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而混乱的脚步声将施弥吵醒,沉重的眼皮睁了几次才睁开,目光定在的一点上人影晃动,大批官兵打扮的人站至牢房前,面色轻蔑。
昨日那年轻狱卒向官兵谄媚问好,手上麻利的用钥匙打开一间间牢房,官兵们动作粗鲁地打开门将里面的人拖拽而出,哀嚎声求饶声响起:“官爷,饶命饶命……”
意识回笼,她紧缩着身子贴近墙壁,眼睛专注于外头,后想起了什么忙转头去寻人,见到他身影的那刻,神经一下放松下来。
他们被人带出,牢房里归于空荡,那批士兵围在呈包围状围在队伍前后左右,押送着他们往地牢后门走。
出了牢门经过一道长而弯曲的小路,风吹树叶声和人群的嘈杂声撞进耳膜。
队伍里有人大着胆子一问:“官爷,我们这是要去哪?”
临近的官兵冷言冷语:“到了你就知道了。”
施弥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特别是在看到官兵们眼中暗藏的兴奋。
一座雄伟的建筑矗立在眼前,他们被人带进建筑中,见到他们的出现后,人群里爆发出激烈的嬉笑,人声鼎沸。
他们被带到中间的圆台上,圆台十丈有余,上方是露天的,日光倾洒而下,四周的看台拥挤站满人,还有人焦急地伸头探脑往下看,居中二排的位置空旷,间隔不短的位上摆着华贵讲究的楠木椅并铺有金丝软垫。
施弥和随深两人的眉自打踏进这个角斗场便没有松开过,怪不得,怪不得,对他们的疑惑官兵和狱卒从不正面回答,原来是并未放在眼中,视他们的命如草芥。
有人出声:“来人,把他们身上的绳子解去,”官兵们齐声:“是,静王。”
循着声音望去,静王脸上的兴奋格外醒目,他身边两排的空椅上已坐满身着华服之人,身后皆站着侍女小厮。
静王背后代表的是皇室贵族,连他们都随意纵容甚至参与草菅人命之事,举国上下谁又会反对。
施弥紧抿着唇,胸口处的伤口隐隐作痛,更别说她身上残存无几的灵力,她害怕支撑不下去。
静王再次开口:“各位,我们这有一个传统,凡是想走出这里的人,必须要经历一场角斗,胜者为安。”这话一出,让圆台上的人瞬间汗毛倒立,这是要自相残杀,最后存活下来的人才能活着走出去。
他们面面相觑,灰暗的脸上惊恐而绝望。
欢呼声伴随号角声一同响起,圆台上的气氛却分外凝固,暗流涌动的气息在众人身边徘徊,大家都警惕地望着身旁的人,身体呈现出紧绷的防御状态,一触即发。
其中有人等得不耐,率先出手猛地跳起身,利用暗藏的小刀动作利落地割开身侧人的颈动脉,鲜血喷薄而出,液体汩汩外流。
附近的人听到动静俱睁大眼眸凝着他,脚步不停地远离那块区域,空出一块空地,看台上的人见第一起杀戮产生,被红色刺激的尖叫欢呼。
那男子身形魁梧,目露煞气,显然杀一个人对他并无什么影响,他随手甩掉还带着温热的尸体,视线怡然自得地在对面的人群中游移,寻找下一个目标。
众人纷纷远离他,聚拥在一块。
此时,暴动突起,一道微弱声响的求救声:“救……”还不等说完,便戛然而止。
有人望去发出惊呼:“啊……”可还没说出话,便被身后的黑手一把扼住颈项,快速扭断,清脆的一声骨裂声响。
至此,场面彻底混乱。
人心中潜藏的卑劣暴虐心理悄然出现,占据大脑吞没理智,化为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鲜血淌满圆台,往外延展,血腥味冲鼻,可看台上那些高官显贵脸色却并无任何异样不适,反而愈发精神,瞳孔中印满赤色。
施弥完全没想到事态发展得这么快和激烈,她记得还没过一刻钟啊,怎么就血流成河了。
在极度恐慌中,她转头寻找随深的所在,他们自进入角斗场后便被分散开。
余光扫到一抹向她暴起的黑色,她灵巧闪身避过,对方没想到她的身手不错,瘫倒在地,施弥视线落在地上的人上,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人与她被关在同一间牢房。
他反应极快地攥住施弥的脚踝,用力往他的方向一拽,施弥想不到他还有后计,一时不察下反被钳制,身体也因惯性往地上倒。
下一秒,一股力道将她半路截住,她抬头看去,只见到少年清隽的侧脸,眼神淡淡地踹中还欲反抗的人的肩头,那人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他抹去嘴角的血丝,视线一直凝向这边,随深也神态淡然地回视。
良久,那人才作罢,将目标换成其他人。
施弥的脸色一瞬变白,她下意识推开他,另一只手捂住起伏的胸口,刚才躲闪时扯到了伤口。
随深见她的反应不对,猜是伤口发作,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有些后悔不该带她深入险境。
他伸手握住她捂在胸口的手,略用力移开,并缓缓输送灵力给她,以求缓解些许疼痛,在她疑惑的眼神下,开口:“那人应是知晓你的身上有伤才会对你出手,莫要教其余人看出。”否则就不止一人视她为眼中钉。
施弥虚弱的点头:“好,随深哥哥。”说罢,她便直起身,装作无碍的模样。
随深也没再移动位置,在她身边扫除一切妄想下杀手的人,来一挡一,来二挡二,来一群挡一群,久而久之,众人知道他是难啃的骨头,不先将他灭掉,他们便无后路可言。
至此,场上局面变作随深施弥一边,其余人站对边,场面僵持不下。
看台上的人可不乐意了,僵持戏码有何好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上啊,上啊,你们人多怕什么,他们就两人。”
“对啊,早晚都要杀,快点吧。”
甚至还有人出招:“他不是看重那小姑娘嘛,你们便换个角度从她入手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话一出,瞬间点醒了一群人,是啊!这人不是护着这个姑娘嘛,他们埋头商量计策。
施弥自然清楚他们作什么打算,她咬唇看向随深,眼睫颤动如蝶,小声:“随深哥哥,你抛下我吧……”
她垂下眼眸,羸弱的身躯在风中萧瑟,孑然一身地立在那。
随深握住她的手腕,声音沉稳:“你等会跟紧我。”随即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那群人身上,他本不想杀人,也不想轻易使用灵力,可如若必要……。
他的手仍然握着她,在众人不怀好意的视线下以行动彰显他不会放弃她。
施弥觉得有热意从他的手心传来,熨帖着肌肤,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手腕,心涨涨的,她知道这是一种类似于被重视的雀跃。
那边的人商议完便四散开来,向他们靠近,看台上的人屏息静望。
在某一时刻,好似得到指令了一般,最先的几人互使了眼神冲至随深身边试图包围住他。
随深也始终没有让步,未让他们钻了空子,他们只是你一拳我一拳的朝着随深身上打去,也都被他一一避开。
施弥在后方看得明晰,只觉得他们不是想要痛下杀手,更像是分散专注力。
灵光一闪间,她抬眼望去,瞳孔紧缩,她用了全身所有的力往右手边倒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刀刃刮过脸颊,尖锐的痛意从脸上炸开。
随深听到倒地声的那一刻,脑中空白一片,眼神茫然的转过身,看到的是她疼得小脸挤成一团的苦样,心却松懈了下来,幸好……
便是这半刻功夫,被人寻到时机,对他腿骨狠踹一脚,另一人持匕首作势冲上去要了结他,脸上是得意猖狂的笑。
随深半跪在地,脸上和眸底皆是深沉的郁色,他单手掐诀结印,结界出现,持匕首的那人如触到铜墙铁壁,狼狈倒地。
少年立起身,凉薄的目光睥睨而下,地上那把早已沾满血迹的匕首兀自颤颤巍巍立起升高,悬于半空,剑锋朝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闪过,那人已仰面倒地,颈部血流不止。
满座哗然。
“这两人什么来路啊?”
“谁知道,不过有公主在,不必担忧。”
随深转身走到施弥面前,捧起她的脸,观察着脸上的伤,还好,小刀上并未沾毒。
施弥终是忍不住地哭出来,泪眼涟涟,声音细碎可怜:“随深哥哥,疼、好疼,我、我是毁容了吗?”那个女子不爱美的,伤口再痛也抵不过毁容的噩耗。
随深的指腹轻轻在伤口的边缘抚摸,眼神中流露着心疼,安慰她:‘’不会的。我先带你离开。”心下打算回门派后将此次任务的奖励换成焕颜膏,听师姐们说去痕效果不错。
随深觉得自己确实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高高的看台上居中的一个位置正端坐着一名妖冶肆意的女子,她嘴角漾着兴味的笑,眼神聚在那二人身上,看着那少年护着人就要走。
她冷嗤一声:“修仙之人便这般率性而为吗?这里岂容你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她侧脸对身后侍奉的人吩咐了几句。
随深冷肃着一张脸,拉着施弥往台阶处走。刚走至一半,一阵威慑力十足的咆哮声响荡在角斗场内。
他凝清所为何物发出的声响后,眼眸半眯,目光直视着前方。
一个玄铁打造的铁笼出现在众人眼前,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笼中的妖兽,火梧兽。
玄铁铸造的牢笼好似都困不住它,体型庞大,通体皮毛赤红近黑,身似猛虎却速度更为矫捷,周身萦绕着炙热火焰,据说其齿具有噬骨吸髓之恶。
除了惊愕住的圆台上的人,同样感到骇然的也有看台上的人,纷纷交头接耳:“什么情况,之前没见过有妖兽啊。”
“我也没印象,不过肯定是公主豢养的,不管了,反正波及不到我们,看戏便是。”希罗国上下皆知,澄明公主最爱与妖兽作伴。
那静王见此情形,猜到是何人所为,脸色不虞地往右上方转头,眼神忌惮,凝着那女子脸上不羁的笑,暗猜她在卖什么关子。
施弥见那妖兽一双喷火的眸子便犯起怵来了,这可比角斗场里的人难缠上百倍。
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牵动着前方人的手,随深发现她的异样,转头看向她,视线不由得顿在她渗血的伤口上。
好一会,他朝她迈了两步,弯着手指用指腹插去血珠,凉意惊醒了施弥,她看向随深,眼睫上还蕴着未干的泪珠,神色担忧。
“别怕,我会带你出去。”他眼神专注地凝着她,神色认真。
施弥在他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随深拉着她改道往一旁走,改变了直接离开的计划,他看出来这是有人不想让他们轻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