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弯槐树枝头的雪会融化,潮汐退下会留下碎银般的星屑,太阳照常升起,小树也会继续生长。”
宁怀义在最后一句话后画上了一个句号。
笔记本依旧是扉页上印着“第一小学”的有些破旧的本子,内页已经被写得差不多,如果再继续写下去的话离散架也不远了。
记到今天,宁怀义决定让它“寿终正寝”,换一本新的笔记本来接替它的使命。
宁怀义将笔记本合上,打开抽屉,将它放入抽屉的最下层用其他的书压好。
然后翻开从学校东门开的一家二手书店里买来的《百年孤独》,找到上次折的地方后继续看起来。
一旁还有剩下完整的半个蛋糕,简单的十六岁生日就这样结束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突然从门口处传来门锁被转动的声音。宁怀义扭头朝门口看去。
寝室的门先是被打开了一条缝,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被关上了。
宁怀义皱了皱眉,是谁要进他们寝室,难道是宫擢回来了?
宁怀义喊了一句“谁”。
门又重新被缓缓推开,先是一个顶着毛茸茸的小卷毛的脑袋从门口处探了出来,看清坐在里面的人是宁怀义后,宫擢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他边拍着胸口边推开门走了进来:“是你啊,吓死我了。我看寝室里突然有灯还以为是进里贼呢,吓我一跳。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寝室?”
“我们学校明天开校运会,今天晚上就不用上晚自习。”
“噢,是吗?”
“嗯……我昨天说了的。”
宫擢愣了一下:“……噢?是吗?”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宁怀义貌似,好像,确实在昨天晚上跟他提了一句。
咳咳,没事问题不大。
宫擢穿着一身西式的制服,肩上背着的还是牛皮制的书包,他把书包放在桌面上,然后脱下脚上的皮鞋,换上他可爱的小黄鸭拖鞋,准备拿睡衣洗澡。
宁怀义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才晚上九点零几分。
他有点好奇地问道:“你们学校晚上多久下晚自习的?”
“八点半啊。”
怪不得,自己每次九点半回寝室后就看见宫擢澡都洗好了。
宫擢继续嘟囔着:“公司离学校还是有点远了,不然我肯定能提前半个小时上床睡觉的。”
还真是委屈这位小少爷了。
看着他准备洗澡,宁怀义将放在一旁的蛋糕挪了出来:“你吃蛋糕吗?这一半我没有动过。”
这块原本就比较小巧的蛋糕被宁怀义拿着塑料刀横竖划了两下。
他没有独立的餐盘,就直接用叉子在被切好的其中一块上挑着吃。
虽然以前在孤儿院里从来没吃过生日蛋糕,但他对这种裹着奶油的甜品只是浅尝而止,其实一开始还想买再小一点的,但店内最小的也有4寸。
宫擢看着小小的半个蛋糕他怀里拿着衣服走了过来,如果是别人给他吃的还会考虑好几下,但对方是宁怀义。
……嘛,对比下两人的床铺就知道了。
宁怀义拿了个崭新的叉子给他。
“我没碰过的,这边的蛋糕我也没碰过。”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宫擢将睡衣放在椅子上,然后端起蛋糕,拿着叉子挑了一块塞进嘴里。
咀嚼了几下,宫擢的小脸渐渐皱了起来。
“咦——这东西你在哪里买的,奶油也太次了吧,吃到嘴里腻了吧唧的……”
宫擢还想再多吐槽几句,但一抬头就看见宁怀义一脸茫然的脸立马改口道:“呃啊……哈哈哈没事,我吃过一家叫未见的蛋糕店特别好吃,下次买来给你尝尝。”
说完,宫擢几口就把这半个蛋糕给解决了,虽然宁怀义从他隐隐皱起的眉头能看出他吃得有些勉强。
宫擢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嘴角,然后抱着睡衣进了卫生间。宁怀义默默地收拾,将吃完蛋糕的盒子和刀叉全部扔进垃圾桶里。
—
周四是个大晴天,终于打破了每逢校运会必下雨的魔咒,整个操场上热闹非凡,广播在不停地播报着即将开始的比赛项目,让运动员们做好进场的检录准备。
没有比赛项目的同学们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袋坐在跑道内的大草坪上,欢乐得不像是来校运会,而是来参加秋游的。
作为后勤工作人员的宁怀义也没能像他们那样悠闲,从第一个比赛开始起,他的手上就没有落下过水瓶,跟着班上其他的后勤人员,从操场这头跑向操场那头。
今日的阳光很晴朗,即使到了十月底照在人身上还是有点热。宁怀义已经穿上了校服外套,忙碌来忙碌去没多久额头上还冒出了细汗。
接下来的项目是高二男子一千五百米的长跑,高光报名了这场比赛,这属实是宁怀义没有想到的。
待在检录区检录时,包括宁怀义、方雅文几人在内的同学都围在高光的身边。其中一个高二新转来班级的同学很不可思议地对高光说道:“你好勇啊,居然报了一千五百米?”
看他这胳膊这腿的,不像是能长跑的人啊。
高光仰起脑袋,不屑地挥了挥手,然后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新来的我现在就告诉你!咱17班,除了我能长跑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参加这项伟大而具有奉献精神的项目!”
方雅文难得赞同他的说法,很认可地点了点头手拍上他的肩:“确实,高一也只有这位仁兄为班出战。”
“不是一个班只能报名一个嘛?”
“……”
“我觉得许知也能参加吧,去年重一班就是他参加的,好像是拿了第二还是第三来着?”
“高光,去年你跑了什么名次?”
高光摆了摆手:“羞愧羞愧,小生不才,未进决赛。”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成功逗笑了在场的人。
笑完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有看到许知吗,好像开幕式结束后就没看到他了。”
“他有报名项目吗?”
宁怀义开口道:“他去准备下午的篮球赛了。”
许知将和重一重二班一起参加与一中的友谊赛,这在整个高二年级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从刚开学起每个星期三的下午都要进行训练。
因为是好几个班的体育课,为了不让队员们受到干扰,学校终于把常年关着大门,只有每年高考结束后举办高校招生咨询会才会开门的体育馆给打开了。
也就是那时宁怀义才知道原来学校还有个体育馆。
这时何志才走了过来,看着胸口后背贴着号码牌的高光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再跟他说些要注意安全的话。
高光开始得寸进尺,笑嘻嘻地说:“老班啊,我不想喝矿泉水,太干巴了,给我买瓶脉动呗,这样我跑完就恢复的更快啊。”
何志才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看着围在这里的几个同学:“哪位同学愿意跑一下腿?”
宁怀义很快就接了话:“我来吧。”
毕竟他做的就是后勤工作。
宁怀义接过纸币后,何志才又加了一句:“多买一瓶,待会儿的女子八百米也用得上。”
“好。”
学校的小卖部在食堂边,宁怀义只得小跑过去。等他重新回到操场时,高光已经站在起跑线上,比赛即将开始。
跑道已经清场,同学们纷纷都围在操场的边缘为选手们加油鼓劲,各个班还派出了几名同学进行陪跑,防止有意外发生。
宁怀义不能跨过跑道,只能在操场外围边缘等待。
一枪令下。
选手们纷纷冲出起跑线抢占內道,然后等待最前面的选手为自己“破风”保持体力。
操场上再次响起了激烈的叫喊声,身边的同学立马跟上去查看比赛状况,把宁怀义撞了个踉跄,眼见重心不稳要被撞倒在地,身后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搭在他的胳膊上将他扶住。
“谢谢。”
宁怀义转身向身后的那个人道谢,发现是许知站在他身后。
他好奇地问:“你们训练完了?”
“嗯,都要吃午饭了。”
他忙碌了一早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宁怀义发现许知正看着自己手上的两瓶脉动,解释道:“这是给参加男子长跑的高光的,还有待会儿的女子长跑,你要喝我现在去给你买吧。”
一千五百米应该还要点时间,到时候可以把手上的两瓶给其他的同学帮忙拿着。
宁怀义已经准备好了想去找其他人,许知笑着说道:“不用,下午你再帮我拿水吧。”
宁怀义想了想觉得确实应该是在下午,很快就应了下来:“好。”
六分多钟,看到高光一脸痛苦地即将冲刺,班上的同学纷纷都站在终点旁。宁怀义将一瓶水让许知帮忙拿着,拧开手中脉动的瓶盖,随时准备将水递给高光喝。
高光最终以预赛第六的成绩跑完全程,边上的两位男同学立马上前一人一个胳膊搀扶着他,宁怀义也连忙将水递给他。
看着高光被人扶着颤颤巍巍地在操场上走着,宁怀义突然有些好奇地问许知:“你去年也是被人扶着走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去年参加了?”
“班上同学说的。”
“我不需要别人扶,但下午你可得要帮我递水。”
许知似乎很在意宁怀义递水的事,宁怀义让他放心:“这是我的后勤工作,只不过下午还轮不到我帮你递水呢。”
女子八百米预赛结束后,上午的比赛事项就全部结束,今年校运会的重头戏还在下午。
17班的五人组难得又凑齐了,他们趁这个机会来到学校西门吃次“垃圾食品”,每人都点了份麻辣烫。
麻辣烫端上来后,宁怀义发现其实就是将所有的食材全部放进一个锅里煮,然后再倒上锅底,就很像是一人食的火锅。
他点的是番茄锅底,吃起来还算比较爽口。
方雅文想到下午的比赛就觉得不可思议,感叹道:“天呐,我都不敢相信下午有多热闹。”
李茵兴奋道:“各位各位!我已经打听好了,比赛三点开始,就在篮球场最中间的那一块位置,我们吃完一点半去抢占位置怎么样?”
高光直接被呛得咳嗽,咳得脖子都红了。
“不是吧姑奶奶,今天可是有二十五度啊,一个半小时你坐的住吗?”
李茵白了他一眼:“暑假你打游戏不是三个小时起步吗,这你怎么就坐的住?”
高光默默地喝了一口冰可乐不说话了。
李茵拿筷子戳着碗里的丸子,很是忧伤:“我还以为许知也会一起来吃饭的呢,这么好的机会结果他没来。”
早在上午的时候他们几人就约好了,结束后在操场外道路转角处的一颗大榕树下集合。
李茵出来的时候都看到了许知就和宁怀义站在一起,结果还没等她走过去,许知就离开了。
把她怄的啊。
“体育老师请他们篮球队的吃饭。”
宁怀义帮忙解释道。
“哈哈没事,我就是觉得很可惜。”
打完哈哈后,李茵连忙低头吃饭。
他们原本真的想在店内待到一点半然后回学校,但中午大部分的同学都选择出来吃饭,楼下还有不少等着座位的人,在被老板赶出去前,他们还是选择自己离开。
两位女生又去奶茶店点了杯奶茶,他们三个男生就在外面候着。
李茵出来时手上拎着两杯。
高光笑嘻嘻地凑过去:“给我买的啊?”
“滚吧你。”李茵推了他一下,“谁给你买啊,这是买给许知的。”
高光啧啧两声:“人家下午是要打比赛的,而且是篮球赛,谁打比赛还喝奶茶啊?你不怕他噎着吗?”
李茵确实没想到这一点,极力辩解:“关你屁事!他……他不能喝,我自己喝两杯不行啊!再说,我给宁宁我都不给你!”
看着他们的拌嘴,宁怀义笑着表示自己不用。
一行人慢悠悠地往学校走去。
杜百川突然叫住他们,指了指西门口的一辆刚停下来的大巴车:“诶?这个是不是一中的车啊,他们现在就来了?”
宁怀义也转过头去看。
就见大巴车的车门缓缓打开,陆续有穿着一中校服,身后背着黑色挎包的人从车内走下来。
高光震惊:“我去,怎么个个又高又壮啊?这些都是真的打篮球的吧?”
其中一个有着利落的短发,皮肤是小麦色的男生下车后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五人时脸上顿时换上欣喜的表情,并挥手朝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