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昭昭在宁江的朋友很少,唯一到目前还联系的也就只剩冯祺一人。
冯祺是陆勤朋友家的女儿,本来两家都有意让他们俩凑一对,但没想到他们对彼此一直都没意思,后面也就作罢了。
冯祺的爸爸是宁江最大的一家跨境贸易公司的老板,本来想着把冯祺送去国外读几年MBA然后回来到自己的公司上班,没想到冯祺是个特别有自己想法的主,非要去学医,闹得最严重的时候还离家出走了,最后不得不遂了她的愿,成了整个家族里唯一的一名医生。
童昭昭和冯祺认识也是因为陆行川的缘故。
那年童昭昭第一次来宁江,就是冯祺嚷嚷着要带童昭昭到处玩的,她打小就是个热心肠,加上家境好,行为处事大方体面,童昭昭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一来一回的两人处成了好朋友。
周日,阴雨了一周的宁江迎来了难得的大晴天,冯祺打了通电话约童昭昭来纬宁街咖啡馆参加活动。
童昭昭进咖啡馆的时候活动区域的座位基本上都坐满了,冯祺在位置上对她招招手:“昭昭,坐这里。”
童昭昭点点头,抱着自己的帆布包入座,她环顾四周:“我从来没插过花诶,等下会不会弄不好。”
冯祺耸耸肩:“我也没,这不是保险公司组织的活动,不来白不来,下下周还有个品茶的你要不要去?”
对话间花艺老师已经在分发花材和剪刀了,童昭昭拿着一朵洋牡丹看来看去,然后摇摇头:“懒得去。”
所有的材料发完后,老师在桌子前简单地介绍了下各类花材,接着教大家怎么样去插花,童昭昭边听边拿出一个个花材看。
冯祺对这些没什么耐心,还没等花艺师讲完她就拿起剪刀开始修剪,然后把一根细长的尤加利叶直直地插在花泥中间:“你也该多出来走走,参加参加活动,真要说起来,你也算半个陆家的小孩,借点他们的光做什么都会很顺利。”
“你别乱说了,从小到大已经够麻烦他们的了。”童昭昭赶紧打住她的话,“我觉得我应该和他们保持点距离,别真的变成不知好歹的人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爸妈那么喜欢你,卖个乖讨个巧,能抵你赚多少年钱了”
“我就是不想这样,我很清楚我只是她们资助的一个小孩而已,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只是幸运了一些。”
冯祺叹了声气:“好吧,对了,你知道陆行川要和赵明远的女儿相亲吗?”
童昭昭剪花的手慢了一拍,接着剪去了一片枯叶,垂眸说道:“知道。”
“怎么会?他不是喜欢你吗。”
也许是为了照顾童昭昭的自尊心,又或者是因为对童昭昭的喜欢,赵美之和陆勤对外介绍的时候,一直说童昭昭是他们远房亲戚的女儿,是陆行川的表妹。
但少男少女的心事是散落四处的诗句,随便拾得一句就能看出其中的章法,无法言说,也不必言说。
冯祺曾跑到陆行川面前问过:“你们俩在搞骨科吗?”
不出意外飞来当事人一个白眼,后面知道了童昭昭的情况,事情也就变得更明了了。
小花篮在俩人的手里成型,那些盛开的,又或者是含苞待放的花朵被高低错落、疏密有致地插在花泥里,中间和四周用绿色的、各式各样的叶子点缀着,竹编把手上被系上了绿色绸缎的蝴蝶结,显得精巧极了,童昭昭拎起小花篮转来转去欣赏着,还真有几分样子。
正欣赏时,冯祺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她看了下屏幕,然后一脸问号地接了起来:“喂?……昂……没呢……啊?……哦,行。”
然后又一脸问号地挂了电话,说道:“是陆行川。”
童昭昭愣了一下:“找你有事?”
“不是,他说他们集团今天在嘉华酒店有活动,没吃午饭的话让我们过去蹭个饭?”
“嘉华?不就在对面?他知道我们今天在这?”
“没跟他说啊,我们俩平时也不联系。”咖啡馆的一面大落地窗正对着酒店大门,窗上过年贴的花剪纸还没撕掉,冯祺扭头看了眼窗外,嘉华门口正有一波一波的人进去,“估计是谁看见我们了,走吧,刚好我也饿了。”
“要不你去吧,我觉得怪尴尬的,都不认识。”童昭昭本来就有点社恐,想着是去蹭饭的更不太想去了,“我就在附近吃碗面得了。”
“去吧去吧,活动本来也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一起参加的,没人会在意我们。”冯祺拽着童昭昭,好说歹说硬是把她带走了。
陆行川的助理周临已经候在嘉华门口了,看见来人后就将她们俩带进了会场,把她们安排在了角落的一个桌子上。
会场内熙熙攘攘,过了一会就开始有人轮流着在台上发言,灯光、音响交杂在一起嘈杂不已,童昭昭和冯祺无心听台上的人讲什么,只低头刷手机盼着早点开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一阵掌声后,终于开始上菜了。
周边的人往来不断,桌与桌之间轮着敬酒,寒暄和奉承流通在整个会场里,好闷热,童昭昭感觉很燥热,她松了松自己薄毛衣的领口,拿手作势扇了扇风。冯祺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两杯鸡尾酒,递了一杯给童昭昭:“诺,尝尝。”
童昭昭酒量不好,但这鸡尾酒看着实在漂亮,伸手摸了下杯壁,沁凉的感觉从指尖传上,她接过酒旋即一饮而下,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让她觉得很畅快,酒体是透亮的浅粉色,果味巧妙地掩盖住酒精味,饮尽后嘴里竟充盈着桃子味,她咂咂嘴:“这杯好喝,像果汁。”
冯祺对她挑眉:“不错吧?我再去拿两杯,你等我一下。”
被精心装饰过的酒水像女巫配制的神秘药水,初下肚还觉得没什么,等酒劲上来的时候已经快大醉了。
冯祺有点后悔,她看童昭昭接酒的麻利劲还以为她酒量不错,只是会场人渐渐散去,她们俩倒成了最显眼的,童昭昭虽然很瘦,但凭冯祺一人却也很难挪动她,她望了望周围,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本想靠着冰水解热,不想醉了后身体越发有些燥热了起来,童昭昭趴在桌子上,浑身不舒服。
上次喝醉已经是好几年前了,大学同学过生日,她跟别人在ktv杠起了摇骰子,不仅歌没唱到几句,最后输得个酩酊大醉,陆行川推开包厢门看见她样子的时候半张脸都黑了,沉着脸把她背了出去,因为她一坐上车就想吐,陆行川硬是背着她走了大半程的路,最后吐完了昏睡过去才拖上了车。
接到电话的人匆匆赶来。
“怎么喝成这样了。”
“……这是个意外,你信吗。”
童昭昭听见有人在她旁边说话,嗡嗡嗡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清,但就是捋不清句子的意思,她想开口问问他们在说什么,一开口全部变成了呢喃的乱语。
忽然,她感觉有双冰凉的手托住了她的后颈,试图把她扶起来,酥酥麻麻的凉意好像解了她的渴一样,她的脖子不自觉地靠近那双手蹭了蹭,好舒服。
下一秒她被人公主抱起,猝不及防的悬空让她惊了一下,童昭昭皱皱眉努力让自己清醒,却是徒劳,她头晕目眩的,强行睁开眼,人和物的影子纷纷重叠在一起后开始不断旋转,更晕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在抱着她,于是挣扎着想脱身。
“别动。”
男人的话很管用,怀里的人马上就没再乱动弹了,童昭昭循着熟悉的味道凑过去,将自己的鼻子抵在陆行川的锁骨处,发烫的脸贪恋着他微凉的脖子,深吸一口气,是令人安心的气味。
她以前就很好奇,为什么用同一款洗衣液,但陆行川的身上总要好闻一些。
陆行川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怀中的人找到了舒服的姿势乖巧地靠着他,时不时发出嘤咛,扑出的鼻息滚烫,好似要灼伤他。
她瘦了,本就清瘦的脸现在轮廓更加明显了,耳边的头发落到了白瓷般的脸颊上,看上去清丽的像一掬清泉,她艰难地开口:“想……回家。”
他的步伐很稳,童昭昭就这么沉沉地睡去了。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正将她放下,她的嘴角不经意擦过那人的脸颊,突然探寻到了一处软软的,凉凉的地方,是甘泉吗?她好渴。
像是定位般,她小心伸出手,指腹摩挲过那个地方,下一秒就把自己的嘴巴压了上去,汲取着。
陆行川身形一僵,抱着她的手有些收紧。
细雨悄然而至,午后的风卷着雨丝吹进窗,静静地掀开了灰色的窗帘,消了消两人心头的燥热后又匆匆散场。
风吹的一室安静,只听得一声无奈的叹息。
几秒后,他轻轻推开了童昭昭,把她放在了床上,指节分明的大手温柔地划过她的脸,将她额前散落的头发整理好,掖好被子后就合上门走了出去。
她睡得不安稳,喝醉后的梦都变得浅了一些,天旋地转间,童昭昭不知道醒了多少次,每次醒来都强制让自己再睡过去,最后一次实在忍耐不住了起身想吐,强撑着头痛坐起来后却觉得有些不对。
等下,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