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晚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吹散方才车内积蓄的热意。车辆沿着返程的路稳健而行,暮色四合,车窗外的繁华都市开始展露夜晚的星亮霓色。
柳白茶瞄了眼身旁的人。
肖时光正神色专注地开着车。他目视前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冷白色的手臂肌肉线条优美,蕴藏着力量感,手背上蓝紫色的皮下血管清晰可见。他沉静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车窗外的灯光洒进来,在车内的昏暗底色中勾勒出优越俊美的侧面轮廓。
柳白茶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开口打破沉默。
“肖时光。”
“嗯。”肖时光温和地应了声。“怎么了?”
柳白茶眼睫微垂,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鸦青色的淡影。他下意识捏了捏手机上的兔子挂坠,随后坚定地看向肖时光:“阿姨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车内安静了几秒,接着身旁传来一声喑哑的轻笑。
“你刚才酝酿这么久,就是在想这个?”肖时光偏头看向他,黑亮深邃的眼眸中埋着柔和的笑意。
被他那么看着,柳白茶莫名不好意思起来,他移开视线道:“是……是啊。”
肖时光不动声色地挑挑眉,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我带你去医院,可不是为了让气氛变沉重的。”
“抱歉……”柳白茶条件反射般道起歉来。
“没关系。”肖时光倒是毫不客气地应下了。他慢条斯理道:“你今晚为我做道菜就好。”
“……”意识到自己又被对方绕进去了,柳白茶无语地白了肖时光一眼。他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无可奈何道:“你想吃什么?”
肖时光弯着眼睛,笑吟吟道:“咖喱。”
……
*
“总之先把土豆削好皮。”
柳白茶从厨房刀具置物架中抽出削皮器,放进肖时光手里,然后朝着角落里放土豆的架子走去。
“两人份咖喱的话——”看向架子上的土豆,他一下子梗住。
七八个土豆,像是列阵方队般整整齐齐地摆在不锈钢架的第一层。因为当初买的时候经过了柳白茶的一番精挑细选,因此那些土豆大小匀称,圆润饱满,在雪白的灯光之下,简直像一个严肃又滑稽的光头军团。
“噗……”一个没忍住,他直接笑出了声。
肖时光在一旁不明所以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很是困惑:“你怎么了?”
柳白茶努力憋着笑,声音都有些发抖:“谁让你这么摆土豆的?”
肖时光一脸委屈:“不是你让我把土豆放在这里的吗……难道我又做错了?”
“没——噗哈哈哈……”柳白茶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笑点为什么这么奇怪,但无辜的土豆和同样无辜的肖时光就是戳中了他的笑点,让他一时难以自持地狂笑不止。
他笑得肚子都有些疼,才勉强停了下来。他擦拭掉眼角笑出的泪,瞥了一眼茫然无措的肖时光,随后从架子上取出三个土豆,塞进他的手里。他心情愉快地回到岩板橱台前,悠悠地叮嘱了一句:“削的时候小心点,别伤到手了。”
他将剩下做咖喱所需的食材拿到清水下冲洗干净,随后将一根胡萝卜放在案板上,一手按住,另一只手握着菜刀,利落地将其切成块,随手放进盛放备料的瓷盘里。
接下来的洋葱和西兰花也依次被切块放好。
“嗯,最后是——”柳白茶看向放在一旁腌制的鸡胸肉。他单手取出,将那块紧实的肉放在板上,正准备切时,视野中的光线忽然一暗,紧接着身后被一片炙热拢住。
“我削好了~”肖时光将头轻轻搁在柳白茶的右肩上,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侧,另一只手伸在他面前,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三个被削得光滑的土豆。
柳白茶努力忽视掉脸颊上升的温度,他拍落腰际的手,接过那三个土豆:“……你还挺快的。”
身后的人陷入一阵可疑的沉默。
半晌,肖时光幽幽开口道:“其实……”
“不许说!”柳白茶恼羞成怒地打断那句话。他一把抓住肖时光的手腕把他拉到身边,不容置疑地疾声说:“你不是要学做饭吗?我教你怎么切菜……”
“……哦。”
“呼……”柳白茶定了定心神,拉起肖时光的左手,放在一颗土豆上,再把菜刀的刀柄塞进他的右手里。
“把手指屈起来,指节抵住刀面,刀刃稍微向外撇。”他指挥道。
肖时光乖乖照做。
“嗯,接下来采用前后推拉的方式,把土豆切割成块……啊,不是像你这样。”柳白茶叹了口气,将左手搭在肖时光的手背上,认真地调整肖时光的手指姿势。
不知怎的,总感觉肖时光的手指有点僵,他刚把一个指头摆好,另一根手指就又滑出来。
他有点着急,打算亲手示范一下,于是一边把肖时光的左手拿起来,一边轻声道:“应该像这样,才不会切到手指——”
话还没说完,左手突然被禁锢在一团灼热之中。他错愕地看过去,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
肖时光不知何时将手翻转过来,贴着他的手心,将两人的五指自然地交叉在一起。柳白茶的手上还残留着水珠,此刻紧紧贴触着肖时光炽热的掌心,原本冰凉的手心浸入一片暧昧的湿热。
“你……”
肖时光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菜刀,他用右手扶住柳白茶的头,低头在柳白茶的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的嘴唇又软又烫,像雨后潮热的酒窖,散发着馥郁幽沉的香气。敏.感的耳垂如同触到一小块火炭,连带着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一颤。
“你……做什么……”柳白茶大脑一片空白,说出口的句子也支离破碎。
“喜欢……”肖时光垂眸看着因为那个吻而通红一片的耳朵,若有所思地低声轻喃道。“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
气氛变得有点微妙。
“行啊。”
柳白茶不自然地咳了咳。他抽回自己的手,强装镇定地一边切土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吃咖喱,我给你做就是了。”
肖时光怔了怔,随后轻轻地笑起来。他的声线清浅又温柔,如同温煦的春风拂过柳白茶的耳朵,吹得他心里痒痒的。
“好。”
*
一周的时间过去的很快,转眼就又到了周五。
“晓晨,周末完成这两道题,下周一老师要检查喔。”
教了一上午的数学,柳白茶感觉腰有点酸。他将自己提前备好的作业放到凌晓晨面前,然后起身揉了揉腰。
“又有作业啊——”凌晓晨将上身趴在书桌上,打了个哈欠。他悄悄瞅了一眼柳白茶,晃着两条小短腿,拉长声音撒娇道:“老师,这周能不能免掉作业呀?周末我还要出门玩呢。”
柳白茶无奈地笑着说:“不是只有两道题吗?晓晨你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完成的。”
“再说了,你上上个周就是这么说的,用同样的理由免掉了作业。”
“好吧……”见撒娇法失效了,凌晓晨瘪瘪嘴。但他也没闹脾气,跳下椅子拉住柳白茶的胳膊,兴冲冲地说:“对了老师,今天中午你在我们家吃饭吧?我哥今天从国外回来,妈妈中午会做很多好吃的。”
“我就不留下吃饭了。”柳白茶弯起眼睛笑笑,语气柔和。“待会还有约。”
“噢~”凌晓晨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老师你要忙着去谈恋爱对吧?”
“瞎说什么呢……”脸霎时热起来,柳白茶慌忙否认,心里却不自觉地想起肖时光的脸,微微泛起涟漪。
早上他和肖时光说好了,中午十二点肖时光开车来接他,两人直接驱车前往北海庄园。
现在下楼走到小区门口,时间应该还比较宽裕。他默默在心里计算着。
于是他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双肩包,和凌晓晨还有夫人道别离开,然后独自在电梯厅里等电梯。
他低头看向腕上的手表。
还有十分钟。
……
“叮”的一声,电梯门上方的指示灯灭了,电梯门徐徐打开。
与此同时,柳白茶抬起头,正好对上电梯厢内的一双眼睛。
那一刻,空气好像停止了流动,耳边只能听到逐渐加剧的心跳声,以及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那人穿着版型挺阔的速干黑色冲锋衣,肩宽腰细,身形挺拔高挑。头发和瞳仁都是棕褐色。那张白皙的脸上早已褪去曾经的少年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冷淡与漠然。
“凌羽昱……?”
仿佛漫长得有一个世纪过后,柳白茶僵硬得张张嘴,难以置信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刚走下电梯准备从柳白茶身边经过。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怔了怔,停下脚步转头看过来。
在辨认了几秒钟后,他眸色微动,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异样。
他挑挑眉,语气不悦:“我怎么不能在这儿?这是我家。”
“也是,”没等柳白茶回答,他就戏谑地轻声笑道。“你从来只在乎自己,所以不清楚有关我的信息也很正常。”
令人不快的回忆再次涌入脑海,柳白茶不禁蹙起眉。他攥紧手里的书包带,无视那人的挑衅,径直走进电梯按下关门的按钮。
……
正午的太阳正热烈,柳白茶将一只手遮在眼睛上方,快步朝小区大门走去。他眯着眼睛,视线越过刺眼的日光,看见了肖时光停在门口的那辆迈巴赫。
肖时光倚在车门上,浅笑着朝他挥挥手。
他心中一动,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到达门口。
“肖时光——”
胳膊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
接着,耳边响起一道带着嘲讽的质问声。
“这就是你新找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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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咖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