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各种花花绿绿的照片,皆为同一人。
姜曜瞳孔涣散,搭在鼠标上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陆乘保存这么多他的照片干嘛?
如果他俩不是两口子,姜曜真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打算暗杀他。
而且,每一张照片都被打上特定的标签,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地点,俨然是在记录,以防日后会忘记。
姜曜很少拍照,更不会如此用心地对待自己的照片。
定了定神,他从缩略图里随便点开一张,是他正坐在楼下餐厅吃早餐的样子,扫一眼备注——好家伙,5月20号?
不但偷拍他,还是在这么特殊的日子?
也没人告诉他,陆乘居然是个恋爱脑啊!
还有一张背影照,是姜曜半蹲在一棵松柏树下,那地方好像是在老宅的别墅门口,地上还有厚厚一层积雪,白皑皑的环境里,他天蓝色的羽绒服分外耀眼,但姜曜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当时在干嘛了。
陆乘是在他后面拍的,姜曜在脑子里设想了下这人拿手机对准他的样子,不由得浑身激灵了下。
表面高冷如冰山的男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该不会满脸宠溺的笑容吧?
靠!他是不是心理变态啊?!
和小说里的病娇男撞款了?!
大脑空白了数秒,姜曜拨通了自己多年好友夏明州的电话。
“如果有人偷偷在电脑里保存了很多你的照片,你看完以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姜曜上来便直截了当地问,而夏明州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喜欢我!”
语塞数秒,姜曜心存侥幸地追问:“或许……有没有可能……还有别的答案?”
“他嫉妒我的长相,每天看着我这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阴暗扭曲爬行!”
“……我可去你的吧。”姜曜没忍住翻了白眼。
论长相,谁能帅得过陆乘?那简直就是上帝巧夺天工做出来的艺术品。
-
凌晨四点,姜曜裹着黑色羊绒大衣来到了酒吧。
和夏明州通过电话后,他便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猜疑通过别人得到证实,就像一颗石头砸进了深海,不断往下坠,无法判断何时能停下来。
进浴室冲了个澡,姜曜本想强迫自己赶紧入睡,但久久没有困意。
夏明州说他们一帮朋友要在酒吧嗨到天亮,那会儿问他要不要过去喝两杯,姜曜拒绝了,没心情。
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后,想法就变了,他二话没说穿了衣服,找夏明州要来酒吧地址,果断出发前往。
乱,心里实在是太乱了。
陆乘他喵的喜欢我?
他怎么会喜欢我的?
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诸如此类的念头不断涌入脑海,搞得姜曜快崩溃了。
但凡他在陆乘身上看到过一丝一毫喜欢的迹象,也不会表现得如此震惊。
结婚三年,睡完就走,提起裤子就翻脸不认人,半刻温存都没有过。
哪怕是最兴奋最愉悦的时刻,也只会像狗似的在他耳边喘上两声,连句**的话也没讲过。
脱了衣服都能这般翻脸无情,更别提平日里的他,更是连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一见到他就像个索命的阎王爷。
这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到底哪个程序出现了错误?
死无对证。
甩了甩脑袋,强行清空乱七八糟的想法,姜曜找了处空地,把车停下,进酒吧了。
夏明州是典型的社交恐怖分子,狐朋狗友特别多,有些姜曜也认得,所以他一进门,就有人举着酒杯半开玩笑地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姜董了啊!”
对此,姜曜只是敷衍地提下唇,过去找夏明州了。
“你很反常啊!”夏明州拉他坐到旁边的位置,上下盯着看了看,“谁保存你照片了?”
姜曜取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满了酒,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个眼神,“去给你爹唱首歌听。”
男人之间的恶趣味就是当爸爸,各当各的,都把对方当儿子看,谁也不服谁。
但眼下,姜曜那么说完以后,夏明州却像只哈巴狗似的点点头,“得嘞,我曜爹想听什么?”
以前逼他叫爹他都不喊,突然这么言听计从,姜曜反而觉得不适应了。
旁边的男生听到夏明州那么叫,骂了声狗腿,下一秒竟也凑过来问:“敢问姜董,公司里有没有什么闲差是我能胜任的?愿为姜董赴汤蹈火。”
姜曜的眉头略微不适地皱了一下。
他不喜欢别人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因为这背后所承载的是陆乘死亡的沉痛代价。
有些人觉得他走运,刚嫁入豪门不久就死老公,继承了庞大的产业和数百亿的遗产。
可姜曜没有一刻开心过。
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这些换回陆乘。
倒也不是在意他,只是他不想这人蓄势待发了那么久,还没享受几年就驾鹤西去了。
“别说了。”冷声打断周围人的玩笑,姜曜的目光渐渐冷下去。
他一变脸,其他人就不敢吱声了,敬怕的态度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夏明州大概猜得到姜曜在想什么,为缓和气氛,又问他想听什么。
姜曜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杯沿,刚要说一首歌名,却听见熟悉的前奏响起。
这首歌……
他在陆乘的车里听过。
很奇怪,明明自己私底下也戴着耳机听过无数次,但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画面却是他坐在陆乘的车里,静静地看着窗外零星飘落的雪花。
那是前年冬天,陆乘顺路经过姜曜工作的地方,载他一同去老宅吃饭。
姜曜还记得,车停在别墅门口时有一只流浪猫突然冲过来,在陆乘下车时扑到了他的脚下。
本以为像陆乘那样的性格会不耐烦地把猫一脚踢开,但他没有,只是懒散地动了动腿,傲娇地目视前方,让小猫自己离开。
猫爪子在陆乘的裤腿轻挠两下,“喵呜”一声去院门外那棵松柏树旁趴着了。
后来,那只猫一直没走,像是知道自己守在别墅外面能等来吃的,抬着沉重的眼皮子凝视前方,看见姜曜端着个小碗走出来,激动地疯狂摇尾巴。
看来,也是只很聪明的猫呢。
姜曜半蹲下去,将小碗放到小猫面前,摸了摸它圆圆的脑袋。
记忆闪回的刹那间,姜曜想起来了。
那张照片是他在喂小猫的时候拍下的,当时陆乘就在他身后。
他们之间不知隔了多远的距离,他也不知陆乘盯着看了多久。
那时的他,心里会是什么想法呢?
姜曜失了神,连夏明州接连叫了几声都仿若未闻。
他听着歌词里的那一句“当我抬起头,你正望向我”,心脏狠狠颤动了下,像是在与其保持共鸣。
原来,所有的喜欢都有迹可循。
是他藏得太深,也是他太迟钝了。
“曜爹想啥呢?被哪个野男人把魂勾走了?”夏明州在姜曜眼前挥下手。
姜曜脱口而出:“陆乘。”
夏明州神色一怔,几秒后扯唇,“活着没见你惦记,死后就成白月光了?”
“我刚才跟你说的照片,就是从陆乘的电脑里发现的,他偷拍了很多。”
纵使姜曜这么说了,夏明州仍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们两口子相处的状态,说是千年宿敌也不为过,陆乘都没拿正眼瞧过你,哪有人喜欢一个人是这种表现的。”
姜曜紧抿住唇,没去辩驳。
陆乘连纨绔败家子的形象都能演绎得那么好,让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深信不疑,或许他就是那么能装呢?
以他骄傲的性格,看他对他满脸不屑,表现出一副据他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怎么可能放低身段上赶着。
从前姜曜没去细想,但眼下一琢磨,越品越笃定。
陆乘真像表面那么厌恶他,怎么愿意和他做呢?
两人的第一次发生在姜曜喝醉酒的晚上,那会儿两个人都结婚半年多了,还是分房睡,从没进行过深夜运动。
姜曜那晚喝得有点儿多,回家时刚好撞上陆乘围着浴巾从洗手间里出来。
他裸着上身,肌理感分明,湿漉漉的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人鱼线没过性感而紧致的腹肌,轻易能勾起人心底躁动的火焰。
而姜曜也不知自己那晚是不是故意的,经过他面前时莫名脚底打滑,摔进了他怀里。
当时,陆乘满脸错愕。
而姜曜借着酒劲儿,那手莫名其妙就摸上了陆乘的腹肌。
自己的老公,不摸白不摸。
如此尤物,不do岂不暴殄天物?
人在醉酒以后,神智是不清醒的,姜曜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睡了他!睡了他!
陆乘最初还假模假样地反抗了一把,直到姜曜一不做二不休扯下了他的浴巾,暴露出他最脆弱的部位。
男人最了解男人。
姜曜自然懂怎么激怒他,低头扫了眼软趴趴的那处,不屑一顾嗤了声:“难怪。”
尽管只有俩字,背后省却的含义可太多太多了……
难怪你不碰我。
难怪你柳下惠。
原来是不行啊。
陆乘一下就读懂了他眼里的讯息,暴怒中将人举起扛在肩上,扔向了沙发。
姜曜永远忘不了那一晚他有多惨。
膝盖都淤青了。
记忆回笼,杯中酒已经空了。
夏明州在旁静默半晌,意外看到姜曜眼里的哀伤,心脏猛然“咯噔”了下。
“你……你不是很讨厌陆乘吗?”
姜曜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喃喃低语道:“我不是讨厌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