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 第4章 他的身世

“酒吧内外的监控拿到了，发到您的邮箱了。赵朗的信息也查到了。”

“讲。”

白帆边说着，边把薄薄的文件夹规矩地放到穆清河面前。

“赵朗。省实验高中毕业被省大物理学录取。父亲赵志铖，是建铖建材的老板。家庭地址：湖坪区白桦路东岸临港嘉园……”

“就这些？”本地人查不到其他信息？”

“少爷，合法途径查到的就这些……”

“讲。”

“母亲徐媛，十年前在家坠楼身亡，警方判定是自杀。赵志铖的公司从去年开始出现经济问题。”白帆顿住，显得有些刻意。直到如愿地对上穆清河的目光，“那些欠款，债主只追讨了一次就没再追了，”单页打印纸缓缓落在穆清河面前的桌子上，“这是酒店登记的身份信息。”

密密麻麻的记录里面，那个名字前后总是跟着另外一个、有时是两个、甚至更多男人的名字。

“办理开房登记的，全是赵志铖的债主。”

“你是想说，赵志铖把他卖给那些人抵债。”穆清河声音更沉了，随着咔哒的响声，烟草点燃的味道扩散开。

“我只是猜测。”

“你故意和我说这个？”

白帆无从回答，他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身份对穆清河说那样的话。意识到自己是出于嫉妒，白帆觉得更害怕了。十年来，他从不敢对穆清河有一丝一毫的占有欲，只要能一直呆在他身边，白帆无所谓身份。

“我不在乎那些，你知道的。”

“可你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话才出口，白帆才意识到说了以他的身份不该说的话，管了不该管的事。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穆清河起身走近，却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一本正经到让白帆有一瞬间感觉他是真的在乎自己的答案。“怎么了？我一直不都是这样？这次有哪里不一样吗？”

“您对赵朗，是喜欢吗？”

“不是。是好奇。你不觉得他有很多秘密吗？以这种方式了解一个人，是最高效的方式，我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那又怎样呢，您不要觉得他是一个小孩子就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做出伤害您的事情。”白帆渐渐没了底气，他围绕穆清河而转的脑子让他失去思考和判断的能力。

熟悉的掌心依旧冰凉，环在白帆手腕，却让他感觉动脉处的血液翻腾跃动了起来。

“陪我看监控吧。”

02：22 吧台监控

赵朗第一次出现在监控画面，像是在找什么人。

“夏燃竟然放了未成年进来。”

02：36 吧台监控

监控外走进来的男人经过时顺手环上了赵朗的腰，赵朗礼貌地避开了。

02：40 吧台监控

赵朗始终在吧台附近徘徊，眼神一直看向贵宾区。

“在找什么人……这个方向的话，可能是认识的人……”

02：57 吧台监控

赵朗最后出现在吧台监控，然后消失。

02：59 酒吧后门监控

赵朗被三五个男人推搡出去。

穆清河摸到烟，猛吸了一口。

03：00 酒吧停车场监控

赵朗被人从膝盖窝处狠狠踹了一脚跪倒在地，骚扰未遂的男人用戴了装饰戒指的手扇了赵朗数不清的巴掌后扬长而去，留下的三个男人抄起草丛里捡起的木棍，在赵朗抬手遮挡的瞬间打在了左臂。就是那一下，形成了左臂桡骨骨折。

“我去查。”

“这五个人，都查到。”

“好。”

“我还以为您忙到忘记还送了个小朋友到我这来了呢。”蒋开见到穆清河，忍不住开口阴阳一句。

“他恢复得怎么样？”

蒋开沉着脸，把才脱的白大褂套回身上，“你们做过了？”

“没有。”

“他身上有很多旧伤，不是你做的？”

“……”

“你不知道？”

“听穆秋说了。”

蒋开愣了一下，随即想到穆家在省医院工作的另一位少爷。“嗯。他被虐待过，近期也有。我意思是，把他留在身边恐怕不合适，他看起来已经够惨的了。”

“我很恐怖吗？你怎么知道我把他留在身边是伤害不是保护？”

“……”蒋开不想和这种没什么自知之明的人交流，但无奈自己还指望这位大少爷发的工资维持生计，“你可以带他下楼走走了。”

穆清河和蒋开并肩走在幽静的走廊，“蒋开，你说的我会考虑。”

事实上，穆清河没想过给他留在身边。

不是不喜欢，虽说对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小孩确实谈不上喜欢，但也绝不是讨厌。

也不是不想动，虽说小孩不算多惊艳多惹人怜爱，但在人群中也绝对算得上出挑。

穆清河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把赵朗卷入自己混沌的世界，毁掉他本来一片光明的前途。不产生交集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而这样想，也根本不是出于什么良心，只是初次见面时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穆清河想到一位故人，白帆口中那位“小孩子却伤害了他”的故人。

他清楚白帆的顾虑。

餐桌上的饭只动了几口，阳光斜斜地照进病房，病床上的人靠在床头，将整个人缩进不见阳光的阴影里。

“不合胃口吗？”安静的空气，穆清河的轻声询问就轻松地将它打破。

“你来啦！”赵朗急着起身，动作又急不起来，只能靠右臂撑着身体挪下床。“没有不合胃口，只是没有运动量，上顿吃的饭还没来得及消化呢。除了一日三餐，还有各种下午茶和加餐，哥哥你是在养猪吗。”

每次刚一见面，赵朗总是一次性说很多话。

“下去走走？就当…遛遛小猪？”

——好恶心——穆清河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不懂得开玩笑的人，果然说出来的话叫人恶心。

“好的！饲养员。”

“唔——感觉上次晒太阳是好久前的事了。”

赵朗话虽这样说，却偏偏挑阳光和树荫形成的阴影分界的地方走，像是不喜欢阳光的样子。

“哥哥，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我说了，你不用想这个问题。还有，”穆清河突然停下来，“如果你有其他需要帮助的事，也可以和我讲。”

“其他…？没有啦，没有的。”

明知道是这样的答案。

到底还是小孩子，连故作轻松都装不像。

“要是那晚没有人路过，你怎么办？”

“没有人路过，那就先睡一觉缓缓，哥哥你不知道，实在太疼了啊。”

赵朗依旧是笑着说的，穆清河没忍心再问点别的，刚抛出去的话题又硬生生扯开了。“你不怕我也不是好人么？”

“你不是吗？就算那时候不知道，现在也总该知道了。你把我送去医院，去医院看我，又把我接到安静的、看起来很贵的地方，给我饭吃，还带我逛花园，还有比这更好的人了吗？”赵朗转过身倒着走，向穆清河的方向弯着腰，眼睛也笑得弯弯的。“哥哥，我觉得自己好幸运，真的。”

“帆哥，哥，误会，真是误会啊，我不知道那孩子是找穆老板的，我要知道的话我也不敢您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