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见月 第8章 第8章

作为一个新的不能再新的大一新生，黎见月压根不知道还有选课这种东西。维持着高中固有的思维模式，等她知道这件事再去机房选课的时候，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的课了。

比如此刻，她站在操场上，静静等待这门名为峨眉武术操，即将伴随一学期的体育课。

“我真的要死了，我问了学姐，她们都说这门课的老师是最严厉的。”

“怎么说怎么说？”

“绝对不允许旷课，每堂都会点名，而且期末考试还非常严格！”

“天呐，我错了，我下学期一定蹲在电脑前抢课。”

她们讨论的声音实在太大，黎见月在一旁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些她都不怕，她只怕期末考试。武术操什么的，听上去好像有点难。

在老师抵达的前一秒，昭歌卡点走到队伍旁。双手插兜静静站着，看着一点儿不像来上体育课的。黎见月微微有些惊讶，难道她也没抢到课吗？

“各位同学好，我是你们接下来的体育老师，现在先按身高排两排。”

马老师是个不苟言笑，扎着没有一丝碎发高马尾的女老师，她光是站在那儿，就显得威仪十足了。

队列排好之后，马老师拿出文件夹开始点名，一边点一边告诫：“你们别想着可以旷我这门课，哪个名字对应哪位同学，我都会记得一清二楚。”

如此说辞，黎见月下意识看向队尾的昭歌。恰逢对方也正抬头，互望一眼，两人都get到了老师话里的那个梗。

有种无言的隐秘感悄然升起。

“慢跑四圈，高的同学带队。”

女生们沿着跑道迈开步子，两圈下来，原本整齐排列的队伍已经四分五裂。只剩昭歌还稳稳跑在最前面。

原本排在队尾的黎见月，超越了一个个累得气喘的同学们，跟在了昭歌身后。

最后，两人紧挨着一前一后回到马老师面前，除了微微气喘，四圈于她俩而言，不过散了会儿步。

推了推眼镜，马老师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两位同学，已经彻底记住她们的名字。等到所有人都归位，“噩耗”才姗姗来迟。

“从下节课开始，除了昭歌和黎见月跑两圈，其余同学跑完四圈再来上课。”

不顾眼前学生们的遍地哀嚎，马老师径自开始上课。

武术操十分讲究，动作缓慢但要做得非常到位。偏生马老师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教完动作之后，仔细地给每位同学都纠正过去。

在场的学生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而其中渐渐找到乐趣的，大概只有黎见月一人了吧。

这些动作对她来说一点儿都不难，反倒有种让人慢慢静下心来的感受。因而从头到尾，就属她学得最认真。

难得有这么认真的同学，再次令马老师另眼相看，于是她对黎见月多了几分关照，亦多了几分严格。

好不容易捱到了休息时间，眨眼间，草地上躺倒一大片同学。黎见月找了个边缘的角落坐着，内心平静。

她靠坐在门口边缘，眼看着昭歌从队伍的另一头起身，神色自若地走出了操场。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带动，紧接着好几个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直到马老师回来，那几个人都不见踪影。等到队伍一排，明眼人都能看出少了几个人。但是一向以严厉待人的马老师却只字不言，仿佛没看到一般继续上课。

这个疑惑，直到上完课才得到了解答。

马老师拿出最开始点名的那本册子：“我的课，开始和最后都要点名。那些提早离开的学生，你们哪位记得回去提醒一下。好，我们来点名。”

黎见月抱着外套往寝室走，一路都在思索，到底要不要提醒昭歌。她还没做出决定，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昭歌正坐在位置上擦头发。

免不了，两人又对视上。黎见月没做好准备，连招呼都没打就慌忙挪开目光。昭歌擦头发动作不停，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就在她以为两人不会再有交集的时候，方才受惊一般的人却突然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刚刚马老师说她上下课都要点名的，你下次别提早走了。”

意外爬上脸庞，昭歌只是微愣便扬唇笑了笑：“好，谢了。”

黎见月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昭歌这个各门老师的“眼中钉”，却总频频和她有所交集。

这周最后一节专业课，上课已经过了十多分钟，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进。”

专业课本就人少，教室也小，不存在偷偷溜进来的可能性。昭歌总是堂而皇之地敲门进来。

“又是你，昭歌。这两周，你已经迟到第三次了。”

被点名的人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笑着认错：“对不起老师，我下次一定准时到。”

对于这种同学，大多老师是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尽管面上也是不认可的神情，但还是指了指里头：“进来吧。”

才压下去的火气，在看到她空着的手时，又冒了出来：“书本也不带，像什么样子！找同学合看一下。”

昭歌正走到第一排，她看了眼黎见月旁边空着的位置，脚尖一转，坐下了。

“借一下。”

有风落座，黎见月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精味，她没有深究，默默把课本推了过去。即便，她也和老师一样非常不认可这种迟到又不带课本的行为。

共看一本书，两人便不得不贴得很近。于是那股酒精味儿便愈发明显，黎见月稍稍有点走神。

纤细手指忽然出现在课本上，昭歌点了点刚才老师讲过的地方提醒道：“你不记一下吗？”

霎时，黎见月的脸烧了起来。她根本，就没有听到。

挑了挑眉，昭歌靠过去拿过她手里的笔，在课本的空白处写上一串英文，又添了中文注释。走字之流畅，笔迹之潇洒，让黎见月大为震惊。

昭歌竟然，写得一手好字。

她忽然有种想要夺回课本的冲动，然后盖住她那只能称得上工整的字迹。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昭歌又把笔递回去：“你走神了。”

过了好一会儿，昭歌才听见旁边细弱蚊蝇的一声，“谢谢。”

思绪回位，黎见月坐直身体，重新跟上老师的节奏。她一贯是很快进入状态的，以至于身边的昭歌什么时候睡着了也没发现。

当她发现老师的目光凝在她身边时，才扭头去看，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昭歌，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轻挪膝盖，碰了碰身旁人的腿。昭歌睡得不深，立刻睁开眼睛。

“老师叫你起来回答问题。”

黎见月压着嗓子提醒她，提笔飞快在空白处写上答案。她第一次在老师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手抖得连单词都没拼对。

昭歌却全然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神色自若地回答了问题。

那一瞬间，黎见月有一种自己上课睡觉被老师抓到的错觉。此刻的她没有意识到，只要跟昭歌一起，她总能体会到前18年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剩下的大半节课，黎见月一心二用，生怕她的同桌又睡着。倒不是她有多关心昭歌，而是她一点儿都不想因此再受到老师的关注。

所幸，昭歌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安然无恙地撑到了下课。

微扭头，黎见月还没开口，先看到昭歌掩嘴打了个哈欠。她的眼中浮上点点水汽，看起来，是真的几天没睡的疲倦之色。

起身让开，昭歌却没马上走开，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等着。黎见月背着包往外走。

“刚刚谢谢你，我请你吃饭。”

黎见月在瞬间站直身体，忙摆手：“不，不用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深深意识到，自己和昭歌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们的交集大概也止步于此了。

“我...”

“你不用谢我，记得下次，别迟到了...”最后那四个字，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同消逝在了半空中。

昭歌看着她小跑离开的背影，转了转手里的饭卡，挑了挑眉也跟着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