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从睡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抚着胸口,又惊又怕。
窗外雨昨夜已经停了,明亮的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透出来,透过薄薄的窗棂纸射进屋内。
是梦?
这场梦她做了很久,梦里来来回回无数次深陷火海,那种大火烧灼全身的无能为力,绝望又麻木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仍是心悸。
系统因异常活跃的脑细胞惊醒,【宿主?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噩梦。】唐念喃喃道,伸手扶额,才发觉都是黏腻的汗水。
已经日上三竿了,唐念去了病躯,没了困乏,便起了身。
喊了丫鬟来梳妆。
待洁面漱口后,由着桃枝给她挽发。
乌黑的秀发披在肩后,青丝如绸缎般从手中穿梭滑落,洁白的香腮似雪,面含娇媚,镜中的美人朦胧又糜艳,身后的人手中动作不停,可眼中却暗含妒意,许是昨日受了罚,今日桃枝异常沉默。
悄无声息的做事,只是那阴暗的窥视实在是惹人心烦。
好在,她梳的发鬓还是不错的,唐念看着镜中美美的自己,好心情的没有计较。
插上花穗钗,桃枝却一反常态地拿出胭脂水粉,说:“姑娘今日气色好了些,不如奴婢来为你画个妆面吧?”
系统:【宿主,脂粉有毒!】
唐念一顿,眉眼弯弯道:“好啊。”
桃枝暗喜,继续轻声道:“姑娘请闭上眼睛。”
唐念嘴角勾起,依言阖上眸。
却在脂粉将要落在她的脸上时猛地张开眼,抓住眼前的手腕,那有些刺鼻的脂粉盒掉落,散落的脂粉撒在了桃枝的细腕上最后跌到地上。
桃枝张大眼睛,突然尖叫出声,眼睛慌张四顾,似是想要寻水洗掉手臂上的脂粉,唐念却牢牢抓住她,似笑非笑道:“这涂在脸上的东西又不是毒药,沾上就沾上了,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奴婢,奴婢....奴婢怕毁了脂粉,这就拾起来。”
桃枝手臂一直在抖,颤巍巍的说完后,左手挣扎掰开唐念握着她的手臂,唐念看着她的动作,微微松开,桃枝仿佛得救一般立马爬在地上将脂粉拢起,急匆匆起身向院外跑去。
“站住。”
跑到门口的桃枝猛的定住身子,捏着盒子的手紧了紧,将被脂粉撒过的手臂袖口往下拉了拉。
方才转身,低垂着头,“姑娘?”
“我让你走了吗?”唐念踱步到她身旁,素手快速抓住她的右臂抬起,将袖口捋上去,露出脂粉覆盖的那片肌肤。
另一只手取出手帕,一点一点将脂粉擦去,桃枝的身子一直抖,间或因为疼痛低低呻吟,等全部擦干净,唐念看着起来大片水泡甚至已经开始溃烂的皮肤,冷冷地哼了一声。
早就料到唐璐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没想到这一世她出手这么狠,竟是想直接毁了她的脸!
抓着桃枝的手紧了紧,“这是怎么回事?”
桃枝被唐念拽的生疼,支支吾吾道:“姑..姑娘,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郡主让你做的?”唐念继续问。
桃枝僵硬了一瞬,抽噎着摇头,直说不知道。
“不肯说?你倒是个忠心的。”唐念凉凉道。
见她虽满脸惊慌,却仍是不肯交代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将郡主和世子请来看看。”她将脂粉盒收起,交给了穿着粉衣的小丫鬟,“你将这个交给世子,就说有人要谋害我,请世子爷来定夺,顺便喊世子爷将郡主也捎来,我有几句话想问问。”
春芽小心接过,喏喏应了一声,疾跑出去。
不到一盏茶时间,门口就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唐念坐在黄梨花圆椅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桃枝,轻轻笑了笑,扶了扶发鬓后起身,等来人进来,先是一怔,然后行了福礼。
“见过义父,兄长,阿姐。”
真不错,该来的都来了,她嘴角的笑意加深。
身着黑色织金蟒袍的男人站在众人之首,容貌威严庄肃,浓郁的眉头因时常紧锁着而有几道深长的褶皱,气势逼人,瞳孔很浅透着一丝灰白,身上萦绕着阴沉不悦的气息,目光在唐念身上虚虚探了探,落在那张完好无损的脸上时,才微微颔首。
他似乎刚从宫里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御医。
“先让御医来给你看看身子。”
没看跪在地上的桃枝,先是请御医给唐念诊断,待确定她的身体一切安好后,这才缓了神色。
唐镇在与唐怀瑾商议政事,碰巧丫鬟来报,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早已知道,这府中的一言一行哪里逃得过唐镇的耳目,只是端看他愿不愿意照看了,唐念不过是个养女,又这么能够跟王府上的嫡亲小姐相提并论,只要没惹出命来,唐镇都不会来看她一眼。
只是马上就是宫宴,眼看计划就要实行,就差唐念进宫,她是断然不能出现一丝差错的,接连三日被害,唐镇不得不亲自来安抚一下。
宫中的御医瞧完就退了下去,唐怀瑾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想到唐念的性子,心知此事会有一番纠缠,他主动拿出唐念送来的脂粉,问:“这是?”
唐念垂下眸,轻声道:“有人要害我,送了有毒的脂粉。”
她走到桃枝身边,拉起她的手腕,让众人看到她已经溃烂的手臂,摄政王和唐怀瑾忍不住皱眉,“义父,兄长,这就是用了脂粉的后果,那个人想毁了我的脸!”
重来一次,没有人比唐念更珍惜她自己的脸,不得不说,唐璐这次真的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她再抬眸时已经压下心底的阴暗,“我没想到竟然惊动了义父,原不想给义父添麻烦的,多谢义父来为我做主。”眼含濡目,情深意切。
“嗯,莫怕。”唐镇颔首。
上次被平白诬蔑,现在唐璐看她不管做什么都像是演戏,那矫揉造作的模样,只觉内心恶心,再看自己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心中直骂贱人。
她掐了掐手心,“不过是丫鬟犯了错,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的将我们都喊来吗,自己院中的人也看管不好,真是无用。”
唐念这辈子吃啥也不想吃亏,她反驳道:“这是阿姐的人,我又怎么敢私自处理了,我若今日杀了她,只怕阿姐明日就要吃了我。”
“你!”
唐镇皱眉,“休得胡言乱语!”
“阿姐不如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她下巴指了指桃枝。
唐怀瑾问:“可有人指使你下毒。”
周围的视线都汇聚到桃枝的身上,她身子打颤,心中绝望,却不敢讲出实话,“没,没有....是奴婢,奴婢嫉妒姑娘的美貌才用了有毒的脂粉。”
“奴婢知罪,只求一死。”
“好,来人,把她拖下去砍了。”唐镇厉声下令。
桃枝一瞬间满脸灰败的跌落在地上。
这就是要把一切都担在桃枝的身上了,唐念看了一眼娇娇悄悄的站在一边,好似好戏一般的唐璐,扯了扯嘴角。
“等等,阿姐,好歹桃枝也是自幼服侍你长大的,你就这么忍心看着她受死,毕竟她这么忠心耿耿,以后再找一个如她这般的丫鬟就难了。”
唐璐瞬间铁青了脸,发问:“你什么意思?!”
唐念扬起下巴,“我的意思是,阿姐给我下的毒,却拉着无辜的丫鬟去垫背当真是无耻又自私!”
她直接捅破的窗户,打的唐璐一个措手不及,稳了稳心神才说:
“这贱婢跟了你三年,说不定是你自己想要下毒以此来诬蔑我!”
“本郡主就算欺负你,也是明目张胆的来,从来不屑这些**肮脏玩意,脏了本郡主的手!”
“是,阿姐的手自然是再干净漂亮不过了,可这张嘴真的是黑的也能描成白的,满口胡言,是真是假,我们心知肚明。”
唐璐骄纵霸道,又蠢又毒,前□□急了她,她又迫切想要入宫,只要唐念这张脸毁了,就再也没有人跟她争了,浪费一个丫鬟换得偿所愿太划算不过了,这手段也不高级,不过是料定了唐念不敢声张,只是唯一没想到的是唐念真的敢大张旗鼓的挑出来。
“这府中我身份低微,在阿姐面前从不逾越,能避就避,从来都是阿姐得理不饶人,不愿放过我。”
“阿姐前日害我入池,昨日又指示丫鬟开窗,今日是有毒的脂粉,那明天是不是就该给我下砒霜送是去黄泉了?”
唐念咄咄逼人道。
“你...你血口喷人!没有证据,你以为阿爹和哥哥会信你?”唐璐怒目而视。
“证据?需要证据吗?”
唐念冷笑一下,抬眸间一瞬间红了眼眶,鼻尖也红红的,“义父,兄长,我没有证据,只有一双眼睛,我所看到的,就是阿姐要害我,在这三年虽也委屈过,但也受了王府的诸多照顾,私心里一直当王府是自己的家,如今阿姐做错了事,我也只是想要个道谢。”
没有证据又如何,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唐璐做的,而唐念所要的不过是一个说法,要不了唐璐一块肉,可让唐璐给一个身份地位还是她又恨又妒的人道歉,比生啃她身上的肉还要让她难受。
“只要阿姐道歉,我保证再不闹事。”
她刚刚还气势汹汹,如今突然放软话,让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唐镇顿了顿,歇了火气,甚至觉得她乖巧善解人意。
小皇帝如今已经不是唐镇可以随意拿捏得稚童,朝中两方势均力敌的局面马上就会打破,皇帝及冠之后势必会有一部分中立派加入皇室阵营,摄政王一派已经陷入危局,他们需要一个契机。
养了十五年,小皇帝的命有多硬多难啃没人比唐镇更清楚,只要在小皇帝及冠前死了他就能顺利继位,计划不仅一次次失败,他的势力也被偷偷吞噬,他将先帝玩弄于鼓掌中,以为养了一只弃犬却没想到变成了一头噬主的狼,狼王已经成年,开始宣誓着主权,日后他想要那个位置,只能逼宫谋反。
唐念就是那个契机,一个足以祸乱朝政的美人,届时他将清君侧,夺君位。
唐念性子张扬些好,能惹是生非更好,这样的人送入宫中还怕不会闹个天翻地覆。
只能先委屈璐儿了....
他思忖片刻,威严目光看向唐璐,“既然你不欲追究,那璐儿就给你道个歉吧。”
唐怀瑾点点头,示意唐璐照做。
唐璐一向高傲,前日唐怀瑾逼她道歉,她还能甩气离开,可摄政王发话她却不敢不听,恨意和委屈涌上心头,只要她道歉就相当于她认了这事,在父亲和兄长面前颜面尽失,偏偏这事确实是她做的,若继续追究,只怕父王也会罚她。
最终,她咬牙切齿道:“对、不、起!你满意了?!”
唐念眨了眨眼,作委屈状,继续恶心她,“阿姐好凶呀。”
【叮——,打脸值 10】
唐念:噗。
系统补刀最为致命,唐念已经可以想象唐璐有多气急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