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无边,白秋辰推开帐帘,看见正坐的富察玉衡看着兵书。
他单膝跪下“四皇子。”
富察玉衡回头,一副少年面孔,眸子如墨般漆黑成一片,淡淡晕开。
“你是领头的白秋辰。”
言语在空气中慢慢化开。
“是。”
他应到。
富察玉衡轻轻笑了一声“功夫了得,敢于我比试一场吗。”
“臣的荣幸。”
一遍遍过招中,富察玉衡看出他的功底深厚,有当大将军的潜能。
他甚至有的时候,微微一走神,就会被白秋辰抓住机会。
白秋辰这个人很善于抓住别人的弱点。
“你多大了。”他问。
白秋辰不急着躲闪“二十。”
与他一般大。
富察玉衡将剑偏了偏,白秋辰没料到,被剐蹭到了衣角。
“啪嗒。”
白秋辰闻声看去,眸子颤了颤。
那香囊里的红豆撒了一地。
富察玉衡蹙眉,看着他弯下腰一粒一粒地捡起,在一下一下地放进香囊里。
“不打了?”
“扫您的兴了,四皇子。”
其实他并不觉得扫兴。
“注意力要集中,若是一个香囊就让你如此不慎,此后怎么上战场。”
白秋辰没回答,将香囊的口紧了紧,塞进了衣中。
富察玉衡看不见他的表情,白秋辰的眼眸被发丝胡乱的挡着,顺着汗水贴在脸上。
“是你心上人给的?”
富察玉衡一愣,仿佛看见他流了一滴泪。
他没应声,将头发束起。
“四皇子,若是没别的事,臣就先退下了。”
“也罢,你带着他们去熟悉一下,这和汴京不一样。”
盘子破了一个口,上面盛着煮过火的青菜。
倪迎夹了一口,静静含在口中。
有些馊了。
原来冷宫真的这么寒酸。
“竹子,你饿不饿。”
竹子愣了愣“娘娘,要不你别吃了……我……”
“我看这片菜就不错,给你吧。”
竹子没再说话,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娘娘……都怪我,我不该让你去御花园的……都怪我……忽然你也不会……”
倪迎的笑声打断她“这种事情总有一天会发生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对了,竹子,下次探亲日是何时?”
云儿……
我想见见你。
“娘娘……咱们出不了冷宫的……”
倪迎嘴角一僵。
“无碍,至少这里安静些。”
她倚在窗边,嘴角仍挂着微笑。
她早就该料到的,这宫中,本就如此。
若是锋芒毕露,便会招来悔恨,若是不争不抢,就更容易招来祸害。
“你个逆子!”顾诘气的差点没上来气,他指着顾昭的手指不住的抖。
“那宫廷政变与你何干?!平日不见你帮着承德处理宫中事务,这时候倒是积极?!”
顾昭笑。
“爹,难不成这宫廷政变有何见不得的事?”
他越云淡风轻,顾诘就越生气。
他将周围的随从都遣走,独自和他对峙。
“连承德都不知道……朕凭什么要告诉你?!”
他第一次看见顾诘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他的面偏袒顾承德,心中却又些绞痛。
他走上前,用指尖扣住他脖颈,顾诘还没发出声音,就昏过去了。
顾昭将他塞进被褥,整理好仪态,转向他身后的书柜。
他在最上层的书柜中找见一本名册。
在名册中,他看见了一个的名字。
这是在宫廷政变中过世的人员名单,写在女使名单的角落里。
写着柳女使。
他突然想起,他小时曾和姚蝶一同见过这个女使。
雪球和她十分亲近。
若是这位柳女使真的是柳神韵,那雪球为什么喜欢倪云和她的香囊也就有解释了。
“皇上睡着了。”顾昭搪塞了下,直直向姚府跑去。
“昭儿哥哥?”姚蝶有些惊喜。
顾昭一愣,一旁的石桌上坐着顾陵。
“二哥?”
“他来这喝茶。”姚蝶将他扯向一边“倒是昭儿哥哥你来做什么?”
“你记不记得我们少时在皇宫里经常见的柳女使?”
姚蝶想了想“记得啊,我还见过她的女儿呢。”
“她女儿长什么样?”
“记不太清了……”姚蝶蹙眉“昭儿哥哥,你问这个干嘛。”
“姚蝶……你再想想……”
“好像……她女儿膝上有一道疤。”
顾昭听后,直奔大皇子府。
“昭儿哥哥!”姚蝶想追。
顾陵拦住她“三弟想干什么,便让他去吧。”
姚蝶眉眼中难掩担忧之意。
“你担心他?”顾陵问。
“二哥,我已经好久没见过昭儿哥哥了,我想和他说说话。”
“你们不是常在一起吗。”
“以前是。”姚蝶叹了口气“但是现在不是了。”
“倪云!倪云!”顾昭推开大皇子府的门,到处找着。
“三弟?”顾承德叫住他。
“倪云在哪?!”
他有一会没说话,静静看着顾昭“她今天没在我府,回了趟家。”
他这一路,想了许多。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若是柳女使真的是柳神韵,那柳神韵的死绝对和宫中脱不了关系,若是真的查出些什么和他有关的东西,他该怎么去面对倪云。
与其这样,他宁愿不让她知道真相。
回过神来,他已到了倪府。
踌躇不决之时,他突然被李旋叫住。
“三皇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找倪云。”
“云儿啊,她在我家商铺看新进的符纸呢。”
李旋看着他焦急离去的身影“你干什么去?!”
他推门而入,不顾李珮珮的阻挠,直接把倪云抱走。
她手里的符纸散了一地。
“顾昭?!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顾昭走得快,不久就将倪云带到了个没人的地方。
他将她放在树下,二话不说撩起她的裙子。
倪云脸色通红“你你你……你又吃情药了?!”
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她可就嫁不出去了。
他没理,拨开她阻挠的手,将裙子堆到大腿处。
洁白的小腿裸露在空气中,右膝上有道浅浅的疤痕。
他的指腹在上面抹了又抹,那疤痕还是没消掉。
“这是我小时候摔的,怎么了,顾昭?”
他一个字没听进去,看着她如玉的肌肤上横着一道疤,心里绞痛无比。
他本来做好准备的,现在心里还是难受的很。
一指一抹玉色凝,一疤一现苦谁情。
顾昭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倪云赶忙拉住他,他今天不对劲的很“顾昭,你到底怎么了。”
他没回头,淡淡道。
“云儿,我不想查案了。”
“……”她不强求,却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顾昭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我累了。”
倪云滞在原地,心脏跳的缓慢,她没理解顾昭想表达什么意思。
就算他不查案了,那他们也就这么算了吗。
她还是会觉得可惜。
她没问出口,因为他走的太决绝。
他根本没有给她机会。
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拜托顾昭,现在好了,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倪云干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在大皇子府她待得都习惯了,再说还要通过顾承德去见倪迎呢。若是他真的撒手不管了,那她也不损失什么,他帮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她靠自己就好了。
只希望,这件事靠她自己真的可以成功。
但是打心底说,倪云真的不太相信凭她自己,能查出着深宫中的事。
顾承德见她回来,叫住她“刚刚三弟找你。”
“我知道。”她应,往小房里走。
“出事了?”
倪云抿抿嘴“不算,解决方法挺多的。”
就是有点难受。
“明日带你去宫中见华妃吧。”
“好。”
看着她脸色好了些,顾承德也不自主的松了口气。
顾诘醒来,天色已晚,想起顾昭,还是骂了几句逆子。
他独上御花园饮了几瓶的桂花酒,有些醉意上来。
顾诘垂眸,突然看见地上散落的珠玉。
他捡起,是一枚簪子。
“这是谁的?”
“应是华妃掉落的。”侍卫答道。
顾诘想到了什么,他前几日的处决兴许真的有些草率了。
顾诘叹了口气,将簪子塞好,转头。
“去冷宫。”
指令一下,侍卫先是有些吃惊,转念赶紧应下。
“去冷宫!”侍卫重复了一遍。
这边,倪迎正饿着肚子,呆呆地看着被阴云遮住的天空。
竹子已在竹垫上入睡。
夏日闷热,着冷宫却连块冰都没有。
倪迎盘算着,着秋天也还有一阵就来了。
只是她能不能熬到秋天。
在冷宫这几天,她倒是觉得清净很多,也认命了。
“皇上驾到!”
“?!”倪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现在哪有精力见皇上啊?!
竹子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娘娘!”
倪迎坐好。
她想好了,大不了和皇上硬刚。
反正都这样了,最次死一趟。
顾诘推门而入,目光不躲不闪落在穿着一身寝衣的倪迎。
他们虽没见过几次,顾诘也能看出她这几日吃的不好。
“皇上。”
倪迎没动,只是轻轻意思了下。
他侧眸看着破烂木桌上的青菜。
“你就吃这个。”
倪迎没吭声。
他看盘中没动几口,也知道倪迎是不习惯。
“谁给你的胆子,不回我的话?”
顾诘好像不是很恼火,走上前,细细地打量着她。
磨砺了几天,骨气倒是有了。
“臣妾觉得,和皇上没什么好说的。”
竹子吓得在一旁不敢说话。
倪迎倒是心跳的强烈,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和云儿这么像。
皇上收起表情,将簪子别到她头上。
倪迎拍开他的手“怎么,难道皇上要将臣妾放出去了?”
“娘娘!”
竹子提醒她。
倪迎就当没听见。
她就算死,也得把这口气出了。
“我看皇上也分不清真相到底是什么了,您走吧。”
她看着顾诘脸色一点一点变冷。
“你病了?”
倪迎佩服,顾诘怎么把发疯这个词替换成病了的?
“在这冷宫里,谁能不病。”
顾诘无言以对,冷着脸出去了。
“娘娘……你不怕……”
“怕什么?”倪迎丢下这么一句,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