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 第1章 开学

在江城生活十多年，林洛见过这座城市无数次的盛夏，没有哪一次，比高三那年的夏天，更让他觉得燥热难耐。

——

“林洛，接球”

一击重球朝林洛袭来，被他轻而易举地拿在手中。三两下躲开拦他的人，敏捷地闪身逼至球框下。

对面最强劲的对手想要凭借身高优势阻止他，挡住他投球的方位。他余光瞥见对友向他招手，示意把球传过去。

汗水顺着额角发鬓流淌，林洛深吸一口气，篮球在他手上一下一下拍在地上。

他喊着：“文君”。

赵文君赶到他能接到球的位置。

面前的人以为他想传球，正想挡在他俩中间，当他一移露出破绽，下一秒，林洛奋力一跳，把球投出去。

球在框里转了两圈，进了。

“yes!”

林洛稳稳落在地上，队友立刻围了上来。

“靠，我还真以为你要把球给我，居然虚晃一枪”

“这球投的真帅啊”

林洛得意的笑了笑，故作平常：“还好还好，也就一般吧”。

对手走上前，脸色有点难看：“林洛，这次算你们赢，下次再约”。

林洛无所谓，他只要赢就行。

“行，有时间再打”

结束后，大家基本上都离开了，场上只剩林洛和赵文君。

赵文君拿着球又投了两次：“今早江华鑫还给我打电话说，打球都不带他，不够意思”。

林洛拿回刚才嫌热脱下来的校服，从兜里拿出两张纸，擦了擦汗，随口道：“跟他说，下次带他”。

赵文君一听就笑了：“你跟他说了多少次下次了，次次都不带人”。

林洛一摊手：“没办法，他太菜了，每次比赛都脱我后腿，以后娱乐局带他”。

赵文君投了球，篮球在框上弹了一下，没进。

“你也太好强了点吧”

林洛拿出手机看，见上面有七八道未接电话，全是班长打的，他一边看，一边回他：

“我不喜欢输”

无论做什么，他都要是第一。

林洛给班长回过去，刚响一秒就挂了。

嗯？

“遭了，老吴来检查了！”

此时江城一中，一班。

班主任老吴坐在讲台上，他面前摆着好几部手机。

“在我面前报信呢？”

班长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手微微颤抖，内心哀嚎：林洛，你们快回来，我一个人撑不住。

十几分钟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告！”

老吴瞥了一眼门口的两人，似笑非笑说：“这不是咱们班逃课大将，林小爷和赵小爷吗？怎么还回来了，不去打球了？”

赵文君面子薄，给说的脸都红了，大气不敢出，半边身子藏在林洛身后，默默祈祷平安无事。

林洛厚脸皮说：“老师，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上自习吗？”

老吴瞪了一眼林洛，知道这人心高气傲，成绩好有底气逃课。自己逃课也就算了，还撺掇着别人逃课，照这样下去，班上的学生不得被他带坏。

“赵文君，你先回位置上坐。现在安静自习，要是有一个声音，加一套卷子”

班上学生纷纷低头，假装做题。

赵文君在林洛耳边轻声说：“兄弟你保重”。

然后脚步轻松地进了教室。

林洛：“……”

老吴走下来，对他说：“来办公室”。

办公室除了老吴以外，还有英语老师李雯在。

“这是怎么了，看着心情不好啊”，她问。

老吴捂着心口说：“谁说成绩好的学生乖的，成绩越好胆子越大”。

看样子气的不轻。

李雯起身接了杯水，朝两人之间看了一圈，对林洛说，“又惹你吴老师生气了？”

“雯姐”，林洛朝她眨了眨眼。

李雯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找了个借口出办公室。

沉默一会儿，老吴开口：“把手机交出来”。

“我……”

“别说你没带，班长给鬼打的电话？”

“带了带了”，林洛拿出兜里的手机，上交。

别再把别人扯进来了。

“学校不允许带手机，这个，没收”，老吴让他把手机关机，然后放进抽屉里。

林洛试探说：“……我晚上来拿？”

“你觉得可能吗”，老吴冷静下来，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高，拿了两年的年级第一，联考的时候能拿市第一，但是骄兵必败的道理懂吧，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

林洛“哦”了一声。

老吴：“下周全市高三联考，拿个市第一回来，手机就还给你”。

林洛松了一口气：“没问题”。

“行了”，老吴看他样子就知道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懒得再说他，“回去自习吧”。

晚自习结束，林洛拒绝赵文君去吃烧烤的邀请，独自一人，顺着人流，骑着自行车回家。

学校离住的地方不近不远，坐车十几分钟就到，走路却要半个小时，两个选择中间他选择骑自行车，省钱省时。

这条路一向繁华，两边尽是小商小贩，晚上热火朝天，吸引着下课的学生和下班的打工人，约上三两好友，畅聊人生。

再往前走，车辆多了起来，前面是一所中学，同样是本市的市重点三中。三中经常明里暗里跟一中较劲，一中有的，三中必给自己添置上，两校学生也时不时争一争高低。

只不过他们这一届，林洛一直稳压三中第一。

静水小区。

到家后，林洛刚打开灯，脚就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软绵绵的，带毛。

林洛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一惊，跳起来差点撞门上，用手撑住墙，低头一看。

一只大橘猫在他脚旁蹲着，尾巴懒懒舞动。

林洛放松下来，关上门，弯腰将猫抱起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平时爱搭不理的，今天怎么了，突然迎上来，是猫粮吃完了？”

一看，果然只剩个空碗。

“就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的热情”

他挠了挠猫的下巴，惹得猫“喵呜”一声。

喂猫吃上饭后，林洛有些无聊。正想拿手机看看消息，一摸空的，他才想起来手机被收了。

今天老吴跟吃错药似的。

打开电视随便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又关了。拿回刚才扔在沙发上的书包进了卧室，长夜漫漫，写两套卷子提提神。

以往他写题的时候很专注，雷打不动，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心烦。

这卷子堪堪写到一半，他就停了笔，有一下没一下转起来。

邻居家的电视声音有点大，很吵。

也不知道在放什么，乱糟糟的。

林洛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

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繁星点点，明日应该是一个好天气。

他两只手交叉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邻居家又传来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

嘶——

林洛皱了皱眉。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紧接着心里一惊，冷汗直流。

他记得，隔壁好像没人住。

他家在他七岁的时候搬到这个小区，静水小区是一梯两户，设施条件好，安全系数高。他记得他刚来的时候，隔壁是有人居住，一对夫妻，和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

当时因为初来乍到，没人跟他玩，他自来熟似的缠着隔壁小孩玩，这小孩也有趣，明明对他的玩具很感兴趣，偏偏装作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等着他把东西拿到他面前。

“强迫”他跟自己玩，他才勉为其难地动了动手，接过来。

只不过，只做了五年邻居，他们就搬家了，房子是自己的，也没租出去，空置下来。

从来没有回来过一次。

林洛以为这房子就一直这么空着了。

没见有人搬进来。

难道是进贼了？

总不能是鬼吧。

作为新时代高中生，唯物主义者，他排除第二个答案，本来是想打电话给保安，结果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手机。

早知道刚才在办公室死皮赖脸把手机要回来。

父母在外地，唯一的姐姐还去上大学了，目前这个家里只有他和猫。

林洛站起身，去阳台往隔壁瞧了瞧，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发出的微弱的灯光和嘈杂的声音。

“应该是有人住进去了吧”，林洛喃喃道。

哪个贼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电视？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少年人好奇起来就像猫爪一下一下挠着心。

林洛更甚，一旦他对什么好奇起来，要是不探究清楚，一晚上都睡不安宁。

往屋子里看一圈，看到放在角落闲置的棒球棒——是他好兄弟在他生日送的，可惜他不会打棒球。

林洛把它拿在手里，颠了颠：“胖胖，祝我顺利”。

干饭中的小猫喵了一声。

林洛把棒球棒藏在身后，敲了敲邻居的门。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

漫长到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如果开门的人是一个彪形大汉，混□□的，正在屋子里干违法事情，被他这么一打扰，话还没开口，就给了他一拳，然后他就进了医院。

下周联考他就参加不了。

紧张之余，林洛还笑了一下，不愧是被学业摧残的高三学生，到这时候了，他想的居然是这个。

屋子里传来脚步声，很轻，不急不缓。

门把手转动，林洛紧张握着棒球棒。

门开了。

出乎他意料的，开门的人是一个男生。

应该是刚刚洗了澡，头发还滴着水珠，穿着白色的短袖和长条睡裤，面色平静。

林洛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人长的还怪好看的。

第二反应：好像有点眼熟。

“有事？”男生开口询问。

“……呃，没事，我就是，就是”，林洛想说点啥缓和气氛，突然脑子一抽，“你有点吵”。

男生：“嗯？”

林洛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但事已至此，他只好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我在你隔壁做题，你这电视声音开的有些大，有点吵”。

男生目光淡淡瞥了一眼他身后没有藏住的棒球棒，冷淡开口：“所以你打算上门打我？”

林洛：“……”，他有点紧张，一紧张就容易做错事，本来想把棒球棒藏起来，结果没拿稳，掉地上了。

在空旷的过道上，发出响亮的声响。

尴尬。

大写的尴尬。

他活了十七年的人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尴尬。

“哪，哪有”，他干笑两声，“我拿这个是用来，用来打蚊子的”。

说完，他觉得自己可以死了。

平时灵光的脑子在这一刻仿佛锈掉了，他好像傻了。

林洛看到男生似乎无声嘲讽地笑了下，转瞬即逝。

男生说：“电视许久不用，我开着试试能不能放，抱歉打扰你了，我一会儿关”。

林洛点了点头，过一会儿犹豫着问：“你是租了这房子吗？”

男生：“不是”。

林洛睁大眼睛。

男生又说：“我本来就住这”。

脑海里闪过一个很久没听见的名字，记忆里的男孩与面前的男生重合，林洛脱口而出：“你是陈舟？”

陈舟，他从未联系过的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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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