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人生有点美 第31章 家书

当天楚淳戈处理完公务便揪着和清羽练武，以前楚淳戈教导她练武，都是和清羽一副拼命苦练的架势，楚淳戈总是提醒她欲速则不达，今日他却也明显认真了起来，很是耐心的给她喂招。

和清羽猜测这是因为他与曹曲野的约定所致，按他们所商定的，待曹曲野稳定了局势，她就要带着巴尔特鲁前去听从曹曲野调派，一个武力超群的降将跟着她，她今日那一时的蛮力镇压怕不是长久之计，但这一时的拔苗助长怕也没什么用处吧？

和清羽思绪繁杂，但也练的认真，直练到她几乎脱力，楚淳戈才收招作罢。

和清羽抻胳膊踢腿没什么形象的慢慢溜达着落汗，楚淳戈不是第一日教导她，倒是见怪不怪。

和清羽借着这点时间赶紧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楚郎今日为何一反常态？”

虽没明说，楚淳戈却知道她的意思：“过段时间你要前去协助曹大哥，外面不比在我身边，你抓紧提升自身实力，总是多一分保障。”

这是实话，即使届时他会为她安排最精锐的一队亲兵护卫，但她自身把武力提升起来，才是关键时刻自保的根本。

“可是—”和清羽犹豫一瞬说出自己的担心：“短短几天，我再如何拼命，论单打独斗，应该也制服不了那巴尔特鲁吧？”

“我只是借这几天尽快提升你的反应能力，若有什么突发状况，应变能力快一分便安全一分，至于武技，还需你日复一日的苦练才行。”楚淳戈在一侧看她面色，突然笑问：“怕了？”

在男人面前，适当示弱，才能更好的把握主动权，和清羽很干脆的承认：“是有些怕，那巴尔特鲁人高马大又长相凶狠，看着就让人害怕。”她话音一转：“但我更担心的是，到时若是控制不好此人，坏了楚郎大事。”

“我觉得楚郎定是有所安排。”和清羽正好溜达完一圈，在楚淳戈面前站定，不管内心怎么想，面上却是满脸信任的看着他。

这幅姿态明显很对楚淳戈胃口，他竟然牵了她的手，引她同行。

“巴尔特鲁此人，你如何看？”

和清羽今日第一次见那巴尔特鲁，只觉他外表凶狠，言语粗俗，分外迷信什么虎神，对战时两次败于她手便欲行偷袭之事，心胸怕是也较为狭隘，但今日他有自毁的举动，倒也算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意思，如若换作敌方的角度去看，应该也算得上是颇为忠心的一员虎将。

和清羽如今把楚淳戈每一次关于公事上的提问都当成考试来对待，然而短短一面，实在无法看出更多，她只能做出这些浮于表面的粗浅回答。

不想楚淳戈听了却是赞她观察细致，然后道：“十虎国对于虎神的崇拜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今日巴尔特鲁已经以虎神起誓，若无外力诱导，一般不会有什么差错，但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想要让此人为我们所用，还是要有让其更加无法抗拒的利益。”

和清羽闻言脑子里转了一圈，换位思考一番，也想不到有什么能让一个不怕死的人踏实给敌人效力的诱惑，她心中的确好奇，便轻轻摇晃楚淳戈手臂央求道：“楚郎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楚淳戈低头笑看她一眼，倒是摆正了神色：“巴尔特鲁此人本是奴隶出身，在比武场上脱颖而出后得以重用，虽他自己已脱离曾经的奴隶生活，但他却一直关心奴隶的处境，这些年来，没少为改善奴隶生活奔走，归化十虎国本就要废除奴隶制这一陋习，倒是正好用来拉拢巴尔特鲁此人。”

“废除奴隶制？”和清羽听的一惊，随即想到，天佑实行的并不是奴隶制，而是奴仆制，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别，对楚淳戈这个天佑人来说，十虎国的奴隶制的确是落后的，他提出废除奴隶制，倒也不算出格。

楚淳戈看和清羽吃惊，便道：“柳儿有何见解？说来听听。”

和清羽忙道：“我只是叹服于楚郎你的手段，一时吃惊罢了，如此一来，我们在十虎国岂不是有了大批支持者？”

楚淳戈将目光放远，悠声道：“设想如此，然十虎国不少奴隶为代代相传，身心皆备受磋磨，大多如行尸走肉，奴性已深，想要用好，还得从长计议。”

和清羽不免想到自己去曹曲野处的作用，不由问：“十虎国的奴隶与寻常百姓是否更为信奉虎神一说？”

楚淳戈赞许的看了一眼和清羽，却问：“何出此言？”

和清羽今日屡次被这些古人的想法震撼，她想要进一步得到重用，倒是也没有藏拙的念头了，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觉得若是一众百姓、奴隶皆极为信奉虎神，那么只要把所谓的‘虎神’控制在手中，那么这些百姓、奴隶也便控制在了手中。”

和清羽并未深说，只说了总体的方向，其实在她看来，所谓虎神说，就是一种愚民策略，以‘神’治国，让百姓认为自己的生老病死、身份地位等方方面面皆为‘神’定，那么只要把‘神’的话语权拿在手中，就是把所有信徒拿在了手中，统治阶层的意志，就是‘神’的意志，完全由统治阶层来掌握民众的精神生活，深入同化意志。

这的确有利于政体稳定，但同时也意味着一个国家整体的落后与不开化，在人类活动中，人，才是第一生产力，若是占多数的百姓都将穷困苦难视为理所当然，自然没有积极追求美好生活的社会动力，何谈发展？这也是十虎国落后的深层原因。

十虎国的统治阶层未必看不明白这一点，但他们要维护自己固有的统治与利益，这些利益是足以让他们满足的，何况若不满足，还有富裕的邻国可以劫掠，愚昧的民众就是他们可靠又生生不息的兵力，仅这些理由，就会使他们不断寻求进一步强化‘神’的统治，又如何会寻求改变？

楚淳戈捏了捏和清羽的手，停步看她：“柳儿便做这新‘虎神’，如何？”

楚淳戈虽面带笑容看着她，语气也是看似调侃，但和清羽深知，这何尝不是一种考量与敲打，‘虎神’背后所代表的权势、利益与地位，足以让任何人滋生无尽的野心，楚淳戈定然需要这个‘虎神’绝对可控，他并不因她是一个女子、是他的妾室，就忽视这一点，何况，她如今所表现出来的，也并不像是一个安于后宅的妾室。

当然，以两人现如今的身份地位，楚淳戈有无数种方法确保她可控可靠，可他既然存了用她的心，作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还是要让下属忠心追随才是上策。

和清羽想的明白，自然积极表忠心，她做出一副全然依赖楚淳戈的样子，看着他的双眼，既真诚又深情款款：“我的一切都是楚郎给的，自是楚郎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且一定做好喽！”

楚淳戈目光沉沉的笑看了她一会儿，将她揽入怀中，语气欣慰：“有你是我的福气。”

正如和清羽所想，楚淳戈并不认为情情爱爱能斗得过利益，将一个本围绕着夫主转的后宅夫人，突然放到一个超然的位置上去，他不认为对方还能坚守本心。

人心难测，于私于公，他都不愿让这么一个合心意的人走上歧途，他需一步步引导她成长，让她从心到身，都永远为他所用。

楚淳戈揪着她练武本就是处理完公务之后，当时天色已沉，折腾到现在，天色也已经渐渐黑了，两人回了住处，洗漱用餐过后，和清羽便趴在书房捏着自制的羽毛笔写楚淳戈交代的作业，她虽然自逃跑失败之后，一直在练毛笔字，但也只有短短几个月而已，其中不少时间还在养伤，所以她的毛笔字依旧写的一塌糊涂，好在之前她托白梦柳在城中寻来不少合适的鸡毛鸭毛，倒也有她写字的办法。

她正认真写着，楚淳戈也踱步进入了书房，书房就在他们住的卧室隔壁，楚淳戈自己给她安排的任务，自是知道她窝在书房做什么。

说来自从她受伤之后，除个别时间楚淳戈公务繁忙实在顾不上回来，其余时间两人倒是基本是宿在一处的，虽因种种原因，俩人直至昨日才又有了肌肤之亲，但他们私下相处时，也颇为自然了，她时不时会窝在楚淳戈这个小书房里看书练字，楚淳戈对此都是知道的。

对于她不会写毛笔字一事，楚淳戈初知道时是表示过惊讶的，但在她泫然欲泣的哭诉“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在家中如何不受重视，会写字都是她偷偷拿树枝练的，哪有条件拥有文房四宝，练习毛笔字”后，楚淳戈倒也一副了然的样子了。

对于母亲当时塞给他的人，楚淳戈只大概知道，都是出自官宦人家的清白女子，母亲心气高，即使是给他找妾室，也是冲着有基本的社会地位的人家中去找，但想也知道，这些不算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家，哪个能痛快让家中女儿给人做妾，更别说还是前往边关苦寒之地，母亲也并不是那般强人所难、仗势欺人之人，必定寻得都是你情我愿的人家，而这些被痛快推出来换取利益的女子，怕是本身都有各自身不由己的苦衷。

由此他也顺便想起了，当初在赶往军中的路上，那两个生病被他沿途找人托管的女子，他诸事繁忙，没有今天这一茬，也想不起两人，不过他委托的都是可靠之人，虽早有书信传来，俩人皆已病愈，但当时他身边已经有两个女子，边关重地，不管于公，还是从他个人秉性来讲，他都不可能在身边弄这么多女子，所以他只随信捎去了银两，让对方继续照看着，想来也总比在她们原本家中自在。

话题一时扯远，再回到现下，楚淳戈却是第一次见她用羽毛笔写字，以往在书房，她但凡写字，都是在埋头苦练毛笔字，如今正儿八经需要长篇大论了，毛笔字尚且没练出个所以然来，她才拿出她这自制的羽毛笔。

用羽毛笔写字，和清羽本来也没打算避着楚淳戈，何况时间长了，总有避不开的时候，再者说，据她对这个时代现有的了解，人们在书写上，也是有硬笔一说的，只是总体来说，毛笔书写体验效果更好，而且更具文人风范，体现社会地位，因此毛笔书写是作为上层社会的主流的。

有迹可循，她也不怕楚淳戈认为她用羽毛笔写字太过与众不同，羽毛笔笔尖磨损快，和清羽闲来无事时做了不少笔攒着，她目前用的一支，其余的都在她手旁的匣子里放着，楚淳戈一眼留意到她不同寻常的笔，便拿出一支看，见笔头有些巧思，也试着沾墨写了几个字，笑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然后便把用过的羽毛笔搁置在砚台上，做自己的事去了。

和清羽见状，心道果然，她这算不得什么不同寻常，至于靠这么点小巧思发家致富，那更是不可能的，对寻常百姓而言，贵的可不单是笔这一项，而是笔墨纸砚这四种，而有条件有地位的人家，不说其他，仅为了彰显社会地位，也不会舍弃毛笔，弄个羽毛笔来书写，而且这羽毛笔没什么技术难度、看一看便人人都会做，显而易见的没什么折腾的余地。

和清羽收回杂乱的思绪，继续认真“做作业”，却不知一旁的楚淳戈正在给他母亲书写家书，而且其中几个话题都与她有关：一是践行了他昨日答应她的话，要他母亲将他幼时常看的那一箱孤史野本寄来；二却是打听王柳茹的详细情况，想知道她在原本家中是个什么处境，以后若有需要，也能帮她撑撑腰。

若是和清羽知道楚淳戈家书的内容，关于第一点她自是喜闻乐见的，她当然想亲眼看一看疑似‘前辈’的事迹，但第二点可就让她毛骨悚然了，关于原身王柳茹，她所了解的信息还不知道有没有楚淳戈了解的多，若当真让他打听清楚了，她没个防备，早晚露出马脚。

然而她沉浸在“写作业”之中，半点没察觉到楚淳戈在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