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升落暮 第4章 风云

云雾缭绕，周遭的情况贶夕不清楚，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记得，自己好像要跟着太阳离开，等待下一个黎明到来。但他现在貌似离开不了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拽着他，他走不了。

有同类经过，它们向那颗火球飞去，羽毛在一点点燃烧，却好像感觉不到一样，一股脑往前飞。

四周都是迷雾，贶夕不知该去哪里，他能去的，好像只有眼前这颗火球。但它太热了，让贶夕不想靠近，他不想像别人一样被烧成灰烬。

好热……贶夕觉得自己快被热化了，但他貌似无处可去。

他到处飞，但无论朝哪飞，看到的只有太阳。贶夕好像迷路了，唯一前进的路就是眼前的太阳。

一缕缕青色向前飘动，接着销声匿迹。贶夕不想这样，他不想变成虚影，不想遗忘。隐约记得，他答应了一个人，他要回去。

在云层之下，有人在等他。

他向地面冲去，想去找人。

“我的爸爸妈妈呢……他们不要我了吗？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给别人？我不要你们！我要爸爸妈妈！”

“欸，你听说了没，就咱小区那老婆子，前几天被人撞死了！啧啧啧，也不知道她那闺女该怎么办，瞧对方那死皮赖脸的，人家小姑娘估计架不住哦！”

“我爸他……回不来了，是吗？”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我奶奶……”

“你问我的父母？他们……都是和蔼的人。”

这些声音不断传入贶夕的耳朵，他依稀记得，自己于某个瞬间，留了点东西。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有个声音告诉他，人世间的挂念最为执着，引人心神不宁，包括已故之人。所以贶夕得人让已故之人得以不被遗忘，尚存之人有所慰藉。

这些任务，在第一天，便刻在他脑中。

云层被破开，青羽沾上火星。

焰火顺着羽毛燃烧，爱成了他唯一的挂念，成了他忽视一切兴奋剂。

有人在等他。

季暮云在等他。

眼前的事物划过，他看不清，只觉得晃眼。他的双眼眯起，烈火在眼前扩散开来，将他包裹住。

“我爱你”

那是贶夕最后听到的声音，很微弱，小到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醒来的那一瞬，贶夕先是感觉浑身灼热，他被惊得一激灵，想着，他要去找人。

迫切地想找到对方，以至于他顾不得别人的视线，从窗户飞了出去。云雾在他眼前飘过，清晨的寒冷刺激着他。

快点……季暮云在等他。

在这寒冬中，有个人一直在等待着，太阳初升，那片青云能出现在他面前，没有燃烧的火焰，没有所谓的浴火重生。他期待着，在又一个轮回，他的青鸟能多一些自己应有的情绪，而不是冰冷的空壳。

翻看着相册，在无尽的等待中，季暮云靠着这些照片证明他们的交集。

暖光盖在照片上，提醒季暮云，该去制造新的初遇了。

他将自己收拾妥当，保证自己的装束是贶夕喜欢的模样，准备前往对方常去的咖啡店。一切安排都恰到好处，但在开门的那一刻，这些准备好像有些多余了。

贶夕蹲坐在门口，脸埋在臂弯里，只有那一头白发露在外面，像个雪球团子。听到门开的动静，他才转过来，一手拉着季暮云的衣角，说着：“我这次什么都没忘，季暮云，你不用再等我了。”

贶夕见到他时，脸上是少有的微笑，语气里也带着微不可察的愉悦，季暮云看得怔愣了好一瞬儿，反应过来后连忙说道：“怎么穿这么少，快点进来，别着凉了。”

“好”

贶夕跟着季暮云进了屋，刚到客厅，季暮云就抱住了他，声音颤抖：“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对方双手拂过他的后背，算是安抚，回道：“嗯，我发誓，往后岁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直到生命消亡。”

“好”季暮云缓缓松开抱着贶夕的双臂，对他笑笑，“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他看了眼时间，跟贶夕说道：“我过一会儿有些事要出去，陪我出去买个早点吧。”

后者点头，跟他一起出了门，随便买了些早点便回屋去了。临走时，季暮云对贶夕嘱咐道：“冰箱里我准备了些饮料，旁边的橱柜里也有零食，都是你喜欢的，中午我估计回不来，会有人来给你送午饭的。平板在卧室床头柜上，没有密码，无聊的话可以拿去用。”

确认一切妥当后，季暮云安心去了公司。

屋子重回安静，闲来无事，贶夕就去拿了平板。但画了一会儿他就不画了，把笔扔在一旁，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不知要做什么。

南方的冬日还是有些冷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冻得贶夕一哆嗦，去把窗户关了。开了空调后他就坐在沙发上想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后……

他睡着了……

门铃声将贶夕吵醒，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季暮云说过，这个时候会有别人来。

来的人贶夕不认识——虽然他到现在为止除了季暮云也没认识几个人。

对面是个女人，看着眉眼跟季暮云有几分相像。

“你就是贶夕吧？季暮云叫我来给你送饭”一见到他，对方就表现得亲热，搞得贶夕不知该如何回应。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季暮云的表姐”对方好似才想起来，眉眼带笑，对贶。夕说道，“宋清晓，清风的清，破晓的晓，我的名字。”

“你……知道我？”

“对啊，听季暮云说的。”宋清晓耸耸肩，回他，“那家伙一开始让我来送饭我差点没憋住，以为他在没事找事，没想到你真有记忆了。要不是他给了我些好处，我估计就不跑这一趟了，真搞不懂他，叫个外卖就能解决的事，非叫我来送。”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姓倒是少见，我还是第一次见。对了，这名字是你自己想的吗？还是怎么来的？”

被问及这么一桩事，贶夕一时愣住了，回忆了好半天，他微微皱起眉，回答对方：“时间太久远了，你问的这事都是陈年往事了，真要我说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啊……没事，那我们聊点儿别的吧。”就这样贶夕被拉着聊了许多，从他的过往，一直聊到如今。

旧事重提，贶夕才惊觉，他这一生未免有些单调了，这几千年对他来说，好似囫囵一梦，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老天告诉他，他的使命就是让忧思的人们有所安慰，帮他们与别离之人连结，可他只顾着这些，倒是忘了自己该追逐什么，该怎么与这人世间有所牵连。

所幸，微风闯进了那片荒芜，卷起洒落一地的落叶，向他拥来。

“我回来了”大门开了，寒冷的冬风钻进了屋里，随之而来的，是季暮云的身影。

“豁，还挺快啊。”宋清晓见他回来，惊讶了好一会儿，接着站起身拍了拍他“行了，走吧，老人家等着呢。”

“行。”

贶夕被他们两个的对话搅得一头雾水，迷迷糊糊的就被带上车了。

等到了地方，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季暮云带来见长辈了。

一切都太突然了，贶夕根本没做好准备，不知为何，这里的人貌似都认识他，但他一点映象都没有。而且……他们有些热情过头了，贶夕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像是察觉到了贶夕的窘迫，季暮云打了声招呼，带他出去透气。

刚到外面，贶夕就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然后看向季暮云。后者朝他笑笑，问他：“这么怕生，以前怎么也没见你这样？”

闻言，贶夕摇头：“不一样，而且，这次我是见家长。”

季暮云被这么一说搞得愣住了，贶夕见他这反应，疑惑道：“不是吗？”

季暮云带他过来是有原因的，一来是想让贶夕认识更多的人，想让自己的家人也成为他的家人，虽然这个想法不怎么现实。不过他让宋清晓去试试水，感觉效果还行。二来，的确也存着带贶夕见家长的私心。他开始是想多了亲情，贶夕能不能快点拥有记忆，不过现在不需要了，就当是见家长吧。

“嗯”季暮云重拾笑容，回答他，“的确是见家长，只不过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没有名分，不知道能不能算？”

听到这样的回答，贶夕一时语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拉着季暮云在他家四处走动。

直到逛完一圈了，季暮云听到在贶夕低声呢喃着。

“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原来还没有吗？”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贶夕转过头来，眼神坚定：“那，我来追你，你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季暮云被他这副模样搞得，露出了错愕的神情，过一会儿，又低声笑出来，肩膀一颤一颤的，平复了好半天。

“不用你追，应该是我追你才对，你要做的，就是给我个名分。”见对方不理解，季暮云解释道，朝他伸出手，微俯下身，“现在，我正式的请求你，允许我，成为你的恋人，可以吗？”

贶夕见状也伸出手，覆在了他手上，就这样，他们的手牵在一起，两个身影在黄昏下相依。

“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这个问题还真把季暮云给问住了。

为什么喜欢呢？为什么他要坚持日复一日地去等待，一个不一定会出现的结果呢？

也许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天，这一切就成了定局，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会永远的，恋慕那一片遥不可及的青云。

“我也不清楚，可能这一切就是天意吧。就像那天我突然想出门，又恰好遇到了你。像我和你后来不断的相遇，我对你的心动，这一切就像被安排好的一样。”他思索片刻，告诉贶夕自己心中的答案。

“不过就算当时没遇到你，我想，我也会注意到你。毕竟我这人比较喜欢出门摄影，就算没有当时的变故，我也会看到你，然后，无法阻挡地爱上你。”

季暮云想过，如果他的父母还在世的话，应该也会喜欢贶夕，没准还可以一起渡过漫长岁月，陪他们过一个安好的晚年。

“爱上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在这庞大的世界里，我和你的相遇，就像风云的碰撞，是多么的契合，是命中注定的概率。

这么一段话下来，听得贶夕有些卡壳，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宋清晓朝他们喊道：“喂！你们两个别温情了，要吃年夜饭了，快过来帮忙！”

“年夜饭？”

“对。”季暮云带着他，先去一个地方拿了个礼盒，“今天是除夕，对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拆开来看看吧。”

贶夕将礼盒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雕刻蛋壳，周围被精心保护着，没有损坏。蛋壳很漂亮，刻在上面的景象绘声绘色，有些地方细到贶夕感觉一碰就碎，只敢看着，怕上手一个不小心就弄坏了。

“我叫人一会儿送到家里去，不用担心碎掉。好了，我们也去准备年夜饭吧。”见贶夕喜欢这个礼物，季暮云放下心来，安排人一会儿送到家里，而后看向贶夕，“除夕快乐，我的爱人。”

听着这话，贶夕才意识到，他在过除夕，不是一个人。团圆，在他眼里一直是个很遥远的词，他停留在一片无垠的荒原上，没有家人，只有自己在孤身一人游荡，那些关于团圆幸福的节日对他来说，太远了。

好在，有人把他带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里不再是毫无生机的模样。烟火围绕在他的身边，在不远处，有一处地方亮着长明灯，等待着他。

他看着眼前人，微笑着面对他：“除夕快乐。”

眼前人是他的牵挂，是他与世间烟火的牵连。在原先亘古的荒漠上，微风将青云吹向了万家烟火，为他燃起一盏长明灯。

就这样没了，因为我自己原先没想什么剧情，所以就比较跳跃，看情况我要不要再写写别的吧（反正也是写给我自己看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风云