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死角,屡战屡败的花绣四灵,被武秀才狂揍一顿,平躺好一阵才憨憨顿顿缓了过来。
赖闯摊腿坐在地上杵了片刻,回罢力,又精神十足一骨碌跳了起来。
他摇摆两下脑袋,正了正目光,眼中晃晃的再度恢复清明。
力量充沛的人,左顾右盼,在熙攘中雀跃蹦跶。他薅了这人的肩,又去推搡那人的背,气急败坏团团转了一圈,在小喽啰间匆匆寻着武秀才报仇!
赖闯人群中没头没脑地乱扑一阵,那眼皮不经意地向上一翻,目光一暼,火气蓦地涨了三丈,达到了巅峰值。
他这火气,倒不是因为找到了武秀才,而是撞见了那一头绿!
赖闯视力极佳,光火映照下看的分明。
那绿油油的一头布,斜道的杠,竹子纹,就是上月钱老儿托他运的那一批布!
赖闯睛目瞠直,怒得口鼻耳孔呼呼喷烟。
那是他的布,他的钱!
赖闯寻到新的仇恨,胸膛内喷烧出来的烈焰,让他瞬间忘却了武秀才这一茬。他大声呼喝,手一指,呼啦啦又领着一大帮人,急冲冲地朝那火光通天处赶将杀去。
这一波洪水猛兽,汹涌地撞开正与鬼面打斗的喽啰们,直通通去索那绿布头的命。
前方,平屐击地,彻响不息。
赖闯一路冲撞过来,不知从哪里顺捞过一把锄头,手一扬,锄头就稀里哗啦磕上了一块绿布的头盖骨。
激烈中,项誉鲲宽刀未至,眼前对峙的一颗脑袋抢先炸开了花浆。
他侧身,目光斜凝,横扫过那啸林的白虎臂,微愕。
高举的锄收放回来,刀侵入可攻击的范围。彪汉哇呀呀的一声暴跳,锄头当当,做棍子一般乱捅乱打。
面对冲到跟前反击的绿头布,赖闯火力全开,毫无章法。
项誉鲲收回神思,已释然下。
不论先时种种瓜葛,这会儿只要杀窝子,他们暂时就是一条战壕的!
误打误撞凭空添得的这一波助力,让项誉鲲信心又翻了一番。他大刀奋力一挥,再接再厉,冲锋前进!
项誉鲲宽宏大量,以前的账搁着以后算!
赖闯可不在乎项誉鲲怎么想,他眼下早瞧不上项家庄的这些人了。
赖闯一口念着布,一手舞着锄,红通的眼,流露出了真实情感!
他在钱老儿那处窝了一肚子的委屈,高价索赔来的布,没看上几眼就被这一群狗东西撕碎,赤|裸|裸的裹上了头。整张的一匹布,四分五裂碎成了小片,赖闯的心跟着一起撕碎了!
他想着钱,想着布,越想越苦楚!
那三丈的火烧的心痛,烧的脑仁疼怒,烧的人彻底爆发。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撂了软飘的锄头,不怕死地徒手夺过绿头的刀,是见一块绿,杀一块绿,冲的比项誉鲲还要积极踊跃。
赖闯凭着本能,一口咬定绿头裹的是他的布。
也是,无赖,一旦犯浑,亢奋起来没那么多道理,那直觉是他的布,那就是他的布!
可不得不说,直觉这种东西,有时候还是挺准的。
比如,苏小楼这阵子凭着直感已经猜到,最后的这一批人应该又是冲着他来的。
背后的一片垛,热闹地串烧起来。
小哑巴打棒开道,领着苏小楼边闪边跑,远离了那片火焰。
平屐周折而来,紧追不放,明目张胆暴露出了杀意。
再两步,前方左侧,一只面具逼来。
孤身陷阵,阻道为敌。拦我者,杀之!
小哑巴遵循师一役的逃生经验,提棒抡起,劈头劈脸,丝毫不吝惜力气。
不过转眼功夫,棒绞地两剑失了锐气。
面具克制着忍让下半步,喊道了一声“自己人!”。小哑巴充耳不闻,脸上沉着的没有任何表情。他手内的棍棒也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急骤朝前挥打。
面具结实地挨过几棍,剑依旧不曾使力。
他喝口又喊道一声人名,喊罢,棒至眼前,一下子捅破了面具,毫不留情怼上了人脸。戳得那一侧腮帮内凹,头连着脖子一起朝右扭去。
面具稀里哗啦碎裂开的瞬间,被唤作“吴一一”的小哑巴,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
愤怒的人,高浓的眉,圆阔的敦实脸。是熟人,却不是自己人!
小哑巴悻悻,在心内捣鼓着分辨过一回,甚是无辜地与人撇清了关系,才慢慢收势移开棍。
而靳跃休养了几个月将将才红润起来的脸墩,已被加持上了一道圆正的伤痕。
他啐了一口血水,瞪着这敌我不分的小兔崽子,愤骂着狄勇,边又暗记伤痛,预备事后找师一役清算了结。
这时,一道电闪,从小哑巴身后斜来,刺入眼帘。
靳跃猝不及防。
那剑光泛着森森寒意,察时眼目已追捕捉不及。靳跃只觉得一瞬间被那冰冷的剑势定住呼吸,封住了行动。
他站等着,等待一道即将刺入咽喉的薄凉。
然而,利刃疾过,靳跃的脖子未伤分毫,他背后鬼鬼祟祟偷袭的绿头,握刀下意识的缩步回挡。
苏小楼这一剑,猛一看,追魂索命,凶狠地让人惧怕。
但他力量薄弱,这一招后劲小,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进攻性,更没有什么伤害。中看不中用,只属于防御性质地筑起一道屏障,进行拦截。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企图以假乱真,威慑住敌人的行动,让人回守,拖延片刻。
很明显,绿头撤防的时候,苏小楼出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至少目前为止,声称是自己人的靳跃,那脑袋还完美的长在脖子上,保住了命。
紧接着,绿头双手握刀,开始击打!
苏小楼聚神。睁目。提剑再杀!
刀剑交斗,疾风骤雨铿锵一阵,花架子的剑,被刀残暴地识撕破了伪装。
力不敌,苏小楼毫不慌张。
他不拼力,取巧,在剑式上开始变化。
力来则退,力去则进,时迅,时迟,或横,或拦,轻而易举挑拨掉了弯刀的杀势。
叮叮声响,他从容笑着,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筋骨虽损,根基犹在!
只是手中的剑,慢慢变得沉重,胳膊酸累,呼吸也渐变得吃力起来。
梅家老太太梅红英当初教给苏小楼的功夫确实没全废。有些遗憾的是,苏小楼在长州养了几年病,过的安逸,实在没什么进取,自己把自己养废了!
汗水黏湿的衣裳,紧贴上了皮肤。苏小楼讨厌极了这种感觉。他瞬间变得消极,懒得劳动自己。他开始懈怠,开始想着放弃。
苏小楼目光倏顿,变得黯淡、冰冷,失去了光彩。
生也罢,死也罢,都是一遭。生死对于他而言,不过是痛苦停在了这一刻,还是延续到下一刻的区别。而大多时候,他甚至将死亡视为捷径,活着太苦,太难,反倒死更加容易些……
苏小楼打的累了,脾气一来,认了命。他撂了挑子,彻底放弃掉了自己。
剑没了生的斗志,怏怏应付着,走势低靡……
此时,一路紧随着哑巴庇护的小酒窝,冷不丁儿地从旁侧抓扑了过来。
六子扒住绿头的一只腿,猛的一咬,死命拖曳住敌人的步伐,企图争取时间、或是一个转胜的时机。
平屐跄退,绿头目标再转,锋刃对准六子,刀下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