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羽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她停止了嘀咕,白梦柳端着药进了屋,和清羽顿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她心里不由哀嚎起来,都忘了这一茬了,这个时代,必然是要喝味道十足的,中草药。
和清羽上一世为了治痛经,喝过一阵子中草药,中草药虽然的确可以从根源上调理身体,坚持下来见效也明显,但是喝药的这个过程实在是痛苦,她上辈子因为喝中草药差点得厌食症,而且她当时喝的还是口味经过改良的版本,如今这味道十足的加强版…
随着白梦柳走近,和清羽面上不受控制的露出了发愁的表情。
白梦柳因为脸上的伤,也需要喝药,看到和清羽的表情,深知她在想什么,便安慰道:“姐姐莫愁,春桃姐给了我们一些蜜饯,你喝完药,可以吃些蜜饯解味儿。”
和清羽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喝药是躲避不了的事,她看白梦柳仍然打算喂她,忙说:“你把我扶起来,我自己喝吧,一口一口喝,我得苦死。”
白梦柳知道这个药一口一口喝的确挺不容易,便放下药碗,将和清羽慢慢扶的半坐起来,然后端过药碗试了试温度:“若是想要一口气喝掉,还需要晾一晾。”
和清羽瞅瞅看起来有些浓稠的汤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之前昏迷的时候,是怎么喝药的?”
白梦柳用勺子来回搅动着药:“姐姐之前昏睡,用的都外敷的药。”
和清羽突然觉得有了希望:“那为什么不继续外敷?”
“刘老先生说得内外结合着用药才能将伤彻底治好。”白梦柳又探了探药碗的温度:“我觉得可以喝了,姐姐你看看。”
和清羽用没受伤的右手接过药碗,闭气先是抿了一小口试了试温度,觉得温度可以后,便直接仰头几口将碗里的药喝了个干净。
白梦柳适时递上了一碗清水和几颗蜜饯,和清羽一股脑把一碗清水喝干净,又把几颗蜜饯一起丢在嘴里嚼了几下咽掉才敢呼吸。
即使如此,浓郁的药味也把她熏的暂时都忘记了疼痛。
“姐姐还要蜜饯吗?”
和清羽也不知道春桃给了她们多少蜜饯,但想想应该也不会太多,她不好意思再要蜜饯了,就对白梦柳说:“不要了,再给我一碗清水。”
白梦柳又给和清羽倒了一碗清水,和清羽接过又喝了个精光:“再来一碗!”
连着喝了几碗水,和清羽突然想上厕所,她刚提了一下,白梦柳就很自然的拿了个盆子想要帮忙。
和清羽连忙拒绝:“别别别,你扶我下床,我自己来。”
忍着疼痛被白梦柳搀扶到恭房解决完人生大事,和清羽又和白梦柳聊了几句,终是因受伤精神不济,不知不觉中便昏昏沉沉的睡了。
另一边,总算忙完公务的楚淳戈抽空见了府中的仆妇,他坐于案前,看着府中面容疲惫,衣着狼狈不堪的仆妇:“府中情况如何?为何几次三番要见我?”
仆妇应声而跪,她深深叩头,几乎匍匐在地,声音悲怆:“回禀将军,府中兵仆除老仆外,俱以战死,两位夫人不知所踪,生死未明!”
楚淳戈皱起眉头,此次战役他率军回援还算及时,敌军根本未冲进将军府所在的那条街便被打退,按理说那一条街的伤亡应该不大才对,想到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人也许已经遭遇了不测,他冲动之下差点脱口质问'为何不早来报'?好在他的机智瞬间回笼,记起是他忙于公务,屡次拒见了府中之人:“怎么回事?”
“城破之际,老仆一众在撤退之时碰到了敌军主力,顾未能护得…两位夫人周全…”仆妇心中悲愤,如若一早知道跑得快反而死的更快,他们当时坚守在府中就好了,也就虚惊一场,何苦赶去送死。
楚淳戈闻言沉默半晌,他无意识的握了握拳,心口也有些发闷,他略显干涩的说:“你们遇到总比寻常百姓遇到要好,也算是为国捐躯了,起来吧。”
仆妇踉跄起身:“将军,那两位夫人?”
“找!活见人,死见尸!肖云禾!”
一直在楚淳戈身后值守的肖云禾转于案前,抱拳道:“属下在!”
“你带一队人,将城中的画师都找来!你们二人协助画师作她二人的画像后贴于城中各处!几处医馆更要拿着画像着重找一找!以及-”楚淳戈声音顿了一下,颇有些艰难的说:“你们亲自去看一看,城中是否有无人认领的尸身。”
肖云禾与仆妇同时行礼告退:“是,属下这就去办!”
“是,老仆这就去办!”
“慢着!”楚淳戈突然道:“柳儿的画像还是我来画吧,你们同画师口述终究画不清楚。”
仆妇道:“那另一位夫人?”
“我未曾见过她,还是你同画师去说,我看你也受伤了,同画师描述清楚之后就先去医治休息吧。”楚淳戈又吩咐肖云禾:“肖云禾,你稍后来我这里取画,让画师临摹。”
肖云禾抱拳应是,仆妇则行礼谢恩:“谢将军体恤,老仆告退。”
看着肖云禾与仆妇告退,楚淳戈忍住想要放下军务亲自去寻人的淡淡冲动,他在案桌上铺了张宣纸,但几次提笔都迟迟未能落下,他独自枯坐了片刻,最终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声“定然不会有事!”,他定下心来,几笔便勾勒出了在不知不觉中已然熟记于心的人的面貌身形。
等和清羽再次醒来,眼还没睁开,就先听到了嘀嘀咕咕的交谈声,她睁开眼,偏头扫了一眼,视线范围内并没有人,她叫了声:“梦柳?”
“哎,姐姐我在呢。”外间的白梦柳应了一声,对正同她说话的刘老先生与春桃说:“姐姐醒了,先看看姐姐是如何打算的再说。”
“你和谁说话呢?”
“姐姐,是刘老先生与春桃姐。”白梦柳说着便当先进了里间。
和清羽闻言忙说:“你快扶我起来。”
白梦柳正要去扶和清羽,刘成缘与春桃便急走几步进了里间,刘成缘快声道:“夫人有伤,好生躺着便是。”
夫人?和清羽与白梦柳对视了一眼,白梦柳微微点头,和清羽顿时明白这二人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怎么这么快?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这一觉睡了很久?
和清羽看着转进里屋的二人,二人穿着同款深色的利落短打布衣,面上均有倦色,应是连日救人所致,靠前的老者蓄有山羊胡,看着约有五六十岁,发须皆有些花白,他稍显黝黑的面上带着笑,看起来很是和善,靠后点的女子看着三十来岁,圆脸盘,身材风韵,容貌虽有些普通,但双目却炯炯有神,看着很是干练。
和清羽还是让白梦柳把她扶了起来,她坐于床上行了个半身礼:“想必二位就是刘老先生与春桃姐了,我先谢过二位的救命之恩。”
刘成缘抬手虚扶了一下和清羽:“夫人客气了,老夫刘成缘,应是老夫同夫人行礼才是,老夫同小女见过将军夫人。”
刘成缘说着便同女儿春桃一起向着和清羽行了个礼。
和清羽见状连连摆手:“当不得当不得,我只是将军府中一个无用的妾室,您二人却是于战乱中救死扶伤的妙医圣手,更何况我的性命也是二位所救,自当是我向二位行礼。”
和清羽说着又回了个礼。
刘成缘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笑道:“夫人能于兵荒马乱之中喊出'不就是杀只鸡'的豪言壮语,足以可见夫人的胸襟与气魄,无论您是否是将军夫人,都当得老夫一礼啊。”
“当时也是形势所迫,二位快请坐。”
“不了,大堂还有很多伤患。”刘成缘从袖袋中掏出一张画像递给和清羽:“楚将军正在全城寻找夫人,夫人看是否需要老夫派人前去通报一声?”
和清羽接过画像,画像仅是用简单的黑墨所绘,看似寥寥几笔,却十足的画出了她的神韵,在和清羽印象中,古人作画都是以写意为主,却没想到肖像画也能画的如此之像,她心中默默惊叹了一声,嘴上应道:“那还要劳烦先生了。”
“不劳烦,既如此,我就安排人去办了,夫人有何事,可以同小女讲,老夫就先告退了。”
“多谢先生,先生慢走。”
目送刘成缘离开,和清羽对春桃说:“春桃姐姐请坐。”
春桃为人直爽,快言快语:“夫人,大堂着实很忙,若夫人没什么事吩咐,请容春桃先去大堂帮忙。”
和清羽本想留下春桃讨些避孕的药方,见她这么说,也觉得眼下救治伤员更为重要,因此忙道:“我是有些事想让你帮忙,不过还是救治伤员要紧,待春桃姐姐得闲了,还麻烦你来我这里一趟。”
“行,春桃记着了,那春桃先去忙了。”
白梦柳看春桃出去,开口问道:“姐姐需要春桃姐做什么?也许我也能做。”
和清羽拉着白梦柳坐在她床边,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很信任,她凑到白梦柳耳边说:“这忙你还真帮不了,我是想找春桃姐讨一些避孕的汤药。”
“什么?”白梦柳闻言不由拔高了声音,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和清羽抬手抵在唇上嘘了一声:“我也和你一样,并不想以色侍人,我并不打算长久的呆在将军府,如果有了身孕,那事情便会很麻烦。”
白梦柳依旧一脸震惊,但她的声音低了很多:“姐姐你?”
和清羽露出个浅笑:“无论何时何地,自己做自己的主人才最自在。”
白梦柳闻言有些怔愣,一时竟然忘了言语。
和清羽抬手在白梦柳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白梦柳回过神:“我只是有感于姐姐方才所言,那姐姐是如何打算的?”
和清羽继续扒在白梦柳耳边悄声说:“找机会我会跑,天大地大的,总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白梦柳看着和清羽,眼睛里迸发出了光彩:“姐姐可否带上我?”
“你要愿意,当然可以了。”和清羽忍不住畅想未来:“如果你想跟我走,不妨这样,在我们走之前,我想法让你先在这医馆待着,你可以跟着刘老先生一家学些医术,我呢,再好好练练武艺,到时候咱们两个一文一武,就从北走到南,从东走到西,一个仗剑天涯,一个医行天下,在这世间任意逍遥,你觉得怎么样?”
白梦柳笑出了声:“听着很有吸引力,但一细想就觉得不靠谱,不过我想试一试。”
和清羽忍着疼抬手揽住白梦柳的肩膀,自信许诺:“不会不靠谱,跟着姐,保准差不了!”
“嗯!”白梦柳垂下眼睑,掩去了眼中复杂莫变的神色,仗剑天涯,医行天下,于世间自在逍遥,这样的生活,着实让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