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限定词,是无聊。
尤其是我的人生。
出生起就拥有了所有东西,但同时那也意味着我什么都没有。因为我拥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
只要扮演好别人要求扮演的角色,就可以轻而易举获得一切。而我自己的想法和努力,看起来就像小孩子玩家家酒一样,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件事让我很不爽。
所以我只能让其他人也不爽。
试着把父亲和情人的床照发给了他的客户。
虽然差点被打死,但伤好了之后,所有人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平淡无聊的生活依然在继续。
怎么所有人都这么无所谓呢?
拥有令人艳羡的家庭,毫无阻碍地完成学业,然后接手家里的产业,最后结婚生子……
就这样沿着既定的轨道滑向“幸福”人生的尽头,期间的每一步都被设计得严丝合缝、精美无暇。
我对此感到厌倦。
好在人生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是它还存在变数的可能。而我人生的变数,开始于机缘巧合下认识的那两个人。
其中一个明显就是被家里溺爱的孩子,娇纵暴戾,做什么都没耐心,一身的坏脾气,和在高尔夫球场认识的那些少爷没什么不同。
原本觉得很无趣,但偶然发现,这样心高气傲的家伙,竟然在偷偷暗恋另一个人。
那种卑微讨好的样子,虽然可笑但也挺有趣。
而被暗恋着的那个人,则更有意思。
和关系复杂的家庭一样,这个人让人捉摸不透,喜怒无常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明明上一秒还和颜悦色地请朋友吃饭,下一秒对方说的话不合心意了,就能笑着挥动拳头把人揍的半死。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掌控在手里,用莫名其妙的规则测试所有人,违规了就像扔垃圾一样丢弃掉。
就连对自己也不例外。
跟个神经病一样。
不过时间一长,他也学会收敛了,特别是在上了大学之后。每次看着他那副万人迷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就在生活再次陷入无聊的时候,偶然在咖啡店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生。他对客人浅浅地笑着,却给人一种疏离感,气质冷得跟冰块似的。
看着那个样子,觉得很有意思。
所以接过咖啡的时候,故意用指腹碰了下他的掌心。
没想到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睫毛抖得厉害,连咖啡都摔到地上了。
【其实这人是在害怕吧?】
那个瞬间,这个想法出现在大脑里。
随便打听了一下,竟然是同级生,还蛮有名的。
虽然是恶名。
明明领着助学金,宁可玩命兼职也不肯住宿舍。
明明外形优越,但不交朋友也不谈恋爱,无差别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明知有人在造自己的谣,却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虽然看着弱不禁风,但那种宁折不屈的样子,对那时的我来说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所以喜欢上那样的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就在想办法接近的时候,人生的变数又发生了。
我无意间在学校的树林里撞见了那人被表白的场景。
林叶斑驳的光影洒在嫣红的玫瑰花瓣上,平日自信帅气的健壮男生此刻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可他对面的人,脸上却波澜不惊,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样冷清的气质,确实和红玫瑰不相配。
我想起去年在冲绳姑姑家的花园里见过一种叫芬德拉的白玫瑰,花瓣凝白而不僵硬,柔和淡雅,也没什么气味。
这样的花才更符合他给人的感觉。
看着他神情淡漠地拒绝追求者,我突然想知道,如果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是我,情况会有所不同吗?
应该不会。
胸口有点发闷。我扭头看了眼身旁的人。
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出奇的一致。
如果是他的话,也会被拒绝吗?
应该会的吧。
可能是和往常一样想找点乐子,也可能只是因为那天树林里太闷了,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所以那句话条件反射般被说了出来。
【喂,要打赌吗?】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对自己一直犯贱的惩罚。
偶尔想知道,如果那天没和神经病一起去吃饭,如果没走那条树林里的小路,如果没注意到那边的场景,如果没说出那句话,之后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过这都是些没用的废话,就和每晚八点档的肥皂剧一样,俗套,陈旧,毫无新意。
我对自己的感情醒悟得太迟,所以最后无疾而终,也算是活该。
或许这样想,就能说服自己放弃了吧。
……
那天我还是没能留下他。他走之后,那句质问一直萦绕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我所厌恶的,到底是生活无聊,还是靠自己就什么都做不到这件事本身呢?
我也搞不清楚了。
但无论是哪种,我都明白,其实那次的打赌,我输掉的远不仅是台球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