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好车门,我闻到朝双身上带起一股烟味,想着她肯定是等了我一会儿在大厅里沾上的。我身上可能也一股酒味,我赶紧低头闻了闻。
路上朝双没怎么说话,不知道她为什么兴致不高,我莫名地有点心虚。
车停到车库,朝双没有像往常一样等我,也没有看我:“抱歉,我先下去抽根烟。”
我更加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相信朝双是戒烟失败复吸,她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事。
朝双没有穿过房屋,直接在外面自北面的车库顺着屋子的东墙走廊绕到南面的花园,站在哪里点上了一根烟。
我裹紧羽绒服跟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时候买的烟?”
朝双半低着头:“就刚才。”
我没吱声。
朝双又补了半句:“在饭店。”
深冬夜里的冷风刮得我脸又疼又痒,我劝道:“回屋里抽呢?在外面多冷。”
朝双神情顿了一下,长吐了一口烟:“你不喜欢。”
我听清了,但是没懂她这句和上句的联系,冷风已经吹透了我的头和小腿以下,我皱着眉问:“什么?”
朝双那神情仿佛有点破罐子破摔:“你不喜欢烟味。”
害,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心里安定下来,我挎住她胳膊拽她往门里走:“多大个儿事,给你放一天假,今天你心情不好,咱们就在家抽!”
朝双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不抽了。”
进屋后我发现屋子里已经布置了满满的元旦元素,不只是我在外面看到的玻璃上的贴纸。
屋里到处都是气球,还有装着“2023”字样的透明彩灯盒子。餐桌上摆着未开封的蛋糕。
彭余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像往常一样开始损我俩:“你俩还回来呢啊?几点了啊?我以为你俩要单独在外面跨年了呢?咋回事?立刻就嫌我这电灯泡碍眼了呗?”
朝双迅速抬头冲彭余做了个手势。
彭余还差两个台阶,他停在那里:“咋的?就一句话的事……行,我走,给你俩十分钟啊!快点的,别墨迹。”
彭余转身小跑哒哒哒地又回楼上了。
我疑惑:“什么一句话?什么十分钟?你快换衣服洗手啊。”
朝双立刻回应我:“不急。”
然后她又踌躇了起来。
我很急,到家不能立刻换衣服洗手让我没法进入到放松打滚的状态:“咋了啊?遇到什么事了?快说快说,彭余不是就给咱俩十分钟?”
朝双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别处,又看了回来,她的手有点抖。
我突然不敢听了,心跳得过快,刚想开口说“算了”,却已经听到朝双说:做我女朋友,好么?
一瞬间,好像我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脑子里,手脚全麻了。巨大的惊喜、甜蜜、惶恐、难过同一时间冲刷着我每个神经,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我大脑一片空白又极其清醒,我能看到朝双与我对视,能看到她在揣测我的表情,能看到她忐忑着凑过来,能看到她闭上眼睛吻了我。
只是碰了一下嘴唇。
我依然呆在原地。朝双抖着手,隔着我的羽绒服握住我的小臂,轻声问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没关系,你可以……”
彭余出现在楼梯转角处:“大姐!你俩完事了没?”
我慌慌张张地抬起小臂向外转,挡开朝双的手,脱羽绒服:“完事了完事了,你下来吧。”
朝双跟在我后面换衣服,我俩分别去两个卫生间洗漱。
我收拾完自己贴好面膜出来,听到彭余的大嗓门:“朝双啊!上次我给你的蜡烛你放哪了?”
彭余可能没有听到朝双的回应,他哒哒哒地跑到卫生间门口,愣住:“一会儿还吃东西呢,这么早你刷什么牙?”
不知道朝双说了什么,彭余冷笑:“你不是戒了吗?抽什么一次抽一次!今天抽一次,明天抽一年。”
依然不知道朝双说了什么,彭余哼道:“我不讲话了,你爱咋咋地,谁管你,做不到就别说,啧。蜡烛在哪,赶紧!”
彭余哒哒哒地走过来,冲我:“吃的在哪?拿出来!”
我起身把所有能找到的零食都堆在了茶几、边桌上和零食框里。朝双洗漱完,把啤酒拎了过来。
我洗了面膜,把毯子拿出来分给他俩,像往常一样坐在朝双旁边。
彭余随便把毯子他常坐的单人沙发一扔,蹲在地上起了一排啤酒。
朝双阻拦他:“别开那么多,颜晖晚上喝酒了。”
彭余坏笑:“她早清醒了。你不知道晖哥的量,是不是晖哥?”
我已经在沙发上把自己团好并盖住了毯子,伸手:“给我,没事儿。”
彭余从认识我就叫我晖哥,我有时候会叫他余姐,多数时候叫他余哥。他总莫名其妙说我是铁T。当初我结婚他随礼,递给我红包的时候都会意味深长地冲我笑道:“晖哥什么时候直面真实的自己?”
其实我从很小就知道我喜欢别人与性别无关,我喜欢就是这个人,只是恰巧他是个男人或者女人。但是,找伴侣的时候,我还是会想既然能喜欢男人,为什么不走一条相对容易的路。
我对前夫非常好,在一起的时候很耐心的教他怎么能让精神好受一点,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助他,在他需要温暖的时候抱住他。我很努力地经营婚姻,珍惜我与他的感情,尽力包容他,尽我所能地爱他、维护他,去治愈他曾经受过的伤痛。
朝双只能在一条道上艰难前行,但是曾经我是有选择的。
我也问过彭余他总说我是铁T,那朝双是啥,彭余说朝双是娘T。我问他为什么,我这么长的头发我是铁T。
他皱眉:“你就这个气质。你看看你平时万事不求人的那样。别人一有什么事,你就‘哎呀,没事儿,晖哥抱抱’。都是我和朝双主动观察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主动找你,主动安慰你,好不好?”
我想,这种分类本身就没有什么标准答案,况且每个人都心中都对别人有不同的标签分类,这种标签对别人意义不大。
但其实人是非常复杂的,并没有那么容易分类。人们是有很多共性,但是共性中又有很多的不同。我不想给自己下什么定义,我就是我而已。
我没那么强大,也没那么脆弱,习惯为别人提供帮助和依靠,也非常需要并享受朋友们的照顾,虽然爱逞英雌,但是眼窝子也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