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裴戬再次踏入茶楼。
他与乔洛便是在这里见的第一面,原以为此生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如今人就住在他的府上,这第一面也没了开始时的纯粹。
这些时日乔洛太乖了,除与他一同用膳以外,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不按常理出牌,他还真是有些摸不透她的路数,是想等他放松警惕,还是缺少出手机会?
缓缓抬头看向二楼,上次乔洛便是在那……
乔洛!
她怎么又在这里?
显然,乔洛也看到他了,伸手招呼他上去。
他真有些担心他再不上去乔洛会直接喊他。
摇摇头缓步走上二楼,走到乔洛身旁。
乔洛:“公子,好巧啊。”
裴戬:“嗯。”
乔洛:“公子,我们真有缘分。”
裴戬:“……”
乔洛:“公子可有婚配?”
裴戬:“……”
乔洛:“公子看我怎样?”
裴戬转身就走。
“哎哎。”乔洛忙拉住裴戬,“我开个我玩笑而已,裴公子别生气。”
“公子,既然这么有缘,不如一起喝杯茶?”说着,乔洛推开房门拉着裴戬衣袖走了进去。
宁曦关上门与六福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她不敢再听房内的声响,话本里有那么多追求人的法子,那么多让人心神荡漾的话,小姐偏偏学了流氓无赖那几句话,她委实是怕小姐再语出惊人。
屋内,两人入了坐,乔洛拿起茶壶为裴戬斟茶:“这茶比不得府上的茶香馨醇厚,倒也清和鲜甜,公子试试。”
裴戬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姿态一如既往地优雅:“不错。”如兰在舌,沁人心脾,芬芳甘冽,清香怡人。
裴戬放下茶盏:“你懂茶?”
“算不得懂,只是闲来无事时时常泡上一壶,权当是休闲了。”
裴戬眸眼微抬,细细打量乔洛,这份休闲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的。人说半盏清茶,观浮沉人生。但大多数人心气浮躁,哪里能品出茶的意境,反倒是清闲之人,心气沉稳,方得茶的真谛。
“公子?”乔洛抬眸对上裴戬视线,“公子这般看着我,可是终于看出我的好看了?也对,好不容易出来幽会一次,怎么能总是聊茶呢?”
幽会?
她把两人品茶称为幽会?
她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
裴戬起身便往外走,她自个儿幽会去吧。
“哎?怎么又走了,等等我!”乔洛忙起身追上去。
“公子公子,我错了,难得在外面遇到,再玩会儿啊。您若不喜欢包间,在大厅也行!”
乔洛跟着裴戬下了楼梯来到大厅,见裴戬仍要往外走,忙拉住裴戬衣袖:“我错了,公子,一会儿您就安心听书,我一句话也不说。”
裴戬看了看被扯住的衣袖,环视了一圈大厅,指了指一个空桌道:“去那里。”
“好!”
宁曦惊呆了,她从不知她家小姐可以如此热情。
但她羞愧,直想把乔洛拖回去,小姐,你可收敛着点吧!
对,她是说过追求人时当热情点,不能老板着张脸,但也不必如此热情吧?该有的高贵矜持我们还是得有的。
她着实是低估小姐了,原想着小姐能多露几个笑脸便已是莫大的进步,没想到小姐见到督公后可以瞬间变得如此热情。怪她怪她,小姐把握不好分寸,下次她一定一句一句的教!
两人入了座,点了壶云雾,乔洛为裴戬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而后真的一言不发。
裴戬安静地在一旁听书,这次说书的讲的是清官断案。
一盏茶后。
这个案件的始作俑者是后宫的一位娘娘,帮手是身边的小太监,现在讲到查出了小太监。
怎的听个书都不安生呢?
乔洛捏着茶盏的手紧了又紧,看向对面正认真听书的裴戬:“公子,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吧。”
“不急,你若累了,便先回。”
“……”
“这太监真不是个东西,这种缺德事儿也干!”
“缺了根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也是,活该断子绝孙。”
“历朝历代,凡是有些权势的阉狗,哪个不是贪污**,烧杀抢掠,残害忠良,就比如那个姓裴的,我要是有能力,我早就杀了他了。”
“听说前些日子他收了个女人,就他那身子,收了怎么用啊,怕是到最后头顶一片绿吧哈哈哈哈。”
“保不齐还能给他整出个儿子呢。”
……
越说越起兴。
身后二人声音不大,可裴戬和乔洛两人耳力极好,二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入了耳朵。
乔洛观裴戬脸色,似是没听见一般,又或是习以为常。
她知有些人惯爱在背地里说三道四,往常她是不爱计较的,众说纷纭,不过都是图个乐子,逞一时口快,没必要在意,浪费精力。
可今日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裴戬,她不想就此作罢。
指尖轻弹。
“哎呦!”
“哎呦!”
“谁打我?”
“谁打我?”
两人满脸愤怒,猛然起身,凶狠地环顾四周,却是突然跌落在地。
“啊!疼!”两人抱着肚子蜷着身子躺在地上。
见两人有异样,茶楼内的人围了上来,却是不敢靠近。
乔洛拉起裴戬衣袖:“走吧。”
乔洛点了两人的穴道,不会伤及性命,但会一日内全身疼痛难忍,无药可解,唯有解穴,可乔洛内力深厚,能解乔洛点的穴的人,寥寥无几,至少,乔洛没遇到过。
上了马车,裴戬一言未发,闭眼假寐。
乔洛坐在一旁看着裴戬,明明裴戬什么表情也没有,可她就是感觉到了他的……孤寂。
他就像森林里的猛兽,藏起自己的伤口、痛苦,用冰冷坚硬的利爪面对世界,缩在无人的角落里默默的舔舐伤痕。
在森林里,伤痕不会引起同情,只会引来敌人更加肆无忌惮地攻击,暴露了伤痕,就意味着告诉敌人,现在是最好的攻击时机。
这个道理裴戬懂,乔洛也懂。
许是乔洛眼神太过炽热,裴戬睁开双眼,对上了乔洛的视线。
那是怎样的眼神?
嘲讽?怜悯?都不像。倒像是……心疼。
乔洛在心疼他?
呵,有什么好心疼的!
裴戬垂下眼帘,错开眼神,半晌,开口:“你有何事?”
“督公你……不开心?”
“没有。”
“督公,能在不明真相时说出那些肮脏话语的人内心必然也是肮脏的,这种人教训一顿就好了,何必自己不开心呢。”
“你觉得他们说的不对吗?”
“我觉得督公很好。”真的很好,她入住了裴府,裴戬从未对她有任何要求,却将她的生活安排妥当,她要与他一同用膳他不拒绝,她要与他一同乘车他也不拒绝,她与他开玩笑他最多是不理她,哪怕是她惹她生气了,他也不过是训斥她两句,一哄便不气了。
真的很好,她都不知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身处他这个位子,防心必然是极重,也定能看出来她是有意靠近他,但他却任由她靠近。她是在有意靠近他,可因着他的不排斥,计划从一开始便乱了,后面的每一步,不过都是她即兴发挥。
她不知世人说的那些是否都是真的,她没查,但她私心觉得,裴戬不是那样。身在那个位子,便是风口浪尖,众矢之的,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宁国皇帝并非昏庸无能,却能容忍裴戬手握大权,除了裴戬常年跟随皇帝的一丝情义以外,更多的是裴戬是在替他做事,是他手中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也是他面前抵挡大部分攻击的一面盾。帝王权术,这不难猜。
裴戬抬眸,撞进乔洛深邃的眼眸,那里满是真诚,若不是她演技太高,那就是真心实意的,可是,这可能吗?
裴戬忽然起了逗弄面前小姑娘的兴致:“哦,那你说说,本督哪里好?”
乔洛似是被蛊惑了般看着裴戬,认真道:“督公,长得好。”
裴戬愣了一瞬,而后轻笑起来,发自内心的笑,不是讥笑,不是冷笑。
这是乔洛第一次在裴戬的脸上看到真正的笑容,以前的笑是一种表情,而现在裴戬的笑,是一种心情。
但这笑不像是开心的笑了,而像是听到了某个笑话,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虽然也很好看,但令乔洛心里不舒服,裴戬的笑让她觉得她刚刚的话就是个笑话。
“督公不要笑了,我知道我不会夸赞人”
裴戬笑够了,止住笑。那些污秽的话他听得多了,早已习惯,本是没什么好在意的,可今日乔洛与他一同听那些话,他却觉得有几分难受,听了后面他们对乔洛的议论,他甚至有些愤怒。今日若无乔洛出手,事后他一定会出手教训他们。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乔洛看出了他不开心。他在朝堂多年,早就学会了隐藏情绪,他自认刚刚没有暴露情绪,却还是被乔洛看出来了。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乔洛会去哄他开心。
马车外,宁曦真的想直接把自家小姐拉下来,小姐,您可少说两句吧!夸一个男子好看没什么,但您夸的是个太监!
她在宫中待过是知晓一些太监的想法的,他们不比寻常男子那般阳刚,所以十分重视旁人说他们的样貌,这对他们来说是种羞辱。
小姐,您是不是不想要姑爷了!您这样真的不怕督公将您踹下来吗!
几日后。
橘黄灯光轻轻摇曳,乔洛一手持书,一手捏起茶盏轻抿一口,姿态闲适,声音清冷:“如何?”
宁曦在一旁坐下,自顾自地斟了杯水,姿态不羁:“都办好了,那两人如今被讨债地追着四处躲藏呢,这钱难还,估计得赔只手指。”前几日那两个在茶馆中说闲话的人,没什么本事,有几分家底不愁吃喝,平日里逛逛风尘地,和几个酒肉朋友吹吹牛闲侃,没什么建树但也无大错。但他们偏偏气运不佳,当着小姐的面唾骂小姐心上人,主子不高兴,令她去惩戒一二。
那两人平日里无事会去赌坊玩上两把,但没有赌瘾,酿不成大错,她便找陈德富借了人,在赌坊布局,引诱那两人上钩,如今两人欠了一屁股债,有家不敢回。
小姐一向是不爱管这些闲言的,如今身处异国他乡行事不便却依旧让她出手,可见督公再小姐心中地位的确不同。
……
书房内,裴戬笔端未停,只淡道一句:“何事?”
暗卫垂首抱拳:“回主子,乔姑娘身旁的侍女对那二人出手了,如今那二人正四处躲债。”
笔尖一滴浓墨落下,坏了整幅画。
裴戬未抬头,语气中没有丝毫异样:“知道了,下去吧。”
“是。”
搁下笔杆,拿起宣纸,上面是位女子,面容清冷,眼中却含着浅浅地笑意,寥寥几笔,惟妙惟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乔洛,你的目的是什么?
乔洛第一次动感情,又没有哄人的经验,难免把握不好分寸,以后会好的。
……
签约失败了,有点沮丧,不过发现有小可爱支持我,开心,多更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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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