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击出,胜负已分。
四人众望所归,琴罗沫被簇拥在中间,就连一旁的叶估也投去赞许的目光,这给了琴罗沫勇气。她缓步走到师父面前,拱手一拜恭敬询问:“师父,弟子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边师兄与白师兄与我们一同进入后山?”
此话一出,万籁归寂。
叶估面露不悦,声音近乎斥责:“罗沫,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后山乃我门派重地,岂可由外人随意出入?”
琴罗沫闻言已知师父生怒,扑通一声跪下:“师父,请您别动怒。弟子知道这件事让您为难,但,但两位师兄的恩,罗沫亦不能不报,请师父和各师伯叔应允。”
话音一落,磕头声咚得一响,琴罗沫挽起袖子来,只见上面白纱裹臂,俨然昨日曾受重伤。
如何今日能似毫发无伤地比赛,实在匪夷所思,叶估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想看的仔细些,又记起自己师父的位置来,掩耳盗铃地咳了两声又坐了回去,问:“怎么回事?”
琴罗沫将袖子放下,一五一十地讲述,昨日如何因赢了斗技去和边白两人炫耀,继而得知边粹祝的眼睛虽然能看见了但总是涩痛难忍,却还是感谢她,教给了她飞叶碎镯的本事。这使她更加士气大作,去了山里使招不慎伤了手臂,又哭着回去,只想边粹祝能再教教,怎么使这招才不会那么痛。
站在门外的琴罗沫,努力了好一阵才迈步走进去,本想云淡风轻地说一句“边师兄,我还是不太会,你能再教教我吗?”,结果走进入,直接“飞流直下三千尺”,也不知这个眼泪从哪里来,给院中的两人吓着了,连忙过来关心。
哽咽之中,方知这眼泪是追悔莫及,明日的比试一定是输了的,如此不战而退更使她不甘,木头般将腹稿十几遍的话当借口送出去:“边,边师兄,呜呜呜,你能,嗝,你能,你能再教教我吗啊啊啊……”
哪想白两金只略一出手,抹上一层凉腻的药膏,不出一个时辰,痛觉全消。琴罗沫见这药膏如此神奇,希望能留下药方,边粹祝道:“若你能带我们去后山,我们就告诉你。”
前因后果说完,叶估心中已经答应,这是一笔不赔本的买卖,目光不由得投向角落里的边白二人。
“不行!”衮棒的掌门站起来,只比坐着高了一个头,“后山是我三山秘地,数代掌门前辈仙往之地,怎容外人前去搅扰!你别以为赢了斗技,便可肆无忌惮了!”
“呵呵,别冲一个小弟子发火啊。”地荆掌门一开口,就如藤蔓成了精,一句话三拐弯,听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四人里,两人蛇剑,两人我派,思来想去,应是我与叶估师兄决定吧。我就很同意。”
“后山是为我三山共有!”衮棒掌门拍案而起,“我怎的没权决定了?思来想去?你就是黑心肠子多,说来听听,免得毒穿你肚子。”
“你要自取其辱,满足你!只怕我还没说完,你耳朵就受不了要流脓!”
“够了!”叶估一拍桌,将两人震住,衮棒地荆两位掌门武功不相上下,斗起来唯有两败俱伤,还叫弟子外人看了笑话。幸得叶估远高于二人,才使其都不情不愿地坐下。
两个足金的蠢货。叶估腹诽,强按下心中怒火,看向边白二人问道:“不知两位为何要到门派后山。”
边粹祝回:“听闻贵派后山多奇花异草,我眼疾难治,只希望能在后山找些药草来。若是为难,那也罢了。”
叶估道:“后山是我门派重地,决不容许外人进入。”
地荆笑呵呵地指着自己门派的两个弟子上前拜谢,又道:“到底你们是第一次进去,万事小心为上。你们俩,别怪叶估掌门拒绝,里面迷障重重,又多奇峰怪石,非得我们三山内力不可抵挡。”
说完他率先起身,随即叶估也站起来,衮棒掌门虽不情愿,却也站起来,如三石开路一般。
琴罗沫心有不甘,待要再说,却被拉住了胳膊,转头便见巾罗滨跪在她身旁,朝她无声的摇摇头,想到马上要承接的重任,她暗自咬紧了牙齿,免得忍不住再要说话。
另外两名胜出的弟子也跪在旁边,三位掌门齐步向前,将一份画卷交于四人手中,道:“明日清晨,你四人前往后山,谨记你们虽不同门却同谊,互帮互助,齐心协力,平安从后山归来。”
衮棒掌门将画卷几乎是甩下的,叶估话音一落,便大步走开,一众弟子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
地荆掌门微微向前探身,目送着人走掉,嘴角越翘越高,直到人都走没了,才将眼神收回到面前的弟子身上。只见他最得意的弟子,虽然恭敬地低着头,可眉角眼梢却时时地注意着琴罗沫。
他心中已有定夺,一声咳嗽算作开场,他慢悠悠地踱回椅子上,不紧不慢道:“叶估掌门,罗沫师侄所伤不轻,却不想还能胜出,真是教导有方,令人好生羡慕。”
“蔡潺作为首胜第一人,何须羡慕我。”叶估嘴上说,心中不免提防起来,此人最擅长顾左右而言他,想必也是对琴罗沫手臂上地伤药起了心思。
果不其然,只听地荆掌门接着道:“蔡潺若是罗沫般境地,恐怕远远不及。”
叶估并不入他的陷阱,只对自己徒弟吩咐:“你二人先行下去休息,尤其是你,罗沫,不可再擅动。”
地荆掌门见此,又转向白两金道:“听闻你是位大夫,烦请你继续给罗沫师侄治疗,后山危险,容不得差错。”
叶估道:“那不必再劳烦,罗沫自行去领药。”
地精掌门仍看着白两金,见他始终没有要回话的意思,按下心中不耐,笑眯眯地告了辞。
待人都走后,已经走远的琴罗沫不知从哪里又蹦出来,嘴一瘪又要撒娇请求,叶估对她的脾气门清,立即抬手制止她道:“不可,不许粘人。”
“师父!”琴罗沫又喊了一声。
叶估叹了口气,转向白两金道:“你是个大夫,想必知道自己所要药草模样,今夜画出来,交于罗滨,若是瞧见,顺道采摘。”
实在是峰回路转,琴罗沫高兴地围着叶估转圈,嘴里说着奉承的好话,殷勤地送走了师父后,小跑到边粹祝身边道:“边师兄,太好了。”
边粹祝冲她道谢,微微睁开一线眼,就见不远处,一少年阴桀地望向这边,不加掩饰地厌恶正在与琴罗沫说话的自己,于是他话锋一转,问道:“胜者里除了你和你大师兄,剩余两人是谁?”
“地荆的邱劲和蔡潺。”
“那一直看着这边的那个是哪个?”
琴罗沫猛地回头,又猛地回过来,脸肉眼可见地发红,支支吾吾道:“是蔡潺师弟,边师兄我还有事,咱们有时间再说话。”说完小跑到蔡潺身边,拉扯了一阵终于将人推搡着走掉了,走的时候还特意偷看边粹祝,见他仍看着这边,不禁又加快了脚步。
边粹祝好笑,看着两个逐渐远去的背影,问白两金:“你说她是喜欢她师兄多一点还是喜欢师弟多一点?”
白两金不解地摇头,顺着边粹祝的目光看去,只余一片风景,灰白的墙旁逐渐变秃的枝干,他只觉得应该再添些衣裳,去采药的时候应该带个大些的筐。
边粹祝长叹一声,戳着拐棍走掉了。
日夜转瞬即逝,三石开路,再往上,路越走越碎,石板越走越旧,越不成路,最后停在一巨石之前。
巨石上有不成串的凹槽,是前人所凿用以攀登的。四个人就这样循着前人的脚步,往前、往上走去。
边粹祝背着白两金,白两金背一个大背篓,顺着巨石之上的凹槽蹬上巨石之顶,放眼望去,巨石之后是一段山路,与上晴道不同,只是寻常的石板路,苔藓遍布,杂草丛生,如一条灰蛇躺在草丛之中。
只是石下并无琴罗沫等人迎接。
两人咽下心中疑窦,拾级而上,道越走越窄,坡越来越陡,近乎垂直了。攀到山顶,云雾缭绕,似乎云是自山根往上长得一般。
山顶中有一谷地,中有建筑几所,两人顺下,说是建筑,其实只是几座房子。
边粹祝推开门,因年久失修发出难耐地惨叫,院中并无他物,只墙边有几口大缸,缸中是污水,看不清缸底。
院中有梅枝,已比房顶还要高了。
白两金望着此番景象,忽觉熟悉,仿佛很久之前曾见过似得。这一恍惚,边粹祝已经转了一圈回来,冲他挥挥手,示意他跟上离开。
另一处房子如出一辙,院中倒没有大缸,只是墙下有一修筑的水渠,渠中水清见底。边粹祝刚要推门进去,忽一道暗器突出,被他偏头躲过,是一片叶子,扎在门上。
“琴罗沫?”
边粹祝出声试探,一只手从床后扶出,琴罗沫撑着身体探出:“边师兄?对不起,我以为,我们被暗算了。”
几人一进后山,便觉不对,头晕目眩,体虚发冷,不消多想,便知遭人下毒,只是如何下毒,何人所下,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