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被戳破,记者们在门口蹲了几乎一整天,暮色渐浮,终于散干净了。
老太婆敲累了,也不再喊叫。三个人怎么处理,洛十景没表态,陈挚多了也管不着。
只是原先答应的直播没完成,收视率风险也凭空出现,陈挚按照崔平的意思修改了合同,洛十景大笔一挥,签完字,他就告了别。
“这次多亏了你,”洛十景从阳台进来,不知道在和谁谈事,正焦头烂额,她看了眼楼上卧室,依旧在等待什么似的,“转告你们崔导,改天我再去道谢。”
陈挚应声离开,从前门出去,刚抬手搭上门把手,就被一股大力掀开。
【梅开二度……】
大门从外打开,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领带歪斜、衣冠不整,像是刚进行了百米冲刺,他完全忽视陈挚,走到洛十景面前,开口第一句就是:“十景,你把我妈怎么了。”
话音一落,陈挚背对着都心头一颤,他不做停留,说服自己赶紧离开。
果然,关门前的那一刻,背后清脆一响,接着是洛十景不大不小的冷笑,“哼,我把他怎么了?杜瀚西,你不长眼睛啊?”
【你怎么走了?那三个人怎么办,我看洛十景没有想报警的意思啊】
陈挚:“积分拿到了吗?”
【拿到了……】
陈挚:“那就好了,家家有本难念经,洛十景知道真相就行,要怎么处理是她自己的事,我们就不要掺和了。”
出了门终于有时间看手机,四个未接,全来自何晓西,陈挚立刻给他回过去。
电话里何少兴奋异常:“挚啊,出来玩啊,我们公司第一个演员进组了!”
陈挚:“挺好的,所以何老板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何晓西哈哈说不用,发给他一个地址:“要不要来找我?兄弟好久不见了。”
陈挚打开,是一家清吧,他直觉这家伙有事找他,于是说:“好,不给你得等我一会儿。”
何晓西乐呵呵说好,然后下一秒直接挂了电话。
陈挚:……
《知晓》开门摔了跟头,崔平还在工作群安慰大家。
[崔平:好了好了,都打起精神,结果也不算太差]
[可是催导……]
[多硬核的嘉宾、多完美的专访,要是让我知道谁在背后使绊子,我非得去他坟头上跳舞呜呜呜]
[崔平:只是没到预期而已,经过这关,《知晓》的知名度算是打出去了,省了不少宣发。]
[白星:是了是了,最应该谢谢陈挚啦,要不是你发现bug,我们小命不保呜呜呜@陈挚]
[对对对,谢谢小陈啦]
[谢谢挚弟啊]
[陈挚:应该的,是我把人请来的,出了问题本就是我的责任更大一些。]
[白星:这话就说这一次,下次可不许说了啊。]
[崔平:再说这种话踢出去了。]
[挚弟啊,太见外了是会被崔导骂的。]
[是啊是啊,你看人家白星,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
[@白星,把你的脸皮借给小陈一点吧。]
群里笑声一片,白星骂骂咧咧四处艾特人给他主持公道。
陈挚在群里发了一个“马上闭嘴”的表情包,表示自己明白了。
[星哥的脸皮就算了,我怕太重了挂脸上抬不起头。不是意思.jpg]
[hhhhhhhh]
[哈哈哈哈哈]
[@白星,你小弟受不起哈哈哈]
已经下午六点,陈挚没再回公司,蹲在马路面边看群里打嘴炮变等出租。
原本沉重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不少,陈挚没忍住笑出声。
系统如临大敌。
【啊,啊,好痒,好痒,宿主你在笑吗?好猥琐哦。】
陈挚收了手机,“痒就去洗澡。”
【你怎么不说是你该洗头了。】
“给你洗吗?”陈挚无情道:“我不想脑子进水。”
【……】
骂完系统,他也开心了,笑容更开,抬起头,无意间看到街对面有一家未打样的花店,门口挂着一盏古色古香的壁灯,橙黄色,慢悠悠的,温暖,轻柔。
陈挚的笑容忽然就停住了,像是被什么打醒了一样。
司机打来电话,问他能不能去路的另一边。
陈挚应声去了,司机正好停在花店门口。
后座的猛地展开,是上一个乘客。
【梅…梅开三度?】
他没站稳,往后踉跄几步,碰到了花店门口的几束玫瑰。
店员应声赶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白天店里放不下来,我马上把他们搬进去。”
淡粉色的花朵静静躺在地上,在灯光与阴影中焕发出一种极其梦幻的姿态,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回过神时,他已经抱着着这束没有包装的小玫瑰坐在了出租车后座。
“小伙挺懂生活啊。”司机大哥笑着打趣。
陈挚无缘无故花了三十块,虽然是老板折价卖的,但现在想想又后悔得不行。
而且因为时间问题,只是粗略包装,花枝上的碎刺还在,握着握着就会扎一下,很不好受。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包装散开,徒手把那些刺掰下来,再笨拙地重新包裹在一起,最终得到了一束造型奇特的多头玫瑰和一根流血的手指。
【……好丑的花,好惨的手指头。】
“很丑吗?”
【……反正不太好看。】
陈挚没感觉,因为自己也算是动手了,所以觉得这三十块钱顺眼里不少。
一直到那家清吧,血终于止住,陈挚于是背着包,拿着花走了进去。
粉色花头摇摇欲坠,散发的淡淡清香竟然没有被店里的酒气掩盖,引得不少人侧目。
他一眼看到了何晓西,这家伙以为花是送给他的,笑嘻嘻来迎:“哎呀,你看,不年不节地送什么的花啊你看,咱这关系……”
陈挚直接拍开他的手,“滚蛋,这是我花三十块钱买的,你不配。”
一根手指还战损了。
“得得得,谁稀罕,小爷买花追女生的时候你还在尿裤子呢!”何晓西摊摊手,转身跟服务员要了两杯他们常喝的。
陈挚把这一小束花放在面前,还不忘嘲讽:“那你挺早熟,幼儿园老师辛苦了。”
何晓西歪歪嘴没说什么。
陈挚却早已看穿,“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何晓死从服务生手里结果酒水,颇显谄媚地递给他:“你以前是不是跟过吴子优?”
“嗯?”这个名字挺陌生,陈挚深翻上辈子的记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跟过,怎么了?”
那还是他第一次从关宥龄手里接活,说是“跟”准确,应该是“追”。
吴子优作为当时新晋小生,又有一段悲恸的成长经历,一时间成为很多节目、杂志、期刊等的宠儿,但偏偏这个人朴素、死板且只对拍戏感兴趣,陈挚扮作粉丝追过他很多线下活动,但最后都没能说动他,还白白搭进去半月工资。
何晓西打了个响指,“太棒了兄弟!我就知道找你没错,那你手里有没有他的黑料透露一下?”
“没有。”这话不是敷衍,更不是推脱,是他真没追到过什么,他看着何晓西,不解道:“你要人家黑料干什么?凭他现在的咖位,也不会和你公司的艺人成为对家。”
这话不中听,何晓西咬着牙,愤愤伸手,要桌子上的玫瑰,好在被陈挚及时打了一巴掌。
何晓西:“谁愿意惹他啊,我不是跟你说我们公司一个小孩进了剧组嘛,结果第一天就被人欺负了,被人关在卫生间一整天,救出来的时候腿都软了!我找人调了监控,亲眼看看到吴子优的助理把门锁上的,肯定是吴子优的授意啊!”
陈挚皱着眉头听完,中肯地说:“这不太像是吴子优干出来的事……”
谁知何晓西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你还是不是我兄弟啊?不相信我?”
他这一嗓子实属惹人注目,陈挚赶紧拿花挡住脸,只等他将怨气一股脑散尽,才说:“那照你这么说,是他证据确凿,不过他为什么要针对你家艺人?”
“这……”何晓西还真没想过,一拍脑袋重新坐下来:“你说的也有道理……”
陈挚想了想,“不过你也别着急,我所知道的也不一定是真相,等有时间我去你公司,去看看那个艺人,剧组你就派几个助理跟着他,人多力量大,只要吴子优不拿资本压人,其他都有机会避免。”
何晓西听着点头,又反驳:“他就算拿资本压人,也照样压回去。”
“……”凭何晓西的实力能干出这些事,陈挚便换了一种思路:“在保证人身安全的情况下可以适当示弱,毕竟咖位相差太大,到时候反抗不成再被吴子优的粉丝血洗,而且……”
陈挚抿了口清酒,说:“如果吴子优行径败露,就可以把吃过的亏受过的委屈包装成艺人人设的一部分,再吸一波关注。”
何晓西当然明白,“我知道了,这就是所谓的'来时路'。”
他一把拍到陈挚的脑袋上,“可以啊兄弟,你什么时候这么坏了?”
陈挚看这个无脑富n代一脸傻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何晓西被他逗笑,在他面前哈哈笑,笑着笑着就看到他的表情不太对,“怎么了?”
陈挚没说话,目光锁定在他的背后,何晓西顺着目光过去——
去二楼的拐角处,围着四五个人,男男女女穿着打扮精致,为首的更是夸张,深蓝色西装,甚至拎着公文包,看上去不是要来喝酒的,而是来谈分分钟上亿的项目。
“装货。”何晓西吐槽。
陈挚微惊:“你认识他?”
何晓西挑了挑眉:“太认识了,谁不认识李大少啊,学校里的战斗机,商场上的阎罗王,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我爸没少拿我跟他比。”
一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彼此互看,笑笑,然后跟着李程风上楼。
陈挚总感觉这人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何晓西看他们走了,也大胆起来,跟陈挚吐槽:“说起来他也挺惨的,要出国读书那年他妈妈去世,没过几年弟弟也没了,前几天听说他亲爹又进了ICU,整个公司只有他一个人在撑。”
“哦,我见过他,他和两个明星在一起。”陈挚没说金主那些事。
没想到何晓西却不信:“真的假的?他还会和娱乐圈的碰一起?”
陈挚敏锐捕捉到其中的怪异气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何晓西更惊讶了,“你一个记者不知道?”
“他弟弟怎么没的你没听说过?”
陈挚蹙眉:“我应该知道什么?”
“他弟弟是因为严榛……”何晓西又不放心了:“严榛你肯定知道啊,就那个影帝,严榛……”
然而这个名字出来后,陈挚的大脑已经开始滞后。
这些事,他真的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