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 第4章 微信

赵文君坐在林洛的书桌面前，摊开他的作业，奋笔疾书。

林洛刚洗了澡出来，身上带着水汽，路过赵文君旁边时看了眼他的作业。

然后他笑了一下。

赵文君脸红脖子粗：“你笑什么？”。

林洛用手点了点他的作业：“公式写错了”。

赵文君这下脸更红了，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

林洛看着他凑过来的脸：“做什么？”

“林大爷”，赵文君殷勤说，“我来帮你擦头发”。

说着就要接过毛巾。

林洛拒绝：“谢了，不用”。

赵文君叹气：“一番好意，你怎忍拒绝”。

这家伙小说看多了，说话奇奇怪怪的。

“想干嘛？”林洛不为所动道。

赵文君说：“明早是老吴的课，他今天丧心病狂地布置了二十道大题，明天还要抽人讲”。

林洛随手擦了擦头发：“我把作业给你抄”。

赵文君叹道：“这是抄不抄作业的问题吗？您的计算太简单，跳跃太快，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我看不懂的公式，劳烦您给小的讲讲好吗”。

林洛扭了扭脖子，发出清脆的骨节声，他说：“我很忙”。

赵文君问：“你忙什么？”

林洛指了指胖胖，很认真说：“猫还没睡，我要哄它睡觉”。

赵文君满头黑线：“你在开玩笑吧……”

“好兄弟马上命丧黄泉，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洛点点头：“行，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回家”。

赵文君一下子语结，支支吾吾说：“我……没什么，算了，我还是自己做吧”。

看来是很重要的、不能说的事情了。

林洛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说：“等我吹完头发再讲”。

“好嘞！”赵文君一下子开心起来。

等林洛给赵文君讲完题已经是凌晨一点，窗外月色正好，繁星点点，千家万户灯光已灭。

林洛让赵文君自己理一下思路，独自来到阳台吹吹风。

将一身燥热吹散。

从阳台往下看，能看见那一排枫树，路灯，少有行人。

林洛闭了闭眼睛，甩了下脑袋，消散几分困意，让自己清醒一下。

过了一会儿，林洛觉得差不多，正想回房时，转头却看见隔壁有灯光透出。

林洛靠近，看到隔壁连接阳台的玻璃窗有人影摇晃。

陈舟还没睡吗？

林洛想起陈舟的房间其实就在他房间的隔壁，小时候他们还学电视上的人，将杯子倒扣在墙上听隔壁的动静。

曾经有很长时间，林洛只有陈舟这一个玩伴。

陈舟是第一个让林洛感到挫败的人。

——

第二天，林洛没有迟到，他早早起床，顺便把赵文君喊醒来。

“大哥”，赵文君看外头天还蒙蒙亮，“天都没亮，鸡都没起”。

林洛认真道：“我不能再迟到了”。

赵文君又倒回床上，困意涌上来：“没关系，你成绩好老吴不会怪你……再睡会儿”。

林洛倒也不是非要早起，就是睡醒了，睡不着。

而且他听见隔壁有动静，是有人刷牙洗脸的声音，说明陈舟也醒了。

昨晚睡这么晚，今天还能起这么早？

“你再睡会儿吧”，林洛大发慈悲说，看着床上扭成一团蛆的赵文君，下一秒，熟睡的呼吸声响起。

林洛打开房间的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看了下时间，现在确实还早，林洛的早餐一般在路上随便买点带学校吃，午饭直接在学校解决，厨房除了平时做一些速食，基本不怎么使用。

打理好自己收好书包，基本上没什么事要做，林洛拿着单词本打算去阳台吹着背几个单词。

背了一会儿，旁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林璐转头看去。

是陈舟打开隔壁阳台的门，手上拿着几件刚洗好的衣服，看见他的时候神情并不惊讶。

要打招呼吗？

这是个问题。

林洛攥紧手上的单词本，在脑海中思考几秒，觉得昨天人家好歹帮自己付了钱，不打招呼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他这样想着，张了张嘴，一个“早”字还没说出来，对面的人早就转身自顾自挂起衣服。

陌生人既视感。

早什么早，一点都不早！

林洛脸白了又红，被人忽视的感觉席卷全身，本来就起的早，头脑发胀，这会儿浑身难受，他觉得自己该冷静一下。

于是转身靠在栏杆上，目光眺望远处风景，没有看陈舟。

但他的思绪不在风景上，全在身后的那点声响中。

陈舟挂衣服的声音，他给植物浇水的声音——话说，他才搬回来几天，就在阳台摆了一圈植物。

林洛想，他之前也养过植物，不过经常忘记浇水，这些植物全死了，后来买了不用经常浇水的仙人掌，他就更理所当然的忘了浇水，最后的结果还是死了。

为了不祸害它们，林洛只好放弃养。

他记得以前陈舟就很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甚至幼稚的给每一种植物起了名字。

面对植被的时候，陈舟会格外有生机，目光专注，神情认真。

这时候林洛通常会悄悄走到他身后，轻轻用双手拢住他的双眼，在他耳边用搞怪的声音说：

“哒！猜猜我是谁？”

小时候的陈舟沉闷温顺，基本上就没生过气，被他蒙住眼睛也不反抗，这时候他会认真答道：“林洛”。

“你猜对了！”

手上的单词本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不甚清晰的回忆被打散，眼前是暗色的天，初升的朝阳。

林洛弯腰捡起来，目光不经意瞥向陈舟，忽然他觉得陈舟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他愣了愣，回看过去却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见陈舟打算进屋，他出声叫住他：“等等，陈舟”。

陈舟停下脚步。

林洛说：“你等一下，我把昨天的钱给你”。

昨晚的烧烤钱他还没给。

林洛见陈舟没动，于是进屋把赵文君的手机拿过来——昨晚他在上面登了自己的账号，正好拿来付钱。

赵文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林洛回到阳台，本来想让陈舟把收款码调出来，话到嘴边成了：“你微信账号是多少，我加你一下”。

陈舟似乎没在意，说了自己账号。

林洛按他说的搜索。

是一个微信名叫Star，头像全黑的用户。

林洛问：“Star？”

星星。

陈舟没说话。

林洛加了这个微信，过几秒通过申请，在聊天界面，他给陈舟凑整把钱转了过去。

下一秒，收款信息。

再下一秒，转账信息。

林洛：“？”

陈舟淡淡道：“你转多了”，说完他直接进屋，关上阳台的门。

林洛盯着陈舟的转账信息看了几秒，动了动手指，接受了。

——

托林洛的福，从来都是踩点到教室的赵文君今天破天荒成了班上第三个到教室的人。

“啊，好困”，赵文君趴在桌子上睡眼朦胧。

林洛异常有精神，埋着头在课桌里玩着赵文君的手机。

他在看陈舟的微信。

陈舟此人，生活单调无情趣，竟然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发过。

何以至此。

林洛扯了扯嘴角。

他又点开两人的聊天界面，只有寥寥几条转账信息，干净整齐。

这会儿班上的同学基本上都来了，一些人在赶作业，一些人在吃早餐，一些人则是跟林洛一样低着头争分夺秒玩手机。

有人喊了一声：“老师来了”。

教室里一阵骚乱。

玩手机的人慌忙将手机藏起来，林洛正想关手机，不小心点错页面，接着——

视频通话的声音响起。

他吓了一跳。

幸好声音不大，这会儿教室吵闹，只有他旁边坐着的人听见了。

赵文君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林洛手忙脚乱想要关它，对面比他还快一步把视频拒绝了。

并且发来一个问号。

林洛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

赵文君凑过来：“靠，你胆子太大了，什么视频非要现在打，女朋友都不能这么着急”。

李雯一进教室，看见别人都在好好早读，就角落靠窗的两个人埋着头，说些什么。

她眉头一皱，声音严厉：“林洛，赵文君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赵文君吓的身子一抖，林洛来不及回复陈舟，只能关上手机藏到书下面。

在李雯凌厉的注视下，赵文君默默移回位置，拿出书开始早读。

林洛也抽了本书，摊开，脑海里却想着刚才陈舟的问号。

消息还没回呢。

——

陈舟看着聊天框，对面的人发来视频请求被他挂了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关上手机。

来人是这个班上的学习委员，是个男生，名字叫方世龙，陈舟瞥见他手里带着的竞赛题。

“陈舟同学，我有道题想请教一下你”

方世龙说着请教，态度却很高傲，他早就听说他们班会转来一个学生，是学校花重金从隔壁市挖开的学生，来冲击市第一。

三中是近几年起来的高中，与一中这样的老牌重点高中相比，资历太浅，声望不足。而那些成绩好的学生报考一中的意愿更强烈，为了打破这种僵局，学校费了不少心思，在教育建设上猛砸资金，更是从别的学校挖好学生来冲击高考市前十。

去年成效不错，拿了个市第三的排名，所以这一次学校野心更大，想拿市第一。

“陈舟在校成绩非常好，成绩基本稳定在七百分以上，对于他们这样的学生，分高不难，难在保持，这学生心态太好了”

之前路过办公室偷听到的话历历在目。

方世龙自认成绩不差，他不相信一个从别的学校转来的、不知道水平的人能有多强，他不服。

所以他找了一道复杂的竞赛题，想试试陈舟的水平。

陈舟抽了支笔，扫了一眼题，直接在草稿纸上写过程。

方世龙：“！”

他题看完了吗就开始写。

方世龙带着疑惑与震惊看着他不到五分钟写出来的过程，语气完全变了：

“这个算法我没学过，你怎么就求出x值了？”

“这都能连辅助线？！”

“这……”

他的声音过大，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一部分人也围了上来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了解之后看向陈舟的目光都带着崇拜。

陈舟不太喜欢被别人这样看着，注视着，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于是他说：“这题之前遇到过一次”。

方世龙被这一手精妙的解题过程折服，夸赞他：“那也很强了！”

上课铃声响起，人群散开。

陈舟转了转笔。

这次市联考，他要拿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