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刚得了一块上好的白玉。那块白玉是西域进贡之物,成色极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他命匠人将此玉雕成了镯子,将镯子送给了她。
彼时她刚诞下晋宁不久,他说晋宁是他们养育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他心里开心得紧,送她这白玉镯子,望她得了此玉后能事事顺遂,身体康健。
她记得那日送镯子过来时,他把她抱在怀里,望着她的眼睛满含着深情和疼惜,亲手帮她戴上了镯子。
她看着他送她的镯子,心里着实欣喜,继而又回想起她分娩那日他总放心不下她,被人拦着进不了产房,他也不愿离开,在廊下站了足足一个晚上,任谁劝都不管用。
她那时候还天真地以为,他特意送镯子给她,真是为了祈愿她身体康健,结果却被太医查验出那镯子乃避子之物。
先前郑太医一字不提她体//内含有性寒之物,论理郑太医不该察觉不到分毫才是,如今细细想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并非郑太医医术不精不如金太医,而是郑太医一早便得了祁聿的吩咐,按着祁聿的意思将她的真实情形对她瞒了个密不透风。
亏她得知祁聿特意派了最擅长妇科的太医院院判郑太医为她请平安脉的时候,她心里还十分感动,觉着他虽政务繁忙,不能与她朝夕相处,心中依然是挂念着她的。
她当真是蠢得很。
她与他彼此信任多年,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是值得她交心的,也唯有母亲和他了。
最后却偏偏是他,在背后摆了她一道。
思及旧事,恍如隔世。
她跟他怎就落到了今日这般田地?
静默良久,茯苓开口请示道:“娘娘,您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为好?”
阮颜音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你们几个且先下去罢。”
她只想独自一人静一静。
茜草和茯苓悄悄对视了一眼,金太医深知自己留下来只会惹出不必要的事端,忙恭敬地道:“娘娘好生歇息,微臣明日再来替娘娘请平安脉。”
三人鱼贯而出,茜草轻轻阖上殿门立在廊下守候,免得哪个不识趣的人过来惊扰了阮颜音。
阮颜音扶着桌案,呆滞的目光落在虚空中。
原来,他早就开始防着她了。
她是未过过苦日子,却也不贪慕权势富贵,她所求的,从来都是愿得一人心。
不过几年,他便失信于她,若他从不曾许诺过此事,或许她也不会那么失望。
誓言是拿来遵守的,若能随意违背,这誓言还有何意义?
她是不指望他什么了,只求安安稳稳过她的日子,不想让自己沦落到可悲的境地,为着一个男人跟另一个女人争抢圣宠。
那日他来她宫里,她一想到崔以馨跟他在床榻上做过同样的亲密事,眼下崔以馨的肚子里还孕育着他的孩子,她就觉得无比恶心。
***
阮颜音每日只静心地看书画画,间或陪晋宁公主玩,若不是她被禁足着,日子倒也勉强算是安稳。
这日,用过早膳不过一个时辰,茜草忽而掀帘快步进入殿内,一脸仓皇失措地道:“娘娘,府里出事了!”
阮颜音捏在手中的笔“啪嗒”一下掉在了桌案上:“出了什么事了?”
茜草性子稳重,能让她行事如此慌张,忠勤伯府摊上的事绝不算小。
茯苓安抚地拍了拍茜草的肩膀:“茜草,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
“娘娘,夫人病了。”
阮颜音瞳孔一缩,霍地站起了身:“母亲病了?病得可严重?”
茜草咬了咬唇,心一横,索性将她方才打听得来的消息尽数道出:“送消息来的人说,夫人突然病倒了,已卧病三日不曾下过地了。”
“三日?!”阮颜音颤声道,“可有唤过太医去府里诊治过么?”
茜草缓缓地摇了摇头:“奴婢也不太清楚。”她觑了一眼阮颜音,语气透着点不确定,“应当……应当已找太医去瞧过了罢。”
阮颜音觉得嗓子发干,欲要再追问下去,嗓子眼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府里是何种情形,她又岂会一点不知?
母亲虽是父亲的正妻,这些年来却受尽了父亲的冷眼,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纳了一房又一房的美妾,幸而父亲还知道不合规矩,否则还真不担保他会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
父亲怠慢母亲,若不是忌惮着自己的嫡长女现如今在宫里当着皇后,女儿跟她母亲又是同一条心,他心里纵然再不喜自己的正妻,也只能收敛些着。
可眼下她被皇上禁了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宫里失了宠,母亲生了病,父亲会不会替母亲寻个太医或是大夫还真不好说。
母亲素来要强,便是偶尔病了,也会强撑着身子起来走动走动,此次过去了三日都下不了地,母亲应是病得极重了。
阮颜音在殿内来回踱着步,蹙眉沉思。
她想要给母亲医术最精的太医和最名贵的药材,若是可以,她甚至还想出宫去府里看望母亲。
可这如何做得到!
宫里的人想要出宫本就不易,如今她又被禁足着,还是皇上亲口下的命令,她和祁聿之间的关系早已变得恶劣至极,她哪有法子出宫回娘家探望母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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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壹拾玖章 晋江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