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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杀 第95章 项家庄95

作者:以观沧海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6-29 03:20:12 来源:文学城

上回书说,船走水,匪|藏山。

山间水上,各行其是,两处互不侵扰。

这旱匪打劫之事,非为敷衍列位, 确是真事无疑。此事从头到尾细细论来,说是误打误撞,也真真是一段奇巧天作,足下行是合该撞上项家庄。

怎么讲呢?

先说,赖闯自得了单县爷的亲笔匾额,一日三省,愈发爱惜羽毛。行舟送货,诸般谨慎尽心。约定三日便是三日,应承五日便是五日,货物无损,日程上也从来没有懈怠延误过。

主雇夸他家货送的好,送的及时,他亦是以此自满骄傲。

某日偷得半分闲暇,赖闯头领着一干人等,于楼间吃酒。杯盏下肚,正起兴致,忽被一阵哀叹打断。

虚眼旁侧察观,是个斑白发的精明小老儿,独占在偏角座落,自斟自饮,自嗟自叹。

这小老儿,姓钱,是足下行拐角对面一家铺子的铺主人。赖闯远远打过几回照面,是以识得。

钱家此处铺面,在正街位置,较足下行小上方寸,铺后边的院子确是大上几围。这是何缘故?

原来,钱老儿开的是间染坊。后头染,前头卖,故而铺小院儿大。

据悉,他家染坊的染料采用的是甚么古法调制,唤作革缬染,为钱老儿祖上独门秘法。另有传闻,说这革缬染,其实是京里贵人逃荒时流传出来的法子,不为外人道。

道听途说,风传一时,未有定论。

别处染坊议论这些个传闻,不过是钱老儿招揽生意的噱头,鄙之不屑。

但常言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比较一番就是了!

别说,钱家染坊染出来的布,确实好,与其他家的格外不同。颜色光鲜不说,那些粗布经他家染缸一过,暑日单薄透气,寒时轻便和暖,冬暖夏凉,招人青睐。

好布料,当然不光钱家自个儿零卖,临近的州府,凡在本地落得住脚的布行、衣行,都爱从钱老儿这后院儿走些货。

正街正道,都是前门忙碌的买卖,独钱老儿家,前门比后门忙。

他这处兴隆,难免招来嫉妒。

有那同行眼红,更兼着好事的,茶余饭后,不思进取,反闲道起来。

那闲话追根溯源,道这钱家三代落脚宿安,寸地未挪,个个平头,怎识得上甚么京中贵人,此为一惑。

其二,钱家祖上是个种菜的菜头农户,钱老儿年轻时去东临大染坊里当了几年小学徒,学的也就那样。是个荇菜挨根的叶,参差以下的水平。

这般的手艺,先前开了个小染坊,不甚景气。默默无闻许多年,一朝忽的就发迹出来了,中间怕是另有一段龌龊勾当。祖传之说,想必是遮人耳目,也信不得。

小茶楼里,茶客们品茗吃瓜,说的头头是道,个个充着青天大老爷,论断钱老儿的家学渊源。

钱家后院染坊,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灌满了各色的染缸,忙不交叠。

且看那当空的竿竿竹架,青赤飘展,卷练成匹。

不久之后,连那大名鼎鼎的锦衣坊,也成了他家的幕下宾。

声议中,革缬染这秘方的来源,渐渐传成了宿安县的一大未解之谜,钱家后院是不知不觉又添了几口新的大染缸。

尤其今年,钱家的生意格外的好。那不沾身的金贵料子,送到北边,一匹竟能买到六七两银钱。

姓钱的小老儿,坐在家里数着凉快钱,没赖闯这般热天里走船的辛苦艰劳,偏作着一副愁眉苦脸的叹息模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酒过三巡,钱老儿再忧郁一叹。

此时,赖闯吃的三分醉意,这嗟叹戚戚,听的肠胃纠结,酒不对味。

他一脚跳出座,双臂甩袖扇风,呼道“聒噪!聒噪!”。

一提酒坛,张嘴灌入大口,而后撺抱圆坛,颠三倒四,步至偏角。那长臂晃搭住钱老儿的肩,弯腿落座,边又顿顿打着酒嗝。

赖闯喝道:“小老儿,这好热的天儿,你家不愁营生,做甚么惋惜状!莫非是成心!成心要搅了俺们兄弟吃酒的兴头!”

说着,酒坛在桌上磕震一声响亮。余下三五者,摇头挪步,踉踉跄跄围至前来。

赖闯一番牢骚,惊地钱老儿原地惶恐。他肩膀被人所擒,动弹不得。又见人语气凶恶,想是吃醉了酒,撒泼找茬,寻衅滋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瞧瞧这无赖头目,便是积恶难改,酒后原形现!

钱老儿鸡肠内诽谤过一回,正的歪不了,歪的正不了。偏角余下的空座,醉奄奄地坐满了人。

小老儿被震慑住了,身不由得一缩。又暗暗道,这无赖头目同县爷单可覆关系匪浅。怕平白无故遭了痛打,无赖托着县爷的势,他没地伸张委屈,将来苦的还是自己,不合算地计较了一回。

他面上和蔼,只抱手作揖,伏身道着搅扰搅扰,陪笑连连告饶。

赖闯伸臂一卷,麻溜儿的又将酒坛子圈抱回膛,扬脖,咕噜咕噜一气大饮。

那酒穿肠过肚,喝的人憨首顿顿,襟摆皆醉。

赖床咂着舌头,飘忽着言语质问道:“小老儿,你方才……到底叹得甚么气,那般苦恼!你有甚委屈心事,且说来、与俺听听!俺替你,分担……分担……一二!”

钱老儿再道一声“不敢!”,座位左旁的醉红腾起身,歪站着腿,斜斜的晃悠。

红光满面对着赖闯邀功道:“赖头,这事我晓得,是有人……讹这小老儿!”

“朗朗乾坤,何人这般大胆!”

赖闯听得气不打一处来,眉一皱,当即撂了酒坛,周身怒意腾腾。

他甩甩头,醉眼复睁复闭,上下眼皮使尽力气挤了一挤,强强将视线内散开的千百道花重影,挤成一叠清明。

他一手稳稳捉住钱老儿,含糊着腔调郑重道,“这厮、敢在宿安如此行事,分明、分明是不把县爷放在眼里!县爷对俺们有大恩!重生、再造!不可不报!这厮惹事,看不起县爷,就是同俺赖闯过不去!老钱,你、你且、且与俺说道说道!这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地,又讹了你家多少银钱,俺们去帮你出气!”

赖闯这下一说,余下的醉汉,提拳齐喝喝响亮应了一声“帮你出气!”

座间酒气熏人,钱老儿着急脱身,摇手直道没有。

周围的一遭不依不饶,按捺着不放人,盘问到底。

钱老儿三番五次挣扎要走,纠缠一阵,被这群混混来回围堵在座间。一时追问无法,钱老儿不得已,将心中烦忧和盘托出。

钱老儿前段日子确实被人敲上了竹杠,但此一遭,却非为那讹银子的大汉发愁。

他究竟愁甚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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