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诏摸下自己的耳朵,梗着脖子:“没什么,我去洗澡。”
说完江诏同手同脚地来到浴室。
他关上房门,打开淋浴,浴室内立刻升腾起一片水雾。
江诏手扶着墙,温热的水珠沿着背肌流下,被浸湿的墨色发梢不停往下滴水。
江诏目光深邃,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刚才陆冼帮他上药时又涌了上来。
想跟他哥说话,想一直跟他哥在一起,看见他哥笑,他就会非常开心,比他田径四百米跑四十五秒还开心。
江诏垂下眼眸:
我应该喜欢你,
陆冼。
-
“睡吧,你明天还得上早自习。”
陆冼抱来一个蓝色枕头,放在他枕头旁边。
这个枕头看起来非常干净,颜色看起来没那么明亮,显然被洗过很多次,是个旧枕头。
江诏站在床边,没动:“哥,这是你的枕头吗?”
“当然是我的。”陆冼已经爬上了床。
江诏看一眼他哥洁白的脚踝,很快移开视线,又问:“我是说,这是你平时枕的枕头吗?”
陆冼坐到被窝里:“不是,平时都是给你哥用的。你放心,都洗干净了,晒过了。”
江诏眼睛看向一边,撒起娇来:“我不枕这个。”
陆冼抬头问:“为什么?很干净的。”
“我不要。”江诏也不解释,手指向陆冼身后的枕头,“我要睡你用的,这个就行。”
陆冼无奈一笑:“我都没洗。行吧,给你。”
陆冼赶紧把两个枕头换了个位置,边换边说:“这个是新枕头,你哥都没怎么用过,枕套是旧的而已。要不我给你换个枕套?”
“不要,我只要你睡过的。”江诏态度坚决。
陆冼好笑道:“怎么?我枕头上的味道好闻啊?”
江诏胡乱辩解:“你用的洗发水好闻。”
陆冼笑着看他一眼:“胡说,我们俩用的是同一个洗发水。好了,睡吧。”
陆冼把两个枕头换好位置,又把床单边角铺平,这才让江诏上床。
小孩穿着拖鞋,磨磨唧唧地爬上床,从身后抱住陆冼的腰:“哥,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
“幼稚,睡觉。”陆冼直接关灯,然后帮自己和江诏掖好被子。
几分钟后,陆冼被热得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往下拽拽:“江诏,你别抱我了,热。”
少年体温偏高,手长脚长,屋里还开了空调,没一会儿陆冼就热得睡不着了。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江诏顿时抱得更紧了,声音低沉,委委屈屈地像在撒娇:“哥,我想我哥了。”
怕陆冼听不懂,江诏特意补充一句:“我想我亲哥了。”
陆冼瞟他一眼:“你不是早上才挂掉他电话吗?”
江诏抱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一点,声音沉闷:“我早上没睡醒,被他吵到了,这才不高兴。实际上我跟我哥感情很好的,虽然平常总是一副见面就掐的样子,其实我们感情特别好,就像他会关心我的学习一样,我也会担心他在国外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吃惯。”
陆冼信了。
他安慰地拍拍江诏的手臂,身体往上窜一点,以便能够更好地呼吸到新鲜空气。
陆冼妥协道:“那你再抱一会儿,等下必须得松开了,不然我真的会热得睡不着。”
江诏:“嗯。”
他头往陆冼枕头上又靠近一点,试图跟陆冼睡一个枕头。
陆冼看出他的意图,往旁边让一点。
两人睡在了一个枕头上。
江诏心满意足,刚要闭上眼睛,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
江诏起身拿手机,手机来电里显示两个字:江瑜。
江诏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大洋彼岸的江瑜气急败坏:“我还没问你呢,你昨天傍晚挂我电话什么意思?我跟你陆哥打电话,你凭什么挂我电话?”
因为时差,江诏挂他电话,在江瑜的时间里,已经是昨天傍晚的事了。
江诏没搭理他,面无表情,直接挂断。
身旁陆冼扭头问道:“谁啊?”
“卖保险的。”江诏把手机调成静音,再次钻回被窝,紧紧抱着陆冼。
“哥,我真的好想我亲哥。”
陆冼摸摸他的头发:“有时间,多跟你哥打打电话。”
江诏难过到吸了下鼻子:“我会的。”
-
陆冼睡到半夜,被活生生热醒了。
江诏居然还没有放开他,而他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枕着江诏的胳膊睡着了!
陆冼蹑手蹑脚爬下床,上完厕所后,顺手把空调关了,把电热毯也关了,拔掉电线。
陆冼一向怕冷,他睡觉既铺了电热毯,又开了空调。
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陆冼悄悄钻回被窝,身上带着一点点凉气。
他也不跟江诏客气,直接往江诏怀里钻。
后者闭着眼睛,在睡梦中抬起手臂,把身体微凉的人往自己怀里抱。
陆冼靠在他怀里,安心闭上眼睛。
等人睡着了,江诏这才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微微皱起眉头,有点发愁。
下次想跟他哥一起睡,编个什么理由好呢?
就说自己认床吧,睡习惯了,不想挪窝。
反正他哥总会惯着他的,还能关掉空调电热毯,给他哥省电费。
挺好。
-
下午两点,陆冼背着一个黑色背包,戴着眼镜,准时出现在高铁站。
检票上车后,陆冼刚放好背包,正要落座,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声:“哎,陆教授,你也坐这趟车啊!”
陆冼扭头一看,正是隔壁省临安市临安博物院的徐院长。
陆冼赶忙跟徐院长打声招呼:“好巧,你也是去录节目的吧?”
陆冼早就听说了,电视台也邀请了徐院长过去,传播盛唐文化。
巧合的是,他们黎阳博物院,也主打盛唐文物。
两个市都是大唐文物居多,临安博物院比他们黎阳博物院要有名得多,再加上两市离得特别近,游客一般都往临安去,不往他们黎阳来。
所以一提到临安博物院,他们何院长就气得牙痒痒。
现如今,他们临安博物院已经成为大唐文化的代名词了。
陆冼面带微笑:“徐院长,您上次借我们院拿去展览的大唐夜宴图,什么时候还给我们?”
徐院长笑眯眯的,装傻充愣:“是啊,我也是去录节目的,等下我们拼车吧。对了,你住哪个酒店?”
陆冼:“大唐夜宴图。”
徐院长:“……”
片刻,徐院长尴尬一笑:“怎么还住画上了?放心,年底就把画还你们。”
陆冼不为所动:“去年年底就说要还了。”
徐院长笑呵呵地回道:“今年肯定还!”
“行吧。”陆冼也不好说什么,心想这徐院长鸡贼得很,回头让老何自己去要吧。
两人往旁边让让,让其他乘客先过去。
徐院长看陆冼旁边位置是空的,索性坐到陆冼旁边。
两人坐下闲聊,陆冼说:“我订的安舒酒店,就在电视台旁边,坐地铁直接过去。”
徐院长一拍大腿:“我也住的安舒酒店,要不我们把订单退了,住一间吧,换一个标间,省钱。”
陆冼果断拒绝:“还是算了吧。”
说完他甚至开了个玩笑:“如果您能接受我一直在您耳边念叨大唐夜宴图的话,也行。”
徐院长连连摆手:“那还是算了吧,各住各的。”
两人又聊到明天要录制的节目。
“我们就是去走个过场,聊一下文物的前世今生,还有修复工作的艰辛。人家都是去看小鲜肉的,没人看我们。”
这档节目以嘉宾表演为主,唱歌或者跳舞,都是一些正能量的歌舞,然后邀请一些专业领域的专家,去讲述相关的专业知识。
这期节目就是文物修复有关,特意邀请了陆冼和徐院长。
那件文物被珍藏在临安博物院,当初修复工作由陆冼主持,两家博物院合作修复。
陆冼关注点很奇特,眼神中满是疑惑:“辛苦吗?我觉得还好吧,文物修复很有意思的。”
徐院长:……那件琉璃宝塔灯被挖出来的时候都碎成渣渣了,修复人员天天一低头就是几个小时,拿着镊子放大镜,一点点地拼碎片,拼错了,拆开重拼,再拆开再重拼,无数次地尝试,文献都快翻烂了,才拼成了这件精美绝伦的琉璃宝塔灯。
也就陆冼这个奇人会觉得一点都不辛苦。
他是真热爱啊,徐院长甘拜下风。
徐院长干咳一声:“小陆啊,等上节目的时候,你可不能这么说,该卖惨的时候还是要卖一卖的。”
陆冼语气平淡:“我不习惯说谎。”
行吧。徐院长突然觉得,他好像得控场了。
希望到时候主持人能给点力吧。
不过说起来,陆冼的直播效果挺好的,应该用不着他担心。
徐院长又聊到陆冼的直播上,一路上也有粉丝认出了陆冼,跑过来求合照。
陆冼当然不会拒绝,合照完还提醒粉丝:“这是临安博物院院长,欢迎来临安博物院和黎阳博物院玩,弘扬传统文化,我辈义不容辞!”
徐院长在旁边都快笑抽了,赶忙跟了句:“欢迎来玩,欢迎欢迎。”
等粉丝走了,徐院长对陆冼竖起大拇指:“格局!”
陆冼看眼手机,他手机快没电了。
陆冼低头一看,他们的座位底下并没有充电口。
徐院长摸摸口袋:“我没带充电宝,去别的车厢看看。”
“算了。”陆冼把手机调成省电模式。
两人随意闲聊,又靠在座位上睡一会儿。
快到站的时候,陆冼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里,江诏声音阴恻恻地:“哥,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陆冼丝毫没察觉到他的不满,回道:“我手机没电了,调成省电模式了,这趟高铁没有充电口。”
“这样啊!”江诏瞬间阳光明媚,“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吓死我了,我还有题想问你呢,结果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给你微信打电话你也不接。”
吓得江诏直接打他手机电话,还好陆冼接了。
江诏语调轻快:“那我不跟你聊了,等你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陆冼:“好,那我挂了。”
陆冼挂掉电话,身旁徐院长揶揄:“女朋友查岗了?”
“不是,我弟弟。”陆冼眼神里满是宠溺,唇边溢满笑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大越黏我了,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