘记的记忆席卷而来，让她迫不及待想要向唯一的亲人求助，那时的梅千秋是怎么做的？

剧情里写，“他傲慢地投来一瞥，用法诀将这个跪在地上的陌生女人击飞，轻飘飘的，像是踢开一块绊脚的石子，语气轻蔑而不快：‘哪来的疯女人，如此不知廉耻，往男人腿上抱？自荐枕席的我见多了，别以为和芷心有几分相似，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转过头，面对神情茫然的梅芷心，他又是一片慈父心肠，‘没吓到吧？我竟不知无极道宗里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了，戚淮时该护好你才对。’”

那时的原身在想什么呢？池雪音不知道，剧情里没有写，毕竟没有人会关心一个替身的喜怒哀乐。

她只是像是一件垃圾，一根被啃干净的骨头，一个碎裂的失去用途的器皿，被人随意地丢弃，若是路过的人不满意，还要对她踩上两脚——当然，踩得最狠的还是几个主角。

如果能就此死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也许原身是这么想的，但谁知道呢？她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她只是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浮木，像是抓紧一根救命稻草，也许这个和她血脉相连的男人会大发慈悲，带她离开这个吃人的鬼地方，也许他会瞧不起她，但看在血缘的份上，会给她一条活路。

人都有七情六欲，世人皆有所求，有人求名有人求利，有人求长生，有人求利益。原身求的不是前途，不是怜悯，她只求一个解脱——可就连这最后的一点东西，都没有人肯施舍给她，这已经不只是荒诞，这简直称得上滑稽了。

池雪音左思右想，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个垃圾剧情的意义所在。

难道就是单纯为了衬托女主有多团宠，多受欢迎，多么万人迷吗？

是的，多讽刺啊，分明是同样的父亲，同样的出身，两人容貌还有几分相似，却是同人不同命，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一个人人喜爱，一个天生卑贱，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里的草，被人捧在掌心的珍宝即便落上一点灰尘都被人爱怜不已，至于灰扑扑的石头，便是被人踩碎，也还有人嫌弃硌了脚。

品质出众的人当然会博得众人喜爱，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没有出众品质的人偏偏收获无尽的追捧，所有人还觉得理所当然。勇气，智慧，傲骨，坚韧，勤奋，自强，优秀品质如同天上繁星，星罗棋布数不胜数，女主完美避开所有优点，偏偏就是能获得万千宠爱，池雪音不懂，可能这就是天生的女主命吧。

回过神的池雪音下意识后退半步，拉住了师父的衣袖，神态冷漠。

如果她真的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女，一无所有，一无所知，或许真的有可能因为眷恋一点点亲情的温暖，热泪盈眶地投入生父的怀抱，以祈求一点怜悯，哪怕是饮鸩止渴呢。

然而她不是，就算是原身，得知真相之后同样也不会做这样自投罗网的傻事。

谁要问他记不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池雪音只想努力修炼，然后打得他鼻青脸肿，让他知道什么叫映日荷花别样红。

另一边的廖无常既不知道梅千秋心里的纠结，也不知道池雪音心里的打算，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宛如影帝附体，情绪十分饱满丰沛，“……我儿子无缘无故死在青溪城，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我廖无常也非无名之辈，若是你我之间有私怨，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只管冲我来，何必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早已收到消息的雪无冷眼看着他哭号，等到看腻了这张虚伪的脸，才缓步从人群中走出，手里还提着一柄长刀，“是啊，我妹妹又做错了什么，你要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对一个无辜的女人下手？”

雪无的嗓音很冷，神情更冷，每个字都咬得掷地有声，像是冰块砸在人心头，却让廖无常浑身像是被火烫了一样，猛地向后躲了一下，神情霎时间一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雪城主原来还有妹妹吗？”

梅千秋眼一眯，目光从池雪音身上移开，骤然落到雪无身上，“你什么意思？”

雪无理都不理梅千秋，一双无情的眼睛只盯着廖无常，“我没有妹妹，雪崧这个小畜生又是哪里来的？”

妹妹的孩子，他原本当成眼珠子来照顾，可若这孩子是和外族所生，又非雪秋本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雪无的脚步声很轻，一声一声却像是踩在廖无常心头，他不敢看梅千秋，只故作恼怒，“你胡说什么，这分明是我的儿子，是我和狼族孤女所生，和雪秋有什么关系？”

然而雪无并不给他狡辩的机会，这里不是公堂，妖族断案也不讲什么证据链，狼族本就嗜杀，雪无能给妹妹的公道，就是杀了这个狗东西给妹妹偿命。

他没有直接动手杀人，已经是近些年来修身养性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