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相生 第21章 焕然一新

申城汉阳。

榻上的女孩沉睡不醒。

“路前辈离世后三年，路无渊被那人救起，在韩池垣象苑住到八年前。”

罗钏压低声线，“路无渊言称从未见过那人，只是在他手底下做事，往来联系全靠暗号手势。公子认为，此言可信么？”

袁伍寒思索片刻，“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助他，只因路奕前辈恩情。”

“垣象苑当晚，薛佳等人自尽而亡，迄今都未查到新的线索。那主使者是谁，又与蒋汐有何渊源......”袁伍寒叮嘱，“需得万事小心，切忌贸然行动。”

罗钏心领神会，“城主今日外出游猎，以备给湘妃的补品。王霖少侠那边，公子打算......”

王霖愿与他义结兄弟，可他还不能透露真实身份。但愿不会出差错。

“袁府为重，我自有分寸。”袁伍寒答。

语毕，屋内传出细微的动静。

蒋汐睁眼，头昏脑涨，勉强支撑着身体起来，却发现了枕前的黑色大衣。

袁伍寒推门而入。

“这是哪儿？我们不是在岩华附近的山洞吗？”蒋汐捂着脑袋。

昨晚.....她以为路无渊要去报仇，她悄悄跟上去。然后.....

然后好像喝了酒，再然后，“嘶——”

记不得了，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是汉阳，申城主城外的县地。你喝多了，别的没有异样，但昏迷了一天一夜。”

又是昏迷？

“王霖和那个女孩呢？路无渊又去哪了？”

“路无渊独自离开。”袁伍寒顺手给蒋汐倒了杯醒酒茶，“王霖去见鸢鸢姑娘了。”

“他真的走了？”蒋汐攥了攥手掌，“他走之前可有做什么说什么？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袁伍寒微顿，片刻后才讲，“昨日他将熟睡的你抱回来，并无多言。只是你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后来，那外套就留下了。”

袁伍寒看向蒋汐身边的黑衣大衣。

蒋汐伸手摩挲，心中忐忑，“那、岩华地界可有发生什么事？”

袁伍寒迟疑，“蒋姑娘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

蒋汐摇头，余光中，门外出现了几个人影。

“公子。”

罗钏上前示意，随后推开房门。

只见宋芷微戴上白色斗笠，一男一女跟在她身后。

蒋汐轻叹口气，抱紧黑衣。

汉阳东北角的广铁铺是袁伍寒的线人联络点之一，也是男主找到新线索的地方，如果这里——

走廊异动，袁伍寒率先反应：“先带她走。”

罗钏照做，打开机关，左前方墙壁出现一道石门。

宋芷微丢开头上的斗笠，身后的一男一女出手制止。

这时，堂内烟雾溢出，袁伍寒捂住口鼻，赶在随从两人之前追了出去。

穿过几道巷子，喧闹哄乱的集市映入眼帘。

手下还在往前追，袁伍寒却停下了，那姑娘的武功根本派不上用场。

袁伍寒立刻掉头，正巧撞见四名黑衣人与宋芷薇从反方向破窗而出。

五逃一追，那几人落下风后，停下脚步。

袁伍寒空翻着地，目不斜视，“既然来了这么多人，不如都出来认识一下？”

四名黑衣人相视，立即向袁伍寒发动攻势。

树丛背后也陆续涌出几名手执短刀、头戴斗笠之人，宋芷薇后退半步，往左侧密林逃去，几名黑衣人也跟上去。

这么看，宋芷薇与这群人的目的并不一致。否则她不会逃。

袁伍寒刻意放缓攻势，诱众人朝右侧大道转移。

那几人并不上当，察觉袁伍寒另有目的，迅速撤退，支援那波追踪宋芷薇的同伙。

袁伍寒微无奈摇头，同样追了上去。

*

罗钏带着蒋汐疾速逃离，先还能跑跑，后来直接被罗钏扛到背上，才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那些人好像没有追上来。”蒋汐喘着大气，右手借罗钏之力，勉强撑直身体。

也才这么点距离，这具身体竟都吃不消，怕不是有什么潜在疾病。

待再见到王霖，一定得让他给自己做个全身检查。

“蒋姑娘，可是曾染过恶疾？”

罗钏自觉不妥，却因蒋汐身份特殊，忍不住多问一句，“去沽名之前，在下见姑娘久未清醒，便请得郎中前来诊治。当日医者诊得姑娘脉象紊乱，复几次确认时却恢复如常，便只作偶合之误。可如今见姑娘神色......”

闻言，蒋汐思绪纷飞，罗钏看她没说话，迅速行礼致歉，“还请姑娘见谅，罗钏冒犯了。”

“没事。”蒋汐微笑，却在转头之时，瞟见了那个玉白锦缎的身影。

李实来了，他那轻轻款款的扇面已然换成了山水墨画。

罗钏护在蒋汐身前，李实声音温和：“姑娘莫怕，我不会伤害你。”

蒋汐不信，“你要做什么？”

李实眉眼含笑，“若想知道自己的身份，便跟我离开。”

“但若你不信，凭他一人，也拦不住我。”

“那便试试。”罗钏毫不理会他的狂言，看准时机出招。

蒋汐却对结果有了猜测。

沽名山庄交手，李实能从袁伍寒手中轻易逃脱，如今对手是罗钏......

眼看罗钏渐渐力不从心，蒋汐开口：“李实，你能保证绝不骗我？”

“我开口之言，必无虚假。”

“好。”蒋汐叹口气，“我跟你走。”

“蒋姑娘！”

罗钏高喊，李实突然使出成倍功力，将他一击即败。

蒋汐扶起罗钏，私语：“锦囊我一直随身携带，他应该不会伤害我。”

李实不动声色，在蒋汐迈出步子后，立刻将人接走。

*

郊野之上。

袁伍寒与宋芷薇背靠背，众人在外围攻。

“姑娘，既然不愿意随他们回去，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你我的目标皆是申、尘边界死亡一案，与其互相猜忌防备，何不联手查案，各取所需？”

又一波黑衣人赶到。宋芷薇拧眉，“真有本事，那便打赢了再说。”

一左一右，进退相持，两人虽未落下风，但时间一久，定是寡不敌众。

而这时，沉重且集中的马蹄声传来。

宋芷薇环顾四周，或许，今日真将是一场恶战。

可来的却是官府。

“你们是什么人？”

雄浑的呵斥随着军马长吁的威严之声炸出，五人一伍，五伍一行。马背上三名男子虽身着便衣，但前方站立士兵手握的长枪，即是官府之物。

黑衣人趁机，再发起攻势，袁伍寒抢先一步，救下宋芷薇。官府众士兵受长官之意，动手围人。

黑衣人未得逞，齐刷刷撤离。

袁、松却迟了一步，最终束手就擒。

为首的中年男子朝袁伍寒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拽稳缰绳，带领部队掉头离开。

雨过天晴后的泥泞路尚有浆垢，但枪矛行伍的踏地声铿锵齐整，偶有泥水溅起，但至高也越不过脚踝。

“这条路再十里左右，便是申城主城。”

袁伍寒与宋芷薇背靠着绑在一起，他低声在她耳边呢喃。

“这四名士兵武功平平，若你恢复好了，看准时机往地上一摔，我有办法逃脱。”

宋芷薇沉默片刻，低语冷笑，“方才那为首之人与你相视一望。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圈套？”

士兵察觉异样，往后瞧了瞧，两人恢复静滞的神情，完美伪装。

“......他是申城城主袁枭，性情刚烈。两年前，沔水派财阁失窃，长老岷山带领弟子追到申城，差点引发骚乱。袁枭亲自出马，将沔水闹事之人收拾得心服口服。”

袁伍寒解释，“朝廷可早有朝野分界之令，能在那种情况下让江湖人吃瘪的，可不是善茬。比起跟我合作，姑娘还是更想被他们带走？”

宋芷薇没答话。

但一里路过后，两人默契配合，从兵队中迅速逃脱。

*

汉阳林地里。

李实放开蒋汐，笑着道，“檀鬃香可以扔了。我是指你身上那只锦囊。”

蒋汐警惕，“你还没说，我到底是谁。”

李实轻笑，悠然开扇，“方才我只是说所言不假，却并未承诺一定要此时告诉你。”

“袁府那小子功夫扎实，却不掩锋芒，想必是个心高气傲但不急功近利之人。既已在沽名输给我一次，便不会贸然采取第二次行动。而若你想等他来救......”

李实合扇，“你信他？”

蒋汐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了这句关心的话，只道，“你两次阻止我与吴寒同行，是何居心？”

“居心？”李实皱眉，蒋汐接着说：

“还有。那枚玉佩到底是谁的？你为什么要把它交给我？还是说，那玉佩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对吗？”

蒋汐疑惑地看着他，眼里的戒备分毫不少。

“你带我走，却只说要告诉我身份。在沽名那会，你分明很在意火灾，却仍要将我送到安全的地方......李实，你到底要做什么？”

错愕一瞬，李实掩盖了眸中的情绪，轻轻浮笑，“蒋......汐。”

“你真的叫蒋汐？而不是别的，其他什么名字？”

蒋汐见他悠哉游哉地打趣，顿时心急，“你卖什么关子？我到底是谁？你又到底是谁？快说啊！”

“你跟从前，确实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