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上药了吗?”陆尘去看周悟的胳膊,“洗澡没沾到水吧,还有其他地方疼吗?”
“别操心啦哥哎,都弄好了。”周悟推着他往沙发上坐,“要不要喝奶茶,我跟同学刚学的,超级好喝。”
陆尘晚上一般不喝甜的,但看着周悟跃跃欲试的样子,点头说:“尝尝呗,你看看冰箱里有没有材料了。”
“肯定有,都是很基础的东西,”周悟翻出了红茶,牛奶和糖,朝陆尘晃了晃。
“那就好。”陆尘还注意着外边的动静,季天漾应该走了,他走到阳台去看,车子刚刚起步。
“尘哥,”周悟在厨房用平底锅煎糖,推了下眼镜,笑笑说,“你和那个季总,分手啦。”
“嗯?”
“你都从他家里搬出来了,今晚上你俩吵架,感觉像是他想求复合而你不同意,”周悟倒进牛奶和红茶,用勺子慢慢搅着。
合约的事情陆尘只告诉了许三木,不是周悟不值得信任,而是陆尘总觉得他还小,不想给孩子做错误示范。季天漾今晚搞这一出,还真有点像求复合,可是事实与之相差八千里了。
“反正就是有些矛盾吧。”陆尘含糊的说。
“以后还会复合吗?”周悟问。
“谁知道呢。”陆尘笑了笑,“我不去想那些。”
周悟长长叹了口气,“我都替你难啊。”
“我难什么啊傻小子,”陆尘走过去,已经闻到了浓郁的奶香,“你嘞?”他望着周悟,“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周悟摇摇头:“谈恋爱没意思。”
“嘿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没意思,大学时间最多,去找一个嘛,好好享受一下校园的恋爱时光,很美好的。”
“我不觉得。”周悟说,“恋爱这种事太不牢靠了,看看你,喜欢这么多年又怎样,真开始谈了还是轻易就分了,我那些同学也是,分分合合的,没劲。”
“你这,”陆尘叹了口气,伸手拨一下他的脑袋,“都什么想法啊,不会是受了我的什么坏影响吧。”
周悟赶紧道:“当然不是,哥给我的都是好的。”他又想到什么,神色沮丧:“不过,就算我真找了一个喜欢的女生,谈了一场好的恋爱,到最后,我也没勇气把她往家里带啊。”
陆尘愣了一下,想到周悟那个充满破败气息的家,他有这样的顾虑也不奇怪。
陆尘道:“别担心这个,等你以后出息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周悟苦笑了一下:“再出息,我也甩不掉他们啊。”
虽然说陆尘和周悟是邻居,但其实他家和陆尘家离得还挺远,周悟骑车过来要一个多小时。
但陆尘的学校离周悟家很近,两人也是在陆尘刚入学那段时间认识的。
周悟那个家说是落败,但也不是说多穷,爸爸在一家小餐馆当厨师,妈妈在附近的玩具厂上班,收入都不高,但日子也还过得去,只是周悟从有记忆开始,父母就天天叫穷,好像天底下就他们最难,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明天全家都一起上街讨饭去,明天没吃的活活饿死······
明天,在周悟心里是最没有希望的一个词。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祸从口出,随着周悟长大,他们家真的越来越难,先是身体一向健硕的爷爷突然中风了,周悟爸爸把人接回到自己家来,时间一长,妈妈的抱怨可以塞满一火车。再来,爸爸工作的小餐馆生意不好,老板把店关了,爸爸丢了工作,再半年,妈妈的工厂也开始降薪,她这种年纪的工人都不敢像那些年轻的去要个说法。
说法就是叫你直接滚蛋。
爸爸几个月没找到工作,躺在家里骂老板无情无义,骂累了睡觉,骂饿了出去找吃的,爷爷的卫生需要小小的周悟来处理,他擦得不干净,下班回来的妈妈一闻到气味,包还没放下,霹雳吧啦的数落就来了。等喝醉的爸爸回来,又是一场剧烈的争吵,吵完,爸爸埋头睡觉,妈妈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抹眼泪,哭自己眼瞎,命苦,黑心老板,无良工友,外头受气回家受苦。
一开始周悟还端水给妈妈喝,让她别生气了。
但妈妈每次都让他滚,说你跟你爸一样,都是讨债鬼。
渐渐地,周悟就再不出去了,他躲在自己的房间,躲在被窝里,可还是能听到外面的声响。
陆尘工作之后,开始负责周悟的学费和生活费,家里永远备一个房间给他,对周悟来说陆尘代表一个全新的世界,但在周悟父母心里陆尘只等同于钱,一个冤大头,一个不知道钱多珍贵的傻瓜。
陆尘最开始有想资助周悟的想法时,是想着要正式一点,和周悟父母谈一谈,主要是想给周悟一个确定的保证,他发现周悟是很没安全感的小孩儿。
但这一点上,周悟丝毫都不松口,他坚决不同意陆尘见他的家人,也不准父母去打听陆尘。
打消父母的想法很简单:人家只想匿名捐赠,有钱人对自己的个人信息都敏感,你们一旦知道了,钱也会立刻断掉。
周悟告诉父母这是学校一个老师牵线帮他找的,反正他父母也从不去学校,周悟学习一共几科他们都不知道,也不关心。
而面对陆尘,他也只说,“我父母是活的吸血鬼,他们会一点点抽干你的血,不是到你死为止,而是到他们死为止。”
周悟说这话的时候,他才刚上初一,神色平淡到冷漠,之后陆尘又带他去吃麦当劳,他埋头啃汉堡的样子又那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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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很香,陆尘喝了两杯,还是因为胃里装不下才放弃,念念不舍的摸着肚子,“还剩的有吗?我明天早餐喝。”
“不用剩,我明天再现做。”周悟笑笑,“尘哥你太捧场了吧。”
“是真的好喝,要是季,”陆尘卡个壳,还是继续道,“他要是在这儿你一口都尝不到,这手艺比一些奶茶店的还好喝。”
“我那同学就准备去奶茶店打工呢,一个兼职小能手,给我也看了好几个招聘的,都挺不错。”周悟说。
“怎么又去兼职啊。”陆尘皱了皱眉,“再去玩一玩嘛,或者去图书馆看看书。毕业之后你还担心没时间工作?”
“这不刚玩回来,书也在看呢。”周悟笑笑,“尘哥放心,我有数。”
陆尘才不信:“你不是有个家教在做吗?”
“对啊,最近放寒假那一家也回老家了,回来也就一周两次,没什么挑战的。”周悟伸了个懒腰,“我都想好了,长假期拼一把,等开学我就好好上课了,主次还是要分清。”周悟又挠挠头,“尘哥,寒假我就先窝你这儿了啊。”
“这不废话吗你。”陆尘伸了个抱枕过去,问他,“要不过年也在这儿,老许家年夜饭吃得早,咱们仨可以一起跨年。”
周悟有点犹豫:“我倒是想在这儿,但我爸妈最近闹呢,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家最后一起过年了。”
“闹离婚啊。”
“希望能离吧,这样都解脱。”周悟道,“但估计又是只打雷不下雨。”
这一般是形容小孩哭的,陆尘觉得挺好笑,“你们家居然是你最成熟。”
“我觉得也是,”周悟摸了摸下巴,“我以后绝对不会做他们那样的大人。”
“也别熟过头了。”陆尘把喝完的俩杯子准备拿去洗,周悟一把给夺了过来,陆尘在边上看他,忽地道:“小悟,别想太多,以后碰着你喜欢的,该恋爱恋爱,该结婚结婚。有哥呢。”
“我知道,哥,”周悟洗碗杯子,拿毛巾擦着手上的水,这么多年,陆尘一直在他身边,“我把你当真正的家人,所以我不能只是接受,我也要对你好才行。”
“你没有只是接受,”陆尘很真诚的说,“那段时间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过来,你对我的帮助是你无法想象的。我这个人从不会做勉强自己的事,和你相处我很轻松很开心,我也希望你能放轻松点,别老是想那些回报什么的,真没必要。”
那段迷茫困惑的日子,连痛苦都是轻飘飘的,让陆尘看不清方向,而在那个时候,他能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去帮助到别人,这给到陆尘很大的力量,这也是他之后才发现的。
周悟没能了解陆尘的那些痛苦,大多数的情绪陆尘都靠自己消化了,他并不喜欢拿出来和别人说,所以周悟只是觉得,那是因为陆尘人好,他太好了,才能说出这些付出不要求回报的话。
他没有遇到付出不要求回报的人,连他父母都是如此,所以付出要回报才是正常的。
周悟不想因为他人好就占尽便宜,他厌恶那种嘴脸,所以陆尘这些宽慰他的话他也只是听听而已。
一想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他怎么轻松得起来。
“尘哥,”周悟说,“我真的希望你都好好地,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就算那个季天漾不配,但你喜欢的,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你这话说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接,”陆尘顿了顿,“其实季天漾他——”
“他就是不配。”周悟撇撇嘴说。
这一章没有季总,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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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